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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儿的读书笔记
——《好山好水好花儿》书评
海客
小引
披星戴月看完了好容易等来开锁的新版《花儿》。感觉有些东西不吐不快。
《花儿》是俺心头所爱。旧版的安仁里害得俺失魂落魄，直想沿海顺江一路找过去，找找究竟原型何在。山、水、花儿，每个人的性格都是立体的，丰富而复杂，一言难尽。
这三个人里，花儿憨朴而灵秀，十分讨喜；山么，属于典型的“优秀青年”，在俺看来，也算是“很好很好的，不过俺偏偏不喜欢”；水是最对俺脾味的。看着他挣扎，看着他犯坏，看着他发家立业，看着他吃亏上当，看着他诚惶诚恐而又理直气壮地争取护花权，看着他的面目一点点从模糊到清晰，又从鲜明归于平淡，说不出的亲切。
听到不少JM赞花儿，有的喜新，有的爱旧，各有各的口味。俺是两个都喜欢。旧的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宛然山山水水旁边的小花小树，自自然然开枝展叶。风雨不剪其活力，俗世难磨其风情。新的旁枝横逸，意外纷纭，更多了几位意气磅礴的男士，人心世道少了些黑暗面，多了几许真情相照的亮色。
最难得的是荷沅与祖海、老骆两人的关系。一个是相濡以沫，一个是相忘于江湖。前者不避琐屑，小夫妻在险恶江湖中互相扶助守望，情深几许，几不自知；后者是大手笔，跳出言情剧中常见的蓝颜知己等俗套，玩物中见性情，危难里有仗义。老骆的帮助对得起交情，荷沅的矜持守住了品格。
最得吾心的是最后一节：情到深处，意到浓时，两人坦然相对，发乎情而止乎礼义。谁不知道友谊中的互相欣赏，底子里藏着多少“人海茫茫中竟然还有个知己”的惊喜？谁不懂得，这样的投缘多么罕见，值得一生一世好好珍惜？谁不明白，人这种复杂而脆弱的动物，在理智与清醒的幕后，掩藏着多少对自我也不能袒露、不敢面对、不忍剖析的浮云尘埃。说不得，一说就是错。放不下，可是又不能不放下。荷沅发觉心底的难受竟然像是缠绵了几十年的情愫，那一点心惊，端的是女儿家情怀。这里面，没有谁对不起谁的问题。老骆的怀旧与无奈也是那样真实，一点不见猥琐。
复杂的是人性，难得的是真情。对自己诚实很难，守住自己的那点坚持更为不易。尤其是在风风雨雨的名利场中，对得起自己的心，又能照顾好家人和朋友，同时还留住了性情，保有了情趣。荷沅可爱，其他的人物也颇多不俗。除了几个实在不上台面的，那也无奈，生活里有这样的人。他们有他们的悲哀。写出这些人的面目，是阿耐现实主义的一面。
以下是人物专评，俺一路走来一路看，随想随写，拉拉杂杂，唯一的好处是真情实感，怎么想的就是怎么说。
祖海篇
祖海的好处很多，有担当有义气有深情有痴狂，能伸能屈，能开能合，而且好在不是完人，避免了虚伪性。
祖海不是完人。他抽烟、喝酒、江湖习气、狡黠、世故、大男子主义，还有，他贪财，也好色。男人有的通病，他几乎样样都有。可是祖海有的许多好处，有大半的男人终其一生也没有，想也想不到。
祖海爱荷沅。爱女人的方式千百种，爱的原因也有千百种，祖海的原因和方式特别令人感动。他看荷沅，真真正正是大山大水看着自己心底里开出来的一朵小花儿。荷沅怎么都好。小黑脸也好，赖皮也好，不通世故也好，花钱花的没头没脑也好，读书、做事、爱好风雅，通通都好。优点他爱，缺点他也爱。
青峦对荷沅的好也是真诚的，可是处处带着指点和挑剔；老骆、小骆、师正、朱总等等一干人士，多多少少对荷沅都有着迷的一面，可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不从荷沅这里贪图些什么的，那怕只是一点点的欣赏和理解。他们对荷沅的欣赏和交流，出发点不约而同地都在自己。
祖海不同。他的爱是无原则的包容，无休止的欣赏，无限度的娇纵。只要荷沅高兴，风雅的收藏与粗俗的斗殴都是合理的。他愿意做太多的事情，包括拿自己的生意冒险，只要荷沅好。
荷沅闯了祸，青峦也心疼也惊慌，但是每每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祖海的第一反应却是解决问题。先把问题解决了，荷沅心里不再不痛快，那么万事大吉。至于闯的什么祸，祖海并不在意。纵容的成分很浓，可以说很不理性。不过话又说回来，男朋友或老公，其角色并不是父母师长，他们的理性并不那么重要。谁要听身边的人唠唠叨叨教育个没完没了呢？要的就是他们收拾残局的能力，和那份宽容纵容包容的心胸。
况且荷沅不是不懂道理的人，自有成长的轨迹。她闯的那些祸，多半是无心之失，花大价钱买了古董家具，诸如此类。用的是她自己的钱，又不为非作歹，其实算不了什么祸。青峦的紧张大可不必。
祖海的无限包容也有目的，目的很单纯：荷沅是他的，心里只有他。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爱一个人，当然希望那个人眼里心里只有你。关键在于为了这一点，自己要做什么努力。
祖海对荷沅的照顾体现在不言不语的点点滴滴。安仁里是荷沅歪打正着的成果，不过房子到手时可是一穷二白，旧屋一座。后来的满园青绿异香扑鼻，其间有大半是祖海的心血。晒晒太阳喝喝佛手花茶自然好，可是在一切风雅之前，也得有人把水、电、安全、卫生、邻里关系等等打点好了才行。祖海是粗胚，脏的累的危险的，警察、流氓，都是他的活儿。荷沅为了自卫，学了柔道。青峦呢？
祖海觉得荷沅处处都好，难得的是他自己并不妄自菲薄。能做什么做什么，想要什么大大方方说什么。不酸不腐不迂。虽然有时候也吓的小花儿花容失色，可是祖海的感情从不容荷沅怀疑什么。爱就是爱了。要就是要了。我这个人是你的，辛苦赚钱拼命做事出人头地，全是为了让你一个人瞧得起。这一点，祖海做的风光霁月，磊磊落落。
而且他不狷介。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荷沅把全副家当交托出来，祖海并不推辞。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脑，江湖那么大，有的是赚回来的机会。何苦扭扭捏捏假猩猩地逞一时意气？拿了就是拿了，加倍地还回来就是。这一点祖海也做得漂亮。
更漂亮的是，他并不认为这一切就是应当应分的。新的公司开起来，红红火火赚大钱，股份明码实价写着荷沅的一份，而且是大头。情归情义归义，他们俩一起长大，开玩笑也彼此称呼兄弟，这件事情上，祖海对得起“兄弟”待他的一片心。照足规矩做事，后来祖海落难，荷沅出手，才能亮出出人意料的一招：“我是公司的大股东。要审资格，审我吧！”痛快啊！
祖海能屈能伸。老朱看他都有羡慕的时候：这小子，能把身段放的低到不能再低。当然，本来就是从最低的地方出来的。阿耐在《花儿》里头写出了沿海地区私营企业主创业发展的一部辛酸史。祖海他们已经算是顺的了，可是面对官员、银行、国企、外企、□□的重重压力，他们的一条路，真是处处荆棘。夹道里求生存，方方面面都要打点到。祖海两次入狱，只是现实中风险的一个小角。荷沅坐在街头流泪，苦苦等待祖海出来，那一节看得人心酸。
真情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祖海在荷沅的生活里无处不在，可又处处伏低做小，看尽荷沅的脸色颜色，时时体贴荷沅的心情，并且胜任愉快。荷沅对祖海却是懵懵懂懂，如鱼在水，放松、愉快、事事可以交托商榷。只有大难临头的时候，荷沅的一颗红通通的小心，格外向着祖海，格外心疼祖海。她对他的爱，是春风拂柳，细雨润苔，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几乎不自知。祖海付出了那么多，幸福来了，也来的格外甜蜜。
幸福也是自己挣来的。祖海的情意体现在行动上。他要荷沅过得好，要家人好，所以自己拼命工作，不要他们有经济压力。他知道荷沅喜欢古董珍玩，所以自己去多方搜寻，务求荷沅一粲。节日生日都有礼物，而且是费了心思要她喜欢。多少人借口“爱为什么一定要说呢，为什么要买礼物，那么俗气呢”而节省了时间精力和钱包。殊不知，什么是俗？什么是一定不一定？不为害社会，不伤害他人，而且她喜欢，为什么就不去做呢？未必要花大钱啊！
难得的是，祖海做了那么多，并没有斤斤计较“我付出了什么什么”，而是甘之如饴，乐在其中。他自己也不失时机地从中成长、提高。拼命工作是为了不让人瞧不起，他自己也开拓出了一片天地。听荷沅的意见，有不惹她生气的原因，可是他也从这些意见中受益良多。为了荷沅高兴，他四处搜寻好东西，同时也培养出了自己的学问和涵养。祖海是聪明人。比那些自以为牺牲了多少而毫不开窍的笨虫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总觉得祖海的好处在于处处主动。爱一个人，就真心实意对她好。自己也许还不够好，那么我就学习锻炼，一定要更好，要配得上她的好。而不是碰到点困难就退缩，美其名曰“我不行，还是给她更好的机会找别人去吧”。青峦人不错，就是缩手缩脚这一点叫俺看不上眼。
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好的？还爱呢，都不肯为了她而自强上进。一不如意就心灰退回去，这算哪门子的男人？这一点上，他不如李小笑远矣！不是荷沅偏帮他，盛开也不是他的。他和荷沅的误会，双方都有责任，可是青峦的责任毕竟大一些。不是他意意思思拖拖拉拉，误会也不会萌生。男子汉大丈夫，对自己的感情都迷迷糊糊拿不起放不下，还指望女孩子默默守候痴痴遥望，等他老人家想明白么？
恕我直言，没人有这个义务。爱也不行。况且他还不明白到底是不是爱呢。
而所有那些需要想一想的爱，不想也罢！
宋研篇
宋研这个女孩子精明机变，不择手段，处处利用他人，然后再踩上一脚，十分讨厌。可是俺总觉得她身上可悲的成分始终非常浓郁。
在小小的时候，也是家长小心翼翼捧大的一朵小花儿吧？在她的心里，也憧憬过真诚的爱情、美满的婚姻、如意的工作吧？她和荷沅的“友谊”，在一开始的时候，也未尝没有那么一点点真实的成分在吧？
是从知道了社会环境对人的逼迫，知道了谋生的艰难，知道了凭一些原始的资本可以超过许多人，尽快占有自己渴望的一切，才开始变得那样狰狞、那样不堪吧？
一次次地出卖朋友，一次次地降低灵魂，一次次地面对各种牛鬼蛇神巧笑嫣然，使出种种手段，贪婪地攫取财富、权势、光彩。可悲的是，这一切，在开始的时候，目标不过是个工作，一个体面些的出卖劳动力的机会。
是太多的人，把持了本应属于芸芸众生的机会和资源，才使得宋研这样的小人物，本来有自己的性格弱点，灵魂中易于扭曲堕落的一面才那么轻易地散发出来，染黑了自己，出卖了别人。在这一点上，新版的宋研和旧版的，有着共同的苦楚。不过新版起初的记运比较好，手段比较多，性格更为阴暗，当然后来跌的也更重更惨。
她从开始就走上了一条歪路，一步步地越走越远。起初是不得不走这一步，从被动到主动，从不得已到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害了别人，最终也害了自己。
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恐怕也是有感觉的。只不过许多时候，这种感觉叫人非常不舒服，所以她未必肯多想。
其实我们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个宋研，她就是我们灵魂的一部分，哪怕只是极小极小的一个小角。只不过我们要么是机遇比较好，用不着把她放出来；要么是时间、地点、周遭的人不允许，自己的灵魂和道德也在挣扎，所以，在面对那么不堪的人和事的时候，还来得及庆幸：幸好那不是我，幸好我还不必走到那一步。
宋研的悲剧性也就在这里。
谁在不得已的时候没想过走走歪路呢？
谁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不感激那拿着种种诱惑来要我们交换灵魂的魔鬼呢？如果生存的底线都守不住，灵魂的有无并不那么重要。尽管出卖了灵魂并不是不羞耻不痛苦的。
而我们，一边讨厌她，一边忍不住地要看她，一边冷汗涔涔地明知道自己心里也有像她的一方面，紧紧地捂着，死死地压着，不让这一面有机会跑出来。紧张的要命。
说这些，并不是为宋研开脱，她有她令人不齿的一面。我只想说人都是社会人，没有一个人是生来就坏的，绝大多数情况下，也未必人人自甘堕落。但堕落毕竟是堕落，对他人的伤害也不能以自己的困境为借口来逃脱罪责。荷沅疏远宋研，换了我也是一样，而且未必有荷沅做的那么好那么善良。她至死不愿在宋研的靠山前说她坏话。荷沅的好命焉知不是自己的善良修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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