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沉沦》述闲

4、曲成珂

　　裴逾西懒洋洋地倚在房门口，斜斜地投下视线，看着周意迟穿衣服的动作，嘴角噙笑。
　　周意迟没有忸怩，也没有避讳裴逾西的视线，坦然地当着裴逾西的换上西服外套。
　　他昨天直接穿着衬衫睡的，衣服皱巴巴，虽然很不爽，但没办法，至少比穿裴逾西的衣服要好。
　　衬衫，系扣，西服外套，打领带。
　　裴逾西看着他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眯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是在床上，先脱哪个比较快呢？

　　可惜周意迟根本没理会他的话，整理完后拿起公文包就准备离开。
　　裴逾西抢先一步，拦住周意迟去路，挡在门口，语气就像是发号施令，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我送你上班。”

　　“我今天请假。”
　　“请假？你去哪儿？”
　　“医院。”
　　“你病了？”裴逾西有些担心地皱眉，伸手想摸摸周意迟额头的温度，但被周意迟躲开了。
　　“没病。”
　　“那你去医院干吗？”

　　周意迟言简意赅：“身体检查。”
　　“哦。”听到这个回答，裴逾西松了口气。
　　“哪个医院，我送你。”
　　“中心医院。”

　　“中心医院......”裴逾西嘴里嘀嘀咕咕这几个字，眸底骤然划过一丝寒意，咬着牙问，“曲成珂在的那家医院？”
　　“嗯。”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跟他混在一起？”
　　裴逾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从嘴里吐出这句话来。

　　周意迟不耐烦地从他身侧跨过，一步步走向大门，一个视线都懒得给裴逾西。
　　“什么叫混在一起？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了，比你了解他。他是个好人。”
　　“别傻了。”裴逾西心里憋着一股气，语气不善，质问周意迟，“你觉得A和O之间会有纯洁的友情吗？他就是想上你，想标记你，你懂吗？”
　　“别拿你肮脏的心思胡乱揣测别人。”
　　周意迟冷冷丢下一句话，脚步没有停留，加快步伐离开房门。
　　看着周意迟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裴逾西沉下脸，他回到楼上换下睡衣，从车库里随便开了辆车离开。

　　***
　　周意迟坐公交来到医院，也许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医院里没什么人，曲成珂在的科室人也不多。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刺鼻，但周意迟却习以为常了。
　　每月来体检是雷打不动的惯例，除了拿应付发情期时吃的药，还要再检查身体是否有什么大碍，他每次都只靠抑制剂熬过发情期，对身体多少都会造成损伤。
　　科室里，曲成珂一袭白大褂，金丝框眼镜搭在鼻梁上，在眼睑下方落拓半寸阴影，镜框下双眸深邃，他伏案写着什么东西，气质清冷矜贵，透着一股阴柔美。
　　见周意迟来，他起身，朝周意迟笑道：
　　“你来啦。”

　　性格和家庭原因，周意迟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只有和他一起长大的曲成珂交情甚深。
　　曲成珂出身医疗世家，家教好，成绩好，性格温柔。
　　毕业后没靠家里的关系，现在自己在一家医院就职，全凭自己本事，和裴逾西那种靠着关系在家族公司挂名的混子完全不一样。

　　曲成珂还在低头写写划划，语气温柔，和空气中飘荡的浮尘混杂在一起，让人安定。
　　“你昨天去哪儿了？”
　　周意迟有些疑惑：“啊？”
　　曲成珂笔尖稍顿，停了下来，继续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衬衫很皱，昨晚肯定没回家吧。”
　　周意迟沉默半秒，还是如实回答：“去酒店了。”
　　“哦。”
　　曲成珂点点头，并没有很惊讶，没再往下追问。
　　周意迟喜欢和曲成珂接触的另一个原因就是。
　　曲成珂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人，绝不多问，保有边界感。

　　“你上次拜托我帮忙找房子，我找了两套，一套在你们律所附近；另一套在我家附近，这样你平时有麻烦也可以联系我，我能......”
　　“就在律所旁边的那一套吧。”还没等曲成珂说完，周意迟抢先一步回答。
　　曲成珂拿笔的手滞了半晌，沉默了会儿才回答：
　　“嗯，好。”
　　曲成珂突然问：“叔叔是不是快出狱了？”
　　“嗯，下个月。”

　　“他出狱后就能自己还钱了吧。”
　　“不知道。”
　　周意迟眼睫轻垂，不想再多讨论。
　　“阿姨身体还好吗？”
　　“嗯，还行。”
　　曲成珂没再往下问，做完常规检查，曲成珂拿了张单子，给周意迟开药，然后把药单递给周意迟，叮嘱道：
　　“不出意外的话，你发情期是在下周。和往常一样的剂量，按时服用。”

　　“——发情期到了怎么不来找我？难道你想让他帮你解决？”
　　周意迟闻声转头。
　　裴逾西站在逆光处，他的身影被光线切割，一半在暗处蛰伏，另一半是病态的冷白，他英俊的脸轮廓紧绷，声音也哑哑的，像憋了很久。
　　他听到了周意迟和曲成珂的谈话。
　　“确实，他发情期都是来找我解决的。”
　　话说得语焉不详，让人浮想联翩。
　　曲成珂起身，伸出手来，礼貌地和裴逾西打招呼。
　　“好久不见。”
　　望着悬在空中那只手，裴逾西冷哼一声，没有和曲成珂相握。
　　曲成珂掀了掀眼皮，收回手，没继续说话。
　　看着裴逾西和曲成珂之间微妙的举动，周意迟实在忍无可忍。
　　“他给我开药，你没事儿能不能少说两句。”
　　“这里是医院，你来干嘛？”

　　“哦？我不能来医院吗？”
　　裴逾西阴冷地笑了笑。
　　他从桌上拿起一支圆珠笔，只是一刹那，他抬手，空中划过一道直线。
　　转眼间，裴逾西手臂上被笔尖划出一个伤口，血液渗了出来，长长的一道血迹，顺着手臂流下，直至蔓延到掌心。
　　他咬着后槽牙，语气狠戾：
　　“现在我有资格来了吧。”

　　周意迟冲过去，从他手里夺过圆珠笔，可惜他拗不过裴逾西的力气，没抢过裴逾西掌心的笔，他只得吼出一句：
　　“你应该去看看精神科！”
　　鲜血从伤口渗出来，艳丽的血色宛如断线的血珠，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周意迟看得心惊，他掏出纸巾擦拭血迹，但无济于事，伤口止不住。
　　“能不能爱惜点自己的身体？”
　　之后，曲成珂向前一步，挡在周意迟身前，隔开他和裴逾西，歪着头，小声对周意迟说：
　　“你先去拿药吧，我帮裴逾西包扎，顺便和他谈谈。”

　　“但——”
　　周意迟想说什么，但被裴逾西打住了。
　　“我跟他有话要谈，你先出去吧。”
　　曲成珂拍拍周意迟肩膀，语气温柔地安慰道：
　　“别担心。”
　　周意迟离开后，曲成珂紧绷的神情终于松懈。
　　他笑容淡了下去，冷睨着裴逾西，反问道：“我们谈谈？”
　　裴逾西随手扯了几张纸把胳膊上的血迹擦了，从旁边拽个凳子坐下，翘着二郎腿，痞气十足：“谈什么？”

　　“要不聊点你感兴趣的吧，聊聊周意迟在床上有多浪？叫得多欢？你想听吗？你要是想听，我可以给你展开讲讲，细节什么的都可以说。”
　　“哦？”曲成珂轻轻扬眉。
　　“这又怎么样？他经常来我这里做检查，没人比我更了解周意迟的身体。”
　　裴逾西猛拍桌面，桌面被拍得震颤，他冷笑一声，回道：
　　“别他妈一口一个周意迟了，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没理会裴逾西的挑衅，曲成珂微微眯起双眸。
　　金丝框镜片里反射出冷冽的寒光，他起身，一步步朝裴逾西逼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坐在椅子上的裴逾西。
　　“裴逾西，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给我吗？因为你不了解周意迟，也不够狠。”
　　倏忽间，趁着裴逾西手劲松懈，曲成珂从他手里夺过圆珠笔。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攥住笔身，腕骨发力，修长的手指在力量下骨节凸起，笔尖对着自己颈侧狠狠地划下！

　　“你他妈在干什么？”
　　裴逾西慌神，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一把从曲成珂手里抢过圆珠笔。
　　笔尖上的血渍覆盖住原本的颜色，笔头圆珠上，覆满暗红的血迹。
　　曲成珂颈侧被圆珠笔划开一道伤口，赤色的伤口，伤痕比裴逾西的那道更长，也更深。
　　裴逾西失声，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想干什么？”
　　曲成珂没说话，唇角勾起一个阴狠的笑容。
　　接着，他向后退了一步，和裴逾西拉开距离，突然冲裴逾西大喊一声：“裴逾西，别冲动！”

　　——“我就出去拿了个创可贴，你们这是在干嘛？”
　　裴逾西被吓得转身，手中的笔应声摔落在地，他怔怔地望着站在门口的周意迟，喉头哑住。
　　反倒是曲成珂捂着自己脖颈的伤口，目光盯着地上的圆珠笔，面露难色。
　　但之后，他神色恢复如初，依旧一副温润好脾气的模样，朝周意迟道歉。
　　“没什么，怪我不小心，没能躲开。”
　　看着地上的笔和曲成珂的伤口，周意迟瞬间就明白了。
　　“是他自己故意的！”
　　望着曲成珂恶人先告状却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裴逾西一阵怒火涌了上来，不管不顾地冲着周意迟大喊。

　　“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周意迟站在两人中间，愤恨地咬着牙开口，怒视裴逾西道：
　　“谁会和你一样有病，没事儿就在自己身上划道口子？”
　　裴逾西喉头酸涩，后退了一步：“你不相信我？”
　　周意迟沉默，顿了半晌才开口：
　　“你是有先例的。”
　　“行，是你俩逼我的。”
　　知道自己解释无用，裴逾西索性放弃挣扎。
　　他定定地望着躲在周意迟身后冷笑的曲成珂，眸里散发着阴恻恻的光。
　　拉下脸，裴逾西冷哼一声。
　　“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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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过渡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