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平分gl》半妆红豆

49、第 49 章

　　封将和言叶打上车，按照上官给的地址，直奔目的地。
　　傲雪如初住在浦西比较中心的地带，但是出租车从灯红酒绿的马路上七拐八拐，周围的灯火越来越暗淡，最后，点亮夜色的就只有淡橘色的路灯了。
　　偶尔还能路过几个开在街巷深处的人气旺盛的店面，但是喧闹又很快被甩到后面。
　　最后，出租车停在一个铁门前，司机说：“里面就开不进去了，你们得下车。”

　　言叶和封将自然知道该下车了，因为她们已经看到上官站在路边铁门另一侧等她们。
　　等她们走到铁门前，上官拉开一个小缝——铁门已经上了铁链锁，所以真的是只能拉开一条缝。
　　上官难得解释了一下：“保安睡了。”
　　于是，封将和言叶只能侧着身，从小缝隙中钻进去。

　　铁门里锁着一条深深的弄堂。
　　上官走在前面，言叶和封将跟在后面。
　　沿途路过的窗台上摆着各种花卉，偶尔有人家伸出长长的杆子，上面晾着些许衣物。
　　弄堂老旧，但是生活气息浓郁。偶尔看到整面墙的爬山虎或是凌霄花，又给这烟火气中加了一点文艺浪漫的气息。
　　走到了巷子最深处，上官才带着她们进了一个单元门。
　　一层中间的门与周围的门都不一样，是个雪白的密码锁门。门开着一条缝，里面露出暖色调的光。
　　听到楼道传来脚步声，门缝稍稍扩大，封将最先看到的是一条白皙的长腿——一个穿着T恤和居家短裤的女孩给她们开门。
　　女孩长得秀气标志，戴着银丝框眼镜，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有比较内向的。

　　上官进了门，换了鞋，就先去沙发那边坐下了。
　　银丝框眼镜女孩没有自我介绍，什么都没说，只是客客气气给她们拿出拖鞋。
　　这是一个大敞间，厨房也是敞开式的，一眼就能看到落地窗，还有窗外的小院和一墙的凌霄花。
　　房间内再没别人。银丝框眼睛女孩应该就是傲雪如初了。
　　封将和言叶换好鞋，走到上官坐着的沙发旁边，傲雪如初已经从厨房端来两杯水。封将和言叶连忙道谢。
　　上官问：“还有可乐吗？”
　　傲雪如初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拧开才递给上官。
　　封将：......
　　看到这一幕，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封将记得之前看过一本杂志，上面介绍了网文界的新秀，介绍了几个最新跻身千万身家的作者，其中就有傲雪如初。
　　这上官，不知道有什么本事，能让这么一个作者伺候着，还能信心满满说出“她信任我超过公司”“她可以配合你们”这种话。
　　好家伙，这哪是编辑啊，根本就是经纪人才有的底气吧。

　　上官坐在沙发的C位，傲雪如初坐在侧边，封将和言叶则坐了两把椅子。
　　作为中间人的上官一直不开口说话，封将只能先说明来意。
　　傲雪如初小声介绍了自己。
　　之后，封将看向上官：“既然是上官为咱们牵的线，上官，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上官：“编审权的文书都给了你了，你还需要什么？”
　　好家伙，不是你留了电话，说决定好就联系你吗？
　　现在说的好像是封将工作能力不够了。
　　封将放弃和上官沟通，转向傲雪如初：“你想好了吗？如果我们从编审权的角度切入，一定会引爆一个又一个的话题，到时候不论愿不愿意，你都会被卷入这场风暴，会被推向整个行业，甚至几个行业之间平衡、交锋的风口浪尖。没有回头路。”

　　傲雪如初给人的感觉就是性格很好，甚至有点呆萌。
　　封将对她没有恶感。
　　虽然很需要她的配合，但是封将一定要把利害关系给她说清楚。如果傲雪如初现在不愿意了，封将会弱化“作者”这张牌，甚至考虑放弃这个机会。
　　原因在于，封将虽然不想输，但是《满城秋色》这一场，她和傅欢泊不是输不起。
　　但是，一旦宣战，傲雪如初面对的则是更广大的战场。
　　这一仗打赢了，封将可以马上抽身离开。
　　但是傲雪如初的名字一定会与今后网文，影视，改编等议题捆绑。
　　在那个战场上，傲雪如初的斗争会更漫长。而封将并无缘陪伴她。

　　封将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是傲雪如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我想好了，要的。”
　　封将不知道傲雪如初真的懂了没有。
　　上官说：“我既然把文件给了你，就是和她商量好的。”
　　平心而论，如果被架到那个位置的是上官，而不是傲雪如初，封将一定不会犹豫。
　　封将点头说：“明白了。”然后起身，与傲雪如初握手，甚至微微鞠躬，表达了对她的钦佩。

　　时间不早了，封将和言叶也不愿久留。
　　这次，上官只把她们送到玄关，明显没有再往出走的意思。
　　“认得路吧，就一条路。”上官说。
　　言叶反客为主：“嗯，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出去就行。上官，这次谢谢你了。”
　　封将看着上官，伸出手。
　　上官不情愿地握了握。
　　封将突然问：“对了，你的名字是什么？上官是你的姓氏吧？加个微信吧，以后傅欢泊有活动，我给你消息。”
　　听到“傅欢泊有活动......”，上官神色明显动摇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不在乎的样子：“不必了，私下还是少联系吧。这么顺手的武器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利用，保护好傅欢泊，不要太废。”
　　封将：......就知道一定会被这小孩呲一下。

　　* * * * *

　　从傲雪如初的家里离开后，封将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很渣的事情。
　　她半道就和言叶分开了，让言叶打车先回酒店，自己则联系了合作过一次的公关公司。
　　她在脑海中整合资源，觉得这次的事情，公司的人是信不过了。公司里现在要不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要不然是苏奉的人，也许有介于两者之间的，但是封将没有时间去判断。
　　所以，还是把生意“外包”，找有过合作经验的人最为稳妥。
　　大公司的经纪人做到这个地步，封将也很无语。

　　打工人一向都很努力。公关公司的老板接到封将电话，马上召集得力的下属，从家里奔赴公司，连夜开会，商量计划。
　　为了避免有人泄密，会议开始后，所有人都不能离开会议室。
　　计划敲定后，项目成员在会议室睡几个小时，就要开始执行了。
　　从员工们各自拉来的床垫、折叠床、眼罩、助眠枕看来，在公司睡觉是常事。封将也有幸沾光，使用了一个员工多余的折叠床。
　　第二天是休息日，是个打舆论反击战的好日子。

　　* * * * *

　　反击战，在周六下午开始发酵。
　　一开始是悄无声息的。
　　起先，一些私人号出来爆料，某制作人罔顾约定，践踏艺人的努力，违背作者的心愿，钻法律空子，乱加角色，乱改戏份，排除异己，扶持自己手里的艺人。
　　这是一些吃瓜号，评论区会有一些读者猜测说的是谁。
　　其实这种事情很难猜，因为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只要不太过分，一般都是弱势方自己忍了。
　　但是，评论区有人猜测这个说的是傅欢泊，她的新电影，和娱乐圈“you know who”，那个不可提名字之人。

　　石琳被叫做“you know who”其实是有一定的反讽意味的。
　　娱乐圈确实有一些身份特殊的人，或者是一些明星因为某些原因变得身份特殊，大众不敢堂而皇之讨论他们的名字，讨论就会被压热度甚至屏蔽。
　　但是，石琳在嫁给徐成后，曾经连续炸了一系列有自己名字的负面词条。大家生气又无可奈何，嘲笑她玻璃心。后来有些人就带着讽刺叫她“you know who”。

　　因为牵扯到了傅欢泊，这个话题立刻有了一些热度。
　　话题很快就在小范围传播，比如，傅欢泊的粉丝圈。
　　大家都让星锐或者其乐给个说法。
　　如果传闻不是真的，尽快辟谣。
　　娱乐圈有一种潜规则，如果是可以澄清的事，基本上官方很快就会澄清，不澄清则大多出于两种原因，一种是有意的炒作，一种就是无法澄清，因为人们的猜测是真的。
　　整个粉圈开始声讨。
　　粉丝心心念念期待的电影，傅欢泊一切活动回归正常后第一个重量级的制作，最后只是一场骗局，任谁都不能忍。
　　粉圈内部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有隐忍的，有激进的，但是大家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把这些年石琳在娱乐圈横行霸道的事实都搬了出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互联网上，人们的怨气也越积越多，达到了临界点。

　　这一切，石琳当然是知道的，但是她认为，这只是封将想通过粉丝给她施压的手段。
　　从这些陌生的吃瓜号来看，她判断苏奉以及星锐的高层都没有参与，只是封将个人狗急跳墙了。
　　石琳在心里已经判定，抗争无效。这样的“压力”根本影响不了她。
　　但是，石琳的延迟反应，让她错过了最后的挽救机会。
　　晚上八点，星锐发布通告，确认了石琳旗下的制作公司违背了合约精神以及作者本人的意愿，乱改剧本，将新加的角色扶作主角，是对投资人和消费者的愚弄，对整个文艺界氛围造成伤害。
　　粉丝的怨气终于冲破了临界点，彻底爆炸。

　　星锐的官方声明，当然是封将疏通的。
　　让封将感慨的点在于，声明能这么快发出来，并且用词如此明确、严厉，其中有苏奉的帮助。
　　毕竟现在公司还不知道苏奉已经投靠徐成了，苏奉还是有话语权的。
　　而徐成原本的目标就是拖石琳一把。
　　利益一致。本来是不想再见面的人，又成了最佳的拍档。

　　通告中，还贴出了作者傲雪如初本人保留编审权的证明。
　　傲雪如初也一直关注着互联网，立刻用自己的公号发文，称将通过法律手段维权，将会坚守作者初心，守护作品。
　　傲雪如初是在互联网起家的，很多读者都是互联网活跃用户。傲雪如初发声的文章热度飙升。
　　紧接着，导演侯宪平发了博客，说自己被通知剧组尚未开始工作，对此并不知情。
　　作为导演，他需要一个答案。
　　有了侯宪平导演的背书，星锐声明的分量大大加重，长期在娱乐圈吃瓜的路人，以及很多影视圈和侯宪平关系不错的人也加入了他的阵营。
　　这个时候，石琳才意识到，封将她们手上已经有了决定性的武器。
　　慌乱之中，石琳才召集她的公关团队开会。

　　然而，开会的速度赶不上事件发酵的速度。
　　作者、导演的影响力远超石琳的想象。很多对近些年小说作品魔改不满的创作者、读者，对国产影视不满的观众，对圈子风气不满的导演、制作人都开始关注这个事件。
　　到此为止，事情已经达到了封将她们的预期效果。
　　公关公司的会议室内，团队成员击掌欢呼。

　　然而，真正让石琳无力反抗的，是之后很多重量级的媒体下场。
　　重量级媒体使用极为严肃的词汇，严厉谴责了石琳的这种行为，并称这样的事件对整个文化界都是一种伤害，积弊已久，不破不立，需要根本上的破除。
　　很多吃瓜的人都觉得，这场保护作品、反对石琳的战争打赢了。
　　网络上一片欢腾。
　　然而，打响这场战争的人，封将，以及她背后的公关公司，却在会议室内沉默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些重量级媒体下场之时，便是事情脱离封将她们掌控的时刻。

　　大众总觉得，重量级，就代表着权威，很多人都觉得权威就是铁板一块，代表着正确、正义。
　　然而，局内人才知道，“权威”也有好几副面孔，分着好几个阵营。
　　而这次下场的“重量级”，如果往上追溯，最后都是握在徐成手里的。
　　互联网时代，不是谁开始一个话题，谁就保有话语权，而是谁拥有影响力，谁就拥有话语权。
　　公众的注意力从吃瓜号被引到官方声明，又被引到重量级媒体。公众的注意力是不会走回头路的。
　　也就是说，封将她们，在这件事中，再无话语权。

　　一波波的话题不断冲上热搜，从娱乐平台迅速扩展到各个平台，触及到了普通大众的各种终端。
　　然而，文章一篇一篇地发，文章中“石琳”及其公司违约，对演员进行打压等字眼逐渐减少。
　　而这部剧，《满城秋色》的各方纷争则被侧重。
　　大浪淘沙。
　　等浪褪去后，留在公众记忆中的，不是“石琳”“违约”等字眼，而会变成“满城秋色”“利益纷争”。
　　看似谴责，其实，这是一个把石琳打得半死，又慢慢把石琳摘出去的过程。与此同时，与电影相关的其他人，包括星锐、傅欢泊，甚至封将，都随时有被推出去的风险，不得不严阵以待。
　　好在，徐成那边没有扩大战场，在定位成《满城秋色》各方过度的利益斗争后，热度渐渐退却。
　　不到一天的时间，事件几经波折，最后定了个不偏不倚，不痛不痒的立场。

　　封将和团队熬了一个晚上。
　　太阳升起，照在上海这座水泥森林上。
　　整座城市瞬间变得璀璨亮丽。
　　却刺得封将眼睛不舒服。
　　太阳照进室内，落在人身上，稍微舒缓了彻夜加班的身体的僵硬，却无法驱散所有的阴霾。
　　面对着眼巴巴看着她的团队成员，封将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去，举重若轻地说：“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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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快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