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平分gl》半妆红豆

50、第 50 章

　　随着年龄增长，人们往往会对小时候读过的故事产生新的理解。
　　比如，小时候看《西游记》，觉得这是一只绝世神猴跟着师父一路斩妖除魔的超级爽文。
　　长大后，却会思考比如师徒四人与现实生活的对应，妖精的立场等等。
　　封将这两天思考的，是所谓的“五指山”。
　　孙悟空跳来跳去，都跳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封将知道自己甚至都不是那只本事通天的猴子，可能只是某只连名字都留不下的小妖精。而那拥有五指山的人也不是神话中崇高的如来佛，而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邪神。

　　以为自己拥有了绝世神武，可以大干一场，没想到终究无法摆脱徐成的控制。
　　自以为可以不借用徐成的影响力突破桎梏，但是结果在对方的话语权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这件事，徐成给石琳和星锐各打五十大板。
　　石琳的公司形象大受打击，她努力维系的投资人大批撤资，相当于她这些年的经营都落空了。
　　而石琳本人在后来一份份声讨中被淡化，倒是没有留下永久的污名。说明徐总还准备“回收利用”她。
　　她能怎么办呢？
　　只能继续靠徐成的扶持。
　　徐成已经用实力证明了他随时可以让石琳本人失去一切。短期内，石琳是不可能太过嚣张了。

　　而星锐，明明在这件事中什么都没有做错，还是在这场舆论战中被拽到了河边，一只鞋已经湿了。
　　虽然还没有完全被徐成纳入手中，但是徐成既然没有“赶尽杀绝”，便是给了星锐“面子”，这也是一种好处。
　　现在的星锐，通过《满城秋色》大赚一笔，是头等大事。对于这场博弈中吃的哑巴亏，选择视而不见。
　　也许很多高层还没有意识到，此时的妥协，就是逐渐向徐成靠拢的第一步。
　　苏奉知道，不过他也早已选择了徐成的大船。
　　封将知道，但是她也无能为力。
　　面对随时准备把她顶出去当炮灰的高层，难道要封将去提醒他们，小心徐成的阴谋吗？她相信，在利益和存亡面前，所谓的独立、中立也许就没那么重要了，也许高层会最先把公司送出去。封将才没有舍身警醒一个公司那种想法呢。

　　很多人明知道出卖灵魂后，就再无赎回的可能，却也纵容自己那么做。明明看到了结局，也无法拒绝眼前的诱惑。
　　比如，石琳。
　　她有能力，手段狠辣，但是一开始选择依托于别人的资源获得迅速发展。
　　而如今，她的公司立住了，名声打响了，但是哪怕她倚靠的人是她的丈夫，对方还是会用这样的手段打她的七寸，折断她刚刚长起来的翅膀。

　　《满城秋色》这部剧的名声在这次舆论战中毁了一半，但是也获得了热度。
　　其实，这种热度完全可以由傅欢泊本人带来。而负面的热度对傅欢泊没有任何好处。
　　不过，投资方、制作方不会太在于一个艺人的名声。
　　有热度、有钱赚，这个结果不算太差。
　　这件事中，最无辜、受损最大的，还是傅欢泊。
　　想到这点，封将就很憋屈。

　　“你已经两天没出房间了。”
　　耳边传来轻柔的声音。只是一句陈述，却有着哄孩子的语气。
　　是言叶。
　　“不想出去。”封将说。
　　“好歹下床走走吧，虽然我也想过两个人出门旅行，几天不出门、不下床，但不是这个样子。”
　　封将觉得脑子慢了一拍，等她反应过来言叶在说什么，言叶已经走到了门口。
　　“外卖到了，我下去拿吧，礼宾每次送饭都笑得太灿烂了，笑到我都有点社恐。”
　　说完，言叶就开门出去了。
　　封将：......

　　她们还住在酒店。
　　虽然是正午的时间，房间内却近乎黑夜。
　　窗帘的遮光效果特别好，只留了一条窄窄的缝。这就是室内唯一的光源。
　　尘埃落定的那个早晨，封将觉得阳光特别刺眼，顶着日光回到酒店，言叶已经醒了。
　　封将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上窗帘，关掉手机，闭门不出。
　　已经过去两天了。

　　当天，封将回来后，倒头就睡。一觉睡醒，言叶就坐在床边。
　　“什么时间了？”
　　“傍晚了。饿了吗？”
　　“......嗯。”
　　关于《满城秋色》的事情，言叶什么都没问。
　　不过，封将一觉醒来，酒店房间里就备好了粤式的外卖，清淡少油，香味浓郁，适合生活不规律的人养胃。
　　一顿饭安安静静地吃完，封将觉得回过劲儿了。
　　言叶收拾了房间的垃圾，给封将倒了一杯水，才说：“傅欢泊说联系不到你，问我你怎么样。”
　　封将短暂地沉默了。
　　她想起了上官说的那句：“武器给你了......不要太废。”
　　太废，说得没错啊。
　　自己毫无背景，入行不过三年，从未打过全胜之仗，是真的废。
　　“她很关心你。”言叶补充道。
　　“......我给她回电话。”

　　电话中，傅欢泊听起来很轻松快乐，没有细聊网上的喧嚣，而是关心封将最近的状态。
　　封将：“别说我了，我没事儿，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呀，”傅欢泊说，“你竟然能联系到作者！那个编审权太帅了吧！侯宪平联系我了，我马上就能进真正的剧组了，有戏拍，我很开心。”
　　封将想起来还没解释编审权是上官给的。
　　但是这其中来龙去脉太复杂。封将现在没力气讲清楚。
　　“嗯，见面跟你讲细节。”
　　“封将。”
　　“嗯？”
　　“谢谢你。”
　　封将：“......”
　　“别对自己要求太高。”
　　“......我才没有。”

　　又简单聊了几句，封将突然问：“如果做出某种妥协，别说一部剧，就是各种大奖也手到擒来，再也不会这么辛苦......”
　　“如果可以这样，两年前就不会有那些事了，不是吗？”
　　傅欢泊已经表明了态度。
　　封将微微放心。
　　“你，我，苏奉哥都不是那种人。咱们都走到这里了，没理由再妥协。”
　　封将想起来，苏奉的事情，傅欢泊也还不知道。
　　算了，早晚会知道的，现在不必让她徒增烦恼。

　　挂电话后，言叶装作不经意地从卫生间出来。
　　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言叶就去了卫生间，把空间留给了封将。
　　“言叶。”
　　“嗯？”
　　“我在考虑一件事，暂时不需要别人的想法，不过我想让你知道。”
　　“嗯，你说。”
　　言叶在封将面前坐下，认认真真看着她。
　　“我想考虑换个工作。不想干了。”
　　言叶微讶，但是很好地控制了情绪，举重若轻地说：“嗯，我知道了。”

　　对于封将的想法，言叶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只说让封将慢慢思考，不要着急。
　　封将要言叶别和自己耗着，自己出去玩。言叶也听话，有时候自己出去走走，但是不会离开太久，还会买一些吃的喝的回来。
　　封将就真的在房间里躲了两天。

　　这两日，封将思考了自己进入这个圈子以来的种种。
　　她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刚工作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那个位置上，连对手是谁都不太清楚，或者说因为对手太多，根本无力一一反击。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傅欢泊也什么都没做，但是那些人一个个的都想置她们于死地。
　　很多人说她好斗，不服输，是“常胜将军”，但是她自己知道，她是不甘心。
　　她只是坚信，好人应该有好报，努力应该有回报。是坚信，不是相信。
　　封将从小见过很多事情，她绝不算单纯，她也知道这种坚信听起来幼稚。但是，正因为这个世界是复杂的，很多事情就是弱肉强食、没有道理的，所以，但凡她还有一点点能力，她都选择争取，选择抗争，因为“坚信”。
　　套用一句影视剧里的台词就是，她不妄想改变世界，只是不想被世界改变。

　　然而，这次，甚至说不上是一败涂地，她却觉得累了。
　　其实想想过往，她最辉煌的胜利，甚至都没有保住原本就属于她、属于傅欢泊的东西，只是继续存活而已。
　　这次也一样。
　　轰轰烈烈一场，还是被攥在了别人手里。
　　连一部剧都护不住。
　　面对这种悬殊的实力，近在咫尺的深渊，封将也会想，如果不加入，是不是该后退。
　　所以，要选择逃避吗？

　　门外响起脚步声，言叶拿了外卖回来。
　　封将回头看着她，还是一副笑不出来的样子。
　　“来吃饭了。”
　　“没胃口，你先吃吧。”
　　说着，封将就又想往被子里钻。
　　言叶扑到床上，隔着被子抱住封将。
　　封将：“......喂......”
　　“那我陪你躺着，等你想吃了一起吃。”
　　封将的脸被埋在言叶的怀里。
　　“言叶。”封将声音闷闷的。
　　“嗯，我在。”
　　“我饿了。”
　　言叶听了很开心，马上起身：“嗯，来吃饭吧。”
　　封将：“比起被闷死，当然要乖乖吃饭了......”
　　......

　　吃完饭后，封将到窗边，偷偷抽了几根烟，终于打开了手机，处理了一些公务。过了几个小时，就又爬回了床上。
　　言叶跟着封将钻进了被窝了。这次，封将任由言叶抱着，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言叶看着怀中恋人的睡颜，忍不住为她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也闭上眼睛，感受着恋人的体温、心跳，陪她好好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封将就陪言叶在上海四处转，也不去单位。
　　一方面，是她有了去意，干脆请了个年假。另一方面，她的下属给她传消息，说最近公司变天了，让她能躲就躲，不要被波及。
　　下属说的，自然是苏奉离职，跳到了徐成阵营的事。
　　高层自然怀疑，之前在《满城秋色》舆论战中那么被动，和苏奉的操作有关系。
　　被视为“苏奉派”的人一个个都受到了调查。
　　一向被视为苏奉派中坚力量的封将因为请了年假，反而躲过了这场风暴。对于她来说，这个时候休年假，反倒表明了态度。

　　因为苏奉离开这个变量，封将又开始认真考虑自己离职的事情。
　　毕竟是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不能意气用事，封将明白，如果这个时候离开，不论原因是什么，都会被人视为铁杆的苏奉派。
　　不仅星锐会这么想，整个行业都会这么想。
　　到时候，除非要彻底离开这个行业，以及避开所有上下游相关行业，否则，封将的选择少之又少——除了徐成那里，没有别的选择了。

　　虽然要忧虑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这段时间封将过得还不错。
　　和言叶在一起，封将觉得人生被开辟出一篇崭新的天地。
　　以前的她，生活就是工作，工作就是生活，工作场所的基调就是她生活的基调。但是言叶让她除了工作之外，还有生活。
　　不论工作方面有什么动荡，只要和言叶在一起，她总有一分宁静在。
　　傍晚的上海街头，她们坐在言叶认可的意式餐厅的沿街座位，一边吃着提拉米苏，一边喝着香槟。
　　人群来来往往，总有视线时不时落在她们身上。
　　“言叶大小姐，魅力不减啊，都看你呢。”
　　“看你呢。”
　　日光璀璨，落在远处的道路上，落在店面的琉璃装饰上，落在眼前的高脚杯上。
　　而这一切，都是背景，是她们眼中的彼此的背景。
　　不过，言叶的暑假要结束了。
　　言叶需要回成城市，封将却暂时不能离开上海。
　　虽然不舍，又到了分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