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与野兽》圈叉勾

35、臭弟弟

　　“看来现代化通讯的重要性/教育并没有普及到你们。”
　　爱丽丝接过对面人递来的剪刀，一边偏头沿着中弹那半边肩膀轮廓将衣物剪开，一边严肃地发牢骚:“一场跨国野外行动中，伙同乱七八糟一群社会闲散人员，斥资配备了九座拉风越野车、长短不一走私枪支，最后竟然——”

　　……

　　在山洞内打发完冒牌保镖，爱丽丝不再迟疑，起身看向弗罗多，告知他移动硬盘就在她的随行背包里，如果去得晚了，说不定会被附近的野兽叼走。
　　随后爱丽丝就跟弗罗多的助手们离开山洞上了车，等弗罗多拿完行李跟上来时，她以一个伤者不该拥有的手疾眼快，猛地探身拉拢车门，隔着窗玻璃跟车外的弗罗多对视。

　　对视伤感情，弗罗多率先认输，抬脚打算去坐另一辆车。
　　爱丽丝眨巴两下眼睛，察觉到窗外人的意图，慌忙按下车窗向外丢了个抱枕，对驻足的弗罗多重复了一遍艾瑞克是试验品，让弗罗多千万赶在试验品烧成傻子之前将其送去医院，不然放生行为就会失去意义，各种层面上的意义。

　　弗罗多盯着砸中自己又弹到地上的抱枕，表情很不好看。
　　他掂量几下手中的背包，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爱丽丝。

　　弗罗多回到山洞中之后，爱丽丝所在车辆立即被司机启动，调头加速不知要去往何处。
　　车行途中，懵懂无措的艾瑞克像海市蜃楼一样飘浮在眼前的无形空气中，爱丽丝怎么念静心口诀都还是发愁，便借来车上唯一一部通讯仪，给迪尚通了口气。

　　她告诉迪尚艾瑞克瘫倒耍赖的具体位置，说艾瑞克现在病得很严重，需要熟人在身边照顾，问迪尚有空的话能不能上山看看，没空的话能不能让民宿前台上山看看，那个小妹妹好像对艾瑞克挺关心——帮艾瑞克在他房间阳台上系了安全绳、搬走了他隔壁房间阳台上的一切绿植，让他每晚可以毫无顾虑地攀爬起飞；在艾瑞克感冒的时候还试图阻止医生给他输液，说输液起效太快风险太大，对身体不好。

　　迪尚安静了一瞬，紧接着解释清楚前台只是在想方设法讹他们多住几天，这样她就可以少干很多接待客人的活，然后很给力地表示自己本来就在半山腰放羊，可以立刻去艾瑞克身边看看。

　　爱丽丝马上坦白艾瑞克其实可能已经被带走了，如果没找到人就快点把羊赶下山吧，怪冷的。
　　优秀的牧羊人迪尚跟着表示不打紧，羊群知道回家的路，已经原地解散自行下山了，自己翻山越岭也一定会找到艾瑞克，让爱丽丝放心配合反派，不要惹怒了他们。

　　出于社交礼仪，爱丽丝和迪尚都没有主动挂断通话，一个把通讯仪塞进了口袋，一个全程隔着口袋聆听对面的动静，两人就此展开了一场低频率的信息交流互动。

　　……

　　“——最后竟然独独只有一个人记得带通讯仪，并且这个通讯仪不仅信号奇差，每听几句话就会衔接一段硬核消音，打到一半还干脆欠费停机给我自动挂断了。”爱丽丝美女无语，满脸都是姐累了，“规划如此草率，你们是断了线的风筝，不知死活吗？”

　　车厢内的几只断线风筝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还嘴会不会被告领导惹祸上身，领取打扫实验室和厕所的惩罚。
　　末了通过心灵感应，一致认为还是闭嘴最稳妥。

　　他们表面上是装聋作哑的体面人，心里却都在扳着手指犯嘀咕——爱丽丝明明应该是一名蔫了吧唧的正常俘虏，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个精神抖擞的偏激教育家，赶走了弗罗多、拒绝别人给她注射镇痛药物、拿着通讯仪坐也坐不住躺也躺不住，各种大佬姿势轮番上演，现在没事干还自己处理起了枪伤。
　　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回光返照。

　　山路崎岖，车内人保持缄默，车窗外又是一片看不到头的雪白，爱丽丝在颠簸和气闷头晕中难以进行下一步清创工作，索性任由肩膀维持惨烈状态暴露在空气中，开始放空自己。

　　迪尚已经去到艾瑞克身边把说话不算话、委实很欠打的反派弗罗多给挤走了，虽然通讯仪里传来的枪声听起来异常惊险，但艾瑞克之后的声音很平静，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生命危险，爱丽丝昏昏沉沉地想，毕竟虎毒不拆骨科。

　　至于她模模糊糊零零散散听到迪尚最后讲的那些话，当是一阵耳旁风就好。
　　——她又不是睁眼瞎，监控里记录得明明白白，艾瑞克进别墅之前她的家人就已经被杀害，凉得不能再凉了。

　　爱丽丝心里记挂的事情基本落定，痛觉和困意一并侵蚀着她的意识，再怎么回光返照也该到头了。
　　“臭弟弟！”她躺倒在一侧车座上，昏睡过去之前迎着全车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不屑道，“没脑子。”

　　——

　　爱丽丝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身下硬邦邦的车座被柔软的床面取而代之，受伤的肩膀估计被打了局麻还没过药效，她可以平静而安逸地回想自己过往的人生历程。
　　回想到成人礼上她把伶仃大醉后质疑在场所有女性眉毛都只有半截、剩下半截是纹眉并且纹成了高低眉的在场唯一男性马里奥推进儿童泳池差点溺亡时，爱丽丝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抓紧时间在心里把马里奥痛骂一顿，她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弗罗多双手交握贴放于身前，恭敬地站在她床边。

　　使唤人的习惯最可怕，爱丽丝下意识想让弗罗多给她递一片早安面膜。

　　弗罗多也许从爱丽丝伸手伸到一半就顿住的动作里猜出她想干什么了。
　　他自作主张地将消毒湿巾代替早安面膜递给爱丽丝让她擦擦脸。
　　像个不曾反水的礼仪老师一样谆谆告诫:“眼屎会毁掉一个病美人的破败瓷器感。”

　　烂瓦罐爱丽丝接过湿巾怼了怼眼角，忍住呸弗罗多一脸的冲动，中规中矩地问：“这是哪里？”
　　“医院，”弗罗多说，“等小姐伤势好一些我们再上路，在那之前，我希望小姐能告诉我先生那份有关基因编辑系统的文件在哪里。”

　　“你在我们家潜伏了这么久，对文件存放地点一点线索都没有吗？”爱丽丝把湿巾团成一坨用力往弗罗多身上扔去，然后缩回手，依旧像个重症患者似的平躺着，半分好奇九点五分暗讽地道，“看来精力是都花在角色扮演上了。”

　　“小姐，”弗罗多极不赞同爱丽丝的鲁莽行为，拆开医用床头柜上的一包棉签，用两根棉签夹起地上的湿巾丢进垃圾桶，郑重其事道，“我并没有角色扮演的爱好。”
　　“我相信你，”爱丽丝语气平静，“如果你能把‘千面娇娃’这个主播名改掉的话。”

　　“千面娇娃旨在说明我高超的化妆技术以及多样化的妆面创意，自媒体人寻求热度，有时候需要用超我名字来体现自我价值，请小姐理解。”弗罗多丝毫没有被针对的不适感，完完全全做自己，“打理好小姐是我的主职，这跟我还有很多副业并不冲突，热爱工作的每一个我都是纯真本我。”
　　他继续往上回答爱丽丝的问题：“本我绝对不会专门在几百平的大别墅里找线索，有那个时间，我早就创办个人美妆工作室，或者成功改良奥利奥的人脸识别系统了。”

　　爱丽丝“哦”了一声，语气依旧平静：“你划分主职和副业的标准是什么？”
　　弗罗多:“按工资多少划分，小姐，工资在总收入里占比最多的工作就是主职。”

　　“很科学。”爱丽丝受教，这才有了些情感起伏，“我听见你刚才有提到奥利奥。没有时间在别人家找线索，你倒是有时间泡别人家的机器人管家，家里出事之后奥利奥就不知所终，我想应该是你采取了某种不正当手段，如愿抱得美人归了吧……抱歉扯远了，我其实想说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好姑娘，眼神尤其犀利，洞察力很强。”
　　她仿佛对弗罗多的雄心很感兴趣：“说说你对人脸识别系统的具体改良方案。”

　　弗罗多：“首先要画出她身体内部的电路图，然后打开她的大脑检查区域芯——”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爱丽丝搭茬:“你说得很好，继续，芯什么？”

　　“小姐，”弗罗多是个大机灵鬼，及时把这个自己也搞不清楚但可以讲三天三夜的话题扼杀在摇篮中，拆穿道，“别兜圈子。你认为你手上有两个筹码，一个是实验基地里拿到的移动硬盘，一个是先生留在别墅里的文件。我已经在你的背包里找到了移动硬盘，相当于你现在只剩下一个筹码，所以你不打算告诉我文件的下落是吗？”

　　爱丽丝面露遗憾：“哪有，你想太多。”

　　弗罗多叹了口气。
　　“小姐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成长了不少，变得难以捉摸起来。”他说，“那我只好先拿出诚意，开门见山地告诉小姐，你之前的猜测不完全正确。”

　　爱丽丝:“这样。”
　　那你这门开得确实有点晚，她满不在乎地想。

　　“这样。”弗罗多点头，“你手里的筹码并不是什么安全保障，相反更像是被人争夺的炸弹，只会让你以后更加危险。”
　　他提议：“比起费心思隐瞒我，不如先跟我谈一谈，知道某些事情的实情或许能打消你的顾虑。”

　　爱丽丝：“大可不——”
　　弗罗多：“如今这个时代，只有善于收集碎片化信息并去伪存真、将它们拼凑完整还原出事件原貌才能做生活的甲方。”

　　“……”
　　爱丽丝稍微停顿思考了一下，她自诩是个具有挑战精神的甲方。

　　弗罗多乘胜追击：“你难道不想知道家里人被杀害的真实原因吗？”

　　“我想。”爱丽丝果断让步道，“但我没什么好跟你谈的，我只给你十分钟自由表达时间，十分钟一过我会根据你的阐述进行针对性提问，如果感受不到你回答的诚意，那么我有权利叫停。炸弹握在手上不能保证自身安全，至少也能暂时让别人有所忌惮。”

　　弗罗多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预备——”爱丽丝没看弗罗多，眼珠子盯着正对面墙上的挂钟，等分针对准刻度线、秒针走到12点时，径自计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