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与野兽》圈叉勾

34、怎么赎罪

　　迪尚松开手后就蹲回了艾瑞克身侧，他盯着艾瑞克的脸看了得有两分钟，手指按压皮肤过后留下的印痕都还没消失。
　　艾瑞克睫毛根部潮湿，一脸憔悴也不说话，看上去有些无望。

　　迪尚如愿击垮了艾瑞克，但他不想玩过火，毕竟艾瑞克还要和他在一起生活很久。
　　他及时将脸颊贴到艾瑞克的颈侧，以示求和。

　　“我捂得太用力了，你的脸看起来很疼。”迪尚在艾瑞克耳边说，“不过是你先激怒我的，你不该讽刺我，我得让你知道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恨你，但我比他们都要爱你，只有我会一直陪着你。”
　　责任划分完毕，他忐忑问道:“你现在还生我气吗？”

　　艾瑞克轻轻摇头。
　　他说：“没有生气。”
　　顿了顿又说:“没有讽刺你。”

　　迪尚于是缩回脑袋，看了看他。
　　艾瑞克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平和，因为他的整张脸都开始发红。

　　迪尚还没遇到过艾瑞克气性这么大且不承认的时候，他思考几秒，脑袋瓜里有了主意。
　　跳起身捂住手，做足了内心戏，迪尚凄厉叫道:“我的手好疼！”

　　艾瑞克垂眼，漫不经心地问:“你的手怎么了？”

　　“可能被你的牙齿硌到了。”
　　“拿给我看看。”

　　迪尚小计谋得逞，立马就俯身凑到艾瑞克面前，将手递给他看。
　　接下来只要艾瑞克愿意往迪尚的手上舔一舔，他俩就算和好了。

　　艾瑞克抬起手抓住迪尚的小臂，看了看他的手掌，的确是有一小处破皮。

　　“你的牙齿尖得像刀子，”迪尚暗示，“还好舌头是软的。”
　　艾瑞克点头，往前伸脖子，像是在寻找合适的姿势下嘴。

　　迪尚配合地把手往他嘴边送，刚想说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象征性亲一下也行，就被一阵刺痛打断了思路。
　　尖刀一般的牙齿死死嵌进迪尚的手腕，而牙齿的主人还嫌不够似的继续往里咬，直到完全使不上力才松了口。

　　迪尚呼痛，挥拳砸向艾瑞克的太阳穴，临了又找回了点理智，放开拳头捏住艾瑞克的下颌骨，硬生生把手拔了出来。

　　迪尚按着伤口往后退开两步，后怕地一脚将佝偻起身还没站稳的艾瑞克踹出了危险距离。

　　艾瑞克撞到石壁上，摔下地后嘴里吐出一口混合着迪尚的和他自己的血，然后喘息着慢慢在地上挪动，来到不远处的背包旁，将手按到上面撑坐了起来。
　　迪尚维持着戒备状态，双眼紧盯艾瑞克，不敢再轻易靠近他，也不敢完全放松下来处理手腕上的伤。

　　“还你的，”唇齿间都糊满残血，艾瑞克说话时有股浓重的腥气直往鼻子上冲，他一边将手伸进背包，一边平静地跟迪尚解释，“只咬一口。”

　　刺刀已经被搜刮走了，艾瑞克只能以寻找爱丽丝留在夹层里的刮眉刀来获取微弱的安全感。
　　他不会再咬迪尚，可他不敢保证迪尚接下来会做什么。

　　将刮眉刀紧握在手中时，艾瑞克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他和迪尚之间已经再无消除芥蒂的可能。
　　就算以牙还牙，他手腕上那道疤也根本不会消失，以前是时时刻刻提醒他犯下的过错，现在是时时刻刻提醒他补偿错了人。

　　听到艾瑞克承诺不再主动攻击，迪尚才放心蹲下身，低头寻找东西紧急止血。
　　“还我？”他嘴里低骂几声，骂完又抬头瞪一眼艾瑞克，“是，我是咬过你，咬得比这还狠。”

　　“但是我没有资格惩罚你吗？”迪尚的语气中带着不忿，仔细听里面还夹杂着些受伤，“是不是只要我还活着,你就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我？”

　　“我对不起的是死去的狼群。”艾瑞克默认了迪尚的话，冷漠道，“你和它们的死有什么关系？”

　　迪尚一愣，随即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
　　“你跟我翻旧账，”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破罐子破摔道，“那好，那我们从头来梳理一下，看一下到底谁和狼群死亡的关系比较大，还有你到底是不是对得起我——”

　　“——五年前，你跑出草原的那一晚，因为是狼王守夜，族群里所有狼才会把戒备心降到最低，同样因为狼王的擅离职守，导致危险来临时毫无预警，人类轻而易举就闯进了我们的领地。”迪尚看着艾瑞克，“对此你有什么想辩驳的吗，狼王？”

　　艾瑞克无从辩驳，迪尚这次并没有冤枉他。

　　“当时他们只想捕捉狼群里的母狼，可公狼们奋起反抗，人类才放开手大肆虐杀，造成狼群的集体死亡。”迪尚见艾瑞克没有反应，就垂下头接着清洗创口，“他们独独没有杀我，给我注射了麻醉剂，带我去到他们的实验基地，等我清醒后又把我放回了草原。”

　　又是实验基地，艾瑞克皱眉，想到之前在白大褂等人手里吃过的亏，他拿不太准这部分事态发展的真实性。
　　“那时候你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人类语言，很难为他们所用，”将刮眉刀攥在手里藏至背后，艾瑞克问迪尚，“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迪尚意味深长地重复这两个字，暂时没有作出回答，而是自顾自继续回忆，“回去之后，我一个人过得异常艰难，不仅不能保证有足够食物填饱肚子，每天还要耗费心力躲避其他食肉动物的狩猎，最后我熬不住，四处低声下气寻求庇护，终于融入进了另一个狼群，却因为我是外来者，常常作为最底层狼的出气筒供它们取乐，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你再次来到草原上。”

　　“你的头发剪短了，穿着蔽体的衣服，也不再用四肢行走，看上去和捕杀狼群的人类没什么区别，实际上我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那是你，是你上赶着到我面前来求原谅，才让我有机会把所有苦闷和不满都发泄到了你身上。我发泄完之后特别高兴你能回来，可依旧装作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无条件地纵容我，即使你还是放不下人类世界，经常背着我去做很多所谓的工作，带回来很多我不喜欢的书本。”

　　“你开始教我生存之道还有怎么和人类一样走路说话、看书识字，我用你教我的东西慢慢在狼群里取得了主导地位，再也不用抬不起头来，我以为之前的好日子终于回来了，我们冰释前嫌，还是最亲密的一家人——直到今年年初。”
　　“今年年初，再次出现一群人来到草原上捕杀包括狼在内的大型动物，我看他们杀红了眼，一边迫切希望你能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边又害怕你突然出现会受到伤害。”
　　迪尚停顿了两秒又说：“但是没有，一直到我们进入保护圈、草原完全回归平静，你都没有现身。”

　　“后来我作为人类无法再被草原上的动物接纳，再次被人找到带回了实验室，他们把我按在实验床上要割开我的背。我试着反抗，结果毫无意外是失败，拿解剖刀的人告诉我，他们五年前之所以会放我回草原，是因为我身体里埋入了能发射信号供人追踪的标记，只要我融入新的狼群，就可以帮助他们掌握草原狼的动向。不过既然我已经被赶了出来，就不再有利用价值，他们那次手术是为了取出标记，让我考虑以后安心为他们工作。”
　　“我当时没有马上答应加入他们，而是提出了一个要求——要他们帮我找到你。”

　　听到这里，艾瑞克收集到很多熟悉的关键词，顾不上辨别迪尚所说的是否就是事实，他慢慢开起了小差。
　　割开背做手术……
　　移动的汽车里，白大褂说过的话历历在耳。
　　——“标记滑片了，你乖乖的不要动，我得扩大范围再找找……”

　　迪尚抬起眼皮，发现艾瑞克神情恍惚，于是不满地干咳一声将他的思绪强行拉了回来：“我真傻，开始还觉得提这个要求是我异想天开了，如果你决心不想见我，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你呢。”
　　“直到爱丽丝小姐跟我说起她看到试验品照片的事，我才明白原来你很早就成了他们的实验对象，一直处于被他们监控的状态下。”

　　迪尚:“你问我他们五年前带走我的目的是什么？”

　　艾瑞克的呼吸一滞。

　　“他们本来的目的是带走你这个试验品，但因为你逃走了，所以他们把我当成了你的替身——”
　　“——罪人的替身。”迪尚话里藏刀，话毕刀落，“现在还觉得我没有资格惩罚你吗？”

　　——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各自在沉默中平复着心情。

　　迪尚调节情绪的能力很强，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后就已经想通了，他站起来扭脖子踢腿活动筋骨，过程中顺便瞥一眼山洞内另一个可能还在赌气的人。
　　——艾瑞克全身赤/裸，双手背在身后，额头上不停冒出豆大的汗珠。

　　天寒地冻的，考虑到艾瑞克现在的身体状况，迪尚不争气，又开始担心他会死了，于是别扭地尝试打破僵局:“你还在发烧吗，过来至少披一件衣服，别冻伤了影响药效观测。”
　　艾瑞克没看他，轻声说：“不了。”
　　迪尚：“不烧了？”
　　艾瑞克“嗯”了一声。

　　“我看看。”迪尚有了台阶，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摸到艾瑞克汗涔涔的冰凉额头时有些吃惊。
　　“温度降得这么快……”

　　艾瑞克还在把胳膊往后抻，随后动作一顿昂起头，张开嘴又马上合拢，牙齿将苍白的下嘴唇咬出了一丝血色。

　　这又是什么症状？迪尚皱眉，立即去抓艾瑞克藏在背后的手，抓到的仍是一手冰凉。

　　迪尚把艾瑞克握紧的拳头拉至眼前，待看到他手中那血淋淋的刮眉刀时，心猛地往下一沉。

　　“你——”
　　迪尚的声音有些不稳：“你在干什么？”

　　“找标记。”艾瑞克费劲地挣了挣拳头，挣开后想把刮眉刀递给迪尚，他诚恳地表示，“我仔细想了一下，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的确应该惩罚我。”
　　迪尚没接手，艾瑞克的拳头一松，刮眉刀就掉到了地上。

　　将艾瑞克扳转身，迪尚才看到他后背深深浅浅蔓延至骶骨上方的刀口，很多是直接将刀片全部插进肉里拖拽形成的规整创口，其中有几道口子能看出已经被暴力撕扯撑开过，周围有些鼓囊，裂口内里深可见骨。

　　“你疯了……”
　　看着眼前这张像是被绞肉机搅了几个来回的背，迪尚霎时头皮发麻，松开艾瑞克朝他低吼一声，手指骨节被捏得咯咯作响。
　　光看背后艾瑞克简直就像是个血人，迪尚甚至不敢再轻易碰他。

　　艾瑞克对迪尚崩溃的吼叫声无动于衷，只是摊开了手掌，看到掌心那一片小小的信号发射器，露出他现在已经很习惯在爱丽丝面前表现的委屈神情。

　　“我不该咬你，你要么再咬回来，要么捅我几刀，”艾瑞克嘟囔，“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错了，他一直以为他只做错了一件事，之后所做的都是为弥补这个错误，可原来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罪过，之后所做的都是在加深这个错误。
　　他压在鞋垫底下、爱丽丝给他的四叶草也无法保佑他了，四叶草只能带来幸运，不能帮他赎罪。

　　与发烧时相反，艾瑞克现在的体温在默默地不停下降，等迪尚终于接受现实、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抵不住伤痛陷入了休克。

　　迪尚急忙蹲到艾瑞克面前将他托到自己背上，起身向洞外狂奔。
　　“你不要死，”他边跑边神经质地念叨，“不要死，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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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苦情戏终于便秘一样卡完了，难以想象我搞了一个星期搞出来一场祥林嫂暴躁输出我真傻vs哪吒削肉还弟，想哭但是哭不出来，下一章还是无聊的摊牌，估计还得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