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生青萍末》琼川

6、章五

　　她又去几个官道探路，发现都已经设了关卡，看来想进入是有些难度的。再去上次发现悬任的地方，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如何进入诫兰的捷径。这一转悠，天已黑，等她回到客栈，正见到索云坐在她屋内，一旁的悬任还在喝着茶水，一派悠然，见了她，一脸阴沉的瞪着她。

　　心知不好，关了门，以索云的性子，是绝不会进她一个女子的房内，这时，这般，就证明他已经气得失了智。

　　上下打量拾凝晦，气血翻涌的：“你这是去了哪里？！”

　　“我去打听了一下。”

　　“穿着男装吗！”索云对拾凝晦第一次发了火，用了这样重的语气。

　　吓得拾凝晦乖乖垂手站立一侧，也不敢走近，一旁看热闹的悬任从始到终都在猜索云与拾凝晦的关系。

　　“我只是急了。”

　　如果拾凝晦是他的妹妹，估计他早就家法惩戒了，索云忍下一口气，看了看旁边的悬任：“你怎么在自己卧房中留个单衣男子？”看索云对拾凝晦的训斥态度，又见拾凝晦像个乖顺小鸡一般听话着，应是兄妹，可兄妹哪有以夫妻相称的？乱了伦常。

　　“我借了他的衣服。”

　　“你穿男子穿过的衣服，甚至还有裤子！”拍案而起，拾凝晦一缩脖子，索云差点给她一巴掌，手悬半空，收了回来：“这事要是让你父亲知道，不知他会怎么震怒！”

　　“师父，你会说吗？”她小心翼翼的抬眼，悄悄偷看索云。

　　他瞄了一眼旁边看了半天戏的悬任：“他是谁？”

　　“你是谁？”拾凝晦问道。

　　“你不知他姓名，就敢把他一人放在屋中，还穿他衣物？”难以置信拾凝晦的粗线条，转念一想，拾凝晦毕竟是大家闺秀，未见世面，有些事不知深浅，索云无奈叹气。

　　这一点，拾凝晦倒也真的没想过其他，现在也不知其中危险在何处。

　　悬任觉得既然话题引到自己，再这么坐着也太不地道了，站起身，向着索云拱拱手：“在下任悬，任府下人，府中有一个奴婢偷了夫人首饰逃到诫兰境内，我遵从老爷吩咐来这抓人，不知二位可愿与我联手？”他随口乱编了一个故事，他的身份不敢随便暴露，何况现在没有核实拾凝晦与索云的身份，而且他也只是把名字翻过来念，也不算欺瞒。虽然他说得真切，实际上，并未获得索云与拾凝晦的信任，这套说辞，编的有些牵强了，可他俩都选择了默不作声。

　　“他是我前阵在沼泽地中捡的人。”

　　“你背一男子回营，已经引起轰动了。”索云想起那事更是气愤：“你父亲把你托付于我，我就要对你负责，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听闻此话，悬任抬脸，看去拾凝晦，他从不知她为救自己背负了这些，可她并未放在心里，正想着别的。

　　“那两位是否愿意——”

　　“那要看，你手里是否有与我们同等交换的物件——”拾凝晦微微一笑。

　　悬任突然发现，这丫头，虽然有时粗枝大叶的，很多事不上心，可要是谈起正事，脑子并不笨拙。

　　对合作这件事，索云还有犹豫：“他可靠吗？”

　　“如果是敌人，现在就可以叫人抓了我们。”她仔细看着悬任：“如果是细作，没有必要出了军营在这客栈呆着，营中可以收集的情报更多。”

　　“不错，不笨。”悬任瞧了瞧拾凝晦。

　　她把脸从索云转向了悬任：“你打算怎么合作？”

　　“你想怎么合作？”

　　拾凝晦上下打量着他，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腰佩上，那腰佩汉白玉，一看就价值不菲，哪能是寻常百姓家戴得起的？而且悬任虽然年少，但是气质不凡，就算穿着粗布麻衣也阻挡不得这份贵气，于是说道：“我与商旅约好十日内，交货，十箱金镶边花瓶，不知你可有本事弄来？”

　　十箱金镶边花瓶？

　　不止悬任，索云也吃了一惊，这可非小数目，先不说花瓶价格，就这运费便也昂贵。

　　“你怎么和商旅谈的？这也——”在索云心里，这绝对是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也不语，就一门心思的盯着悬任，悬任被她盯得发毛，一时心气，也是少年，冲动道：“这事我去办。”

　　目的达到，拾凝晦咧开了嘴：“好！一言为定！”

　　反正男装她也穿了，索性便破罐子破摔，向量衣铺又买来几件男装，不断地往两国边境处跑得勤，在集市也活跃非常，引起诫兰那边的姑娘注意，毕竟她十四岁的年纪，身材修长，面容俊俏，是少见的漂亮公子哥。这几日又带上了悬任，他俩一个少爷一个侍童，倒也配合默契。他俩那颜值，在芸羊甸这样的地方，引来不少注目。

　　“喂！你是不是太过招摇？”

　　拾凝晦瞧了瞧自己一身粗布衣裳，而对方一身华贵丝绸的，谁低调谁高调？

　　“以前侦查都是在暗，这次我反其道而行之。”

　　他扫了一眼拾凝晦，见她虽粗布也遮掩不了俊俏，打趣道：“不知你听未听说，诫兰女子开放，一些达官贵人的小妾，不甘空房寂寞，经常让府中下人去街上抓些漂亮小哥，夜里为她们宽衣暖床。你可小心些！”

　　原本拾凝晦并不信悬任那翻瞎话的胡编乱造，可听他说话粗鄙，倒也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要说宽衣暖床，我倒觉得你比我更胜任些。”

　　悬任说这话本是想提醒她注意女扮男装的风险，哪知被她反讽了过去，气得白眼一翻。两人一边斗着嘴，一边往上次的沼泽地走去，拾凝晦对他上次能逃出诫兰人追捕的事，非常感兴趣：“你可记得上次是怎么逃出来的吗？”

　　“我记得这里有一处很长的暗道——”

　　她瞧着悬任拧起的眉头，又看了看沼泽地，惊愕道：“难道说，暗道在沼泽地里？”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拾凝晦再次确认：“你没骗我？”

　　“你说呢？”他没好气道。

　　哪成想，拾凝晦竟真的就往沼泽里走去，悬任在一旁抱着膀子瞧着，那沼泽越走越深，眼瞅着没过膝盖，看她不管不顾的，是当了真，急忙跑过去，把她一把抓了出来。他只是想捉弄她一下，并不真的想要对方性命，他也从不知，这女人，对一件事如此执着竟枉顾自己性命。

　　“你是疯了吗？沼泽多危险！陷进去就拔不出来了！”一路拉着她，生怕她再次犯险。

　　“你说有地道，我当然是要去探探！”

　　“那也犯不着用性命去探吧？你一女子，竟把命看得如此之轻。”他看了看她泥腿，这样看来哪有半分闺阁姑娘的模样？不禁锁起眉头。

　　“你不是也为了某个任务，差点丢了性命吗？我与你有何不同？”突然反应过味：“难道说——你刚刚告诉我有地道是骗我的！”她难以置信的瞪着悬任。

　　悬任也不知如何是好，躲避着她的逼视：“我也没想到你会真的——”

　　她气得浑身直抖：“我会有可能丢了性命！”挣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知道是自己的错，他追上两步，想要拉住她解释一番，可手刚到触到她衣袖又退缩了，想她无论如何皆是女孩，拉拉扯扯不像话。于是加快两步，挡在她身前，两臂一展，拦下她：“你莫要生气了！你三番五次惹我，我只是想逗弄你一下！”

　　被他拦住去路，她抬头狠狠瞪着，过了一会，气也消了，她从不是一个记仇的人：“那你把真正的通道告知于我，便原谅你——”

　　他无语，怎么都想不明白她的心为何就这样的坚硬：“为何你要如此拼命？”

　　“我只是向看轻我的人，证明自己，也包括你！”她第一次在人前泄露心事，以前她不说不是因为怕别人懂，而是知道她说了也无人懂，而此时，她对他说，更不是为了获得对方的一点点理解。

　　眼望对方如铁般刚烈的双眸，他拗不过，也熬不动，苦笑一声：“我领你去——”

　　她立即展露笑颜，他与她绕过沼泽，在一座小山前停下脚步，朝上看去，入眼皆是峭壁。

　　“在哪儿？”

　　他朝中间的位置指了一下：“看见那棵嵌在崖壁中间的歪脖子树了吗？”

　　那树从峭壁中穿石而出，枝干扭曲着，虽不好看，却也顽强。她点点头：“看见了。”

　　“树后有个洞，那就是入口。”她仰头看了看那个位置，又朝下看了看沼泽，回头瞧着悬任：“你该不会是从那里跳下来的吧？”

　　不置可否，悬任抓着一个垂下的藤条，扽了扽，确定够结实，正准备要爬，被拾凝晦推开了：“我在前面吧，你不会武功。”

　　愣在原地，想起那次在林中与她相遇，自己曾说过这样的话，原来，她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