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生青萍末》琼川

56、章五十五

　　“帝君，我已经实现了自己诺言，现在该您实现了吧——”寐尘坐在御书房中，微笑的看向奕昼。

　　奕昼当然明白，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但现在，他又开始担心另一件事——如果寐尘赢了，继任王位也就罢了，如果他输了，诫兰再反咬一口，百万大军，他们是招架不住的。

　　寐尘哪能看不出奕昼的顾虑，想要让一位君王允诺，那可真是难于登天，幸好，他不是那么单纯的人，早已经为自己留好了后手：“帝君无法允诺，倒也无妨，只是我这近十万人马，吃不惯你们的清雅素食，也睡不惯你们的硬枕厚床——”

　　这明晃晃的威胁，奕昼哪里听不出，现在真真是骑虎难下的窘境，他还想过另一条路，与诫兰国主里应外合，夹击寐尘，可是，这条路的风险不比与寐尘合作少多少——

　　“我听说，池应和筱庭被拾家父女占了，到现在都不来朝拜，您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吧？”

　　奕昼也不知寐尘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只道：“如鲠在喉——”

　　“我听说悬丞相已经前往攻城了，希望他能活捉拾凝晦，把她交给我——如果这样，我愿意立即退兵——”

　　眼睛一亮，这个条件容易多了，一人换一个安稳，作为君王，奕昼哪能不愿意，高兴还不及的。但他与拾凝晦曾有过交集，何况拾凝晦还曾救下他两次，内心深处极为敬佩拾凝晦这人，也是希望拾凝晦做自己的守将，保得征坡平安。他不知拾凝晦与寐尘之间的曲折，问道：“不知少主为何对拾凝晦如此偏爱？”

　　一个人，退十万兵，这般价值，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花瓣一样的眼，微微一挑，笑意在，却没有温度，冷得刺骨：“她，值得我用一个国家去换——”听内容，应是情话，一般女子听来，怕不会感激涕零，但是语气，听来却全然不是，好似在艳阳高照的下午，被冷水浇着身子，冷得打战。

　　“让所有人都换上诫兰人的衣服。”拾凝晦对朝北说道，朝北按照吩咐去下命令，事毕，回头看向他们的参将，却发现不对劲，拾凝晦脸色苍白，唇上无色，好似在强撑着，担忧的问道：“参将？您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道：“看好诫兰国主，咱们尽快回征坡！一旦诫兰察觉，咱们就前功尽弃了——”走入僻静处，拿出药瓶，却倒出了一粒药丸，这几日，她虽节约使用，也是所剩无几了——握着最后一颗药丸，拾凝晦犹豫了，把药碗装回了瓶子里，决定最后的时候再用。

　　突然喊住朝北，左手按在他的肩头上，凝重道：“一旦，我有何不测，你将接任我的参将之位！把诫兰国主带回去！用他换诫兰退兵！”

　　朝北心思玲珑，内心一颤，马上察觉拾凝晦话中深意，眼眶一热，激动道：“参将——”

　　用力捏了捏朝北：“切记，一切以征坡大局为重！”她这话含义有二，第一便是让他们归降现在的帝君，第二便是让诫兰退兵的念头不可更改。

　　在拾凝晦心中，帝君可易，百姓不可移，江山社稷为重，国家利益优先，君王次之。

　　还有几个诫兰活口，被按在地上，瑟瑟发抖，朝北问拾凝晦：“参将！如何处置？”

　　“一个活口不可留！”

　　只听几声惨叫，所有诫兰士兵都被斩于刀下，诫兰国主见此情景，脸色吓得惨白，他虽是诫兰人，马背上的民族骁勇善战，可是多年的安逸生活，行军打仗的事都交给弟弟和侄儿们去做，只是坐享其成，人也养得胆怯了。

　　拾凝晦带着一千五百人，装作百姓，混入城中，里应外合，杀了守城士兵，夺了骁勇关的城池，她留下一千人，只带了五百人，往池应赶，日夜兼程，不顾疲惫。只觉得心口的疼愈加激烈，只是忍着，不敢松懈，直到她从马背上掉下来，朝北这才给她换了马车，对士兵们只是宣称她中了暑，不敢说别的，怕军心涣散。

　　这一路的艰辛，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可他们也艰辛，只有拾凝晦能带给他们胜利，军中将士也是激动莫名，拾凝晦用最少的伤亡换得一场不可能的胜利，这种奇妙，让他们兴奋许久，此时的将士们全心依赖着她。

　　这种时候，她更不能把自己重伤不愈的事传出来——

　　拾凝晦押着诫兰国主，五花大绑下的诫兰国主，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风貌？一路上畅通无阻，征坡的士兵不敢拦，诫兰士兵更不敢拦，畅通无阻到了宫门之下。看着那道紧闭的宫门，守卫严阵以待，很快宫门冲出一列队的侍卫，侍卫长喝到：“来者何人？！”

　　“拾凝晦！”朗声回复。

　　拾凝晦拿出药瓶，握在手里，紧紧捏着，这便是最后一次了，她不能用羸弱身子去面对的场景，于是打开瓶盖，倒出药丸，那红彤彤的药粒，宛如心脏的最后一次跳动，心内积蓄许久的力量，终于留在这一刻爆发，她咽下最后的——顽强。

　　药丸在体内起了作用，把疼痛统统掩埋了，或者说麻痹了——

　　拾凝晦把诫兰国主往前一推：“我活捉诫兰国主！用他一条命换诫兰退兵！”然后横刀放在诫兰国主的脖子上。

　　奕昼和寐尘从宫门走了出来，寐尘见到诫兰国主，虽惊讶，但更多是窃喜，诫兰国主见了寐尘激动得不能自已，吓得早就没了魂：“寐尘！救救我！救救我！”

　　嘴角轻轻一扬，见到自己叔叔那份糗样，寐尘内心是喜悦的，他看向拾凝晦，对这个女人佩服异常，竟能从诫兰活捉君王，这份魄力和胆识姑且不提，就是智力也一定是超群的。

　　“叔叔放心！侄儿一定救你——莫慌。”与心里所想截然相反，寐尘说出来的话却是温声细语的哄着。

　　她目光在奕昼与寐尘之间来回穿梭，不断的揣测着对方的意图。

　　“拾凝晦你这是做什么！诫兰乃我们盟国，你怎可如此无礼！”这话奕昼是说给诫兰国主听得，嘴上这么说着，其实他暗爽得很，这局本是死的，他派不派兵助寐尘夺得王位，皆是死路，现在活路来了，拾凝晦给了他一个脱身的机会。

　　听闻此言，拾凝晦松了口气，从奕昼话中听出几分勉强，知道自己这一法子奏效了。

　　装作惊慌的样子，奕昼扮起庸君特别拿手，对寐尘道：“少主，这可如何是好？国主的命在她手里——刀剑无眼啊！”

　　暗自冷笑，寐尘瞥了眼奕昼，知晓对方心思，应是偷着乐呢，这位新君可不是昏庸之辈，踢皮球的能耐不错，他转过脸在奕昼的耳边轻声道：“您以为我见此情景是高兴还是难过？”

　　奕昼一慌，他当然知道寐尘的想法，这人就是奔着篡位来得，这不是正中下怀么。现在看这架势，是要把锅甩给他们征坡了，正想着，寐尘向前走了几步，望向拾凝晦，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女人，笑意快要溢出眼眶了，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没想到参将手段如此强悍——”他向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马上领会，紧跟了几步。

　　拾凝晦被寐尘吸引了目光，没注意到侍卫，那侍卫袖子一甩，暗器飞出，直接扎在诫兰国主的胸口，她见状，大吃一惊，正要去扶，寐尘突然一个急速，快步站在她面前，与她只有一尺之隔，看她的目光愈加深沉。

　　“他死了，对你们更有力——你可愿陪我回诫兰，助我登上王位？”

　　她凤眼圆睁，不敢相信这人竟有这般野心，看向奕昼。

　　那诫兰国主不敢置信的怒瞪着寐尘，而这位国主的亲侄儿上前又补了一剑，拾凝晦也未拦，因为她知道，没有胁迫价值的诫兰国主活着对谁都没有意义，她不是圣母，不会对一个觊觎自己国家的人心揣同情。

　　奕昼反应极快，知道事已成定局，大声道：“拾凝晦！你可愿领五万精兵，与寐尘少主一同归国，为他萧清国内乱相？”他这一句话，是直接肯定了拾凝晦的功劳，同时也把她拉入了自己的阵营。

　　对于现在的时局，万事已成定局，她是绝不会再引起战争让百姓涂炭的，归顺奕昼，她一直在考虑中，而且她没有派系的站队，一直觉得世子就应是未来的帝君，奕昼成为帝君是合情合理的。

　　她双膝跪地，头磕地面：“微臣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