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季节》芒果罐

40、阳光的寓意

　　喜欢该如何证明呢。
　　从嘴里说出的字句，能被心听到吗。
　　今天阳光很好，让人心情也明朗起来。
　　顾本季拿着手中的纸袋脚步轻快地穿过医院的小花园。
　　而到了病房门口，却发现里面竟空无一人。
　　有护士推着车路过，发现站在门口的顾本季，好心地停下提醒，“你是1号床的家属吧？这个时间病人都在南边的休息区呢。”

　　走廊尽头，初冬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室内，一排排长椅上零星有几位病人和家属在休息。顾本季远远看着一眼就认出，许景昀在病服外披着一件毛衣，坐在窗边，微微仰着头，常人难以直视太阳的强光，此时他却睁着眼睛，阳光照着他的瞳仁变成了稍浅的棕色。整个人被镀上一层金色光晕。
　　随着顾本季的脚步声靠近，他微微侧过头，微蹙着眉，似是在努力分辨。而当她终于在他身边停下脚步，男生才舒展了眉头，神色又故作淡然，轻声开口，“来了。”
　　“今天怎么到这来了？从病房到这里那么远，你自己过来的？累吗，伤口痛不痛？”顾本季把东西放在旁边在男生身旁坐下。
　　空气中是一片沉默，她才意识到如今他们的关系已不是从前了，她的关心急切只会显得多余突兀。
　　“还好。”许久，许景昀才低声吐出两个字。
　　看着男生勉强回应后又恢复沉默，顾本季小心地偏过头看着他，继续寻找着话题，“对了，那个，下次记着不要直视阳光，会损伤视网膜的。”
　　没想到，男生竟是突然笑了笑，低下头，“是吗，我在看阳光吗。多谢提醒，只是对我来说，保护视网膜还有意义吗 ……”
　　“景昀，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话出口后女生才知失言，慌忙解释。
　　“我知道。”许景昀轻轻地摇了摇头，想告诉她不用道歉，安抚的手伸出去了才想起不妥，放弃去探她的位置，转向握住座椅扶手。
　　听着女生还在沉默，似是自责，他轻叹口气，娓娓开口，低沉的声线却显得温柔至极，“最近常睡不着，医生让我多晒晒太阳。接了你的电话之后，我在这儿一边坐着一边想，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你知道阳光的寓意吗。温暖美好，却无法挽留。摸不到，握不住的。对我来说，你又何尝不是呢。
　　是我太贪心，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想要的便都能拥有。
　　以前一心贪恋着你，却不知道留不住的，不应该强求。”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去做你喜欢的事，陪在你喜欢的人身边吧。你对我已经没有任何责任了。我现在很好。”
　　说罢，不等她回答，许景昀便撑着座椅扶手站起身。因着刀口还未愈合以及血压偏低的原因，他的动作很缓慢。却不想身体位置的改变还是引起了晕眩，他下意识地抬手，却找不到支撑物，身形摇晃失了重心。
　　下一秒，他却被人拥入怀中，肩头传来顾本季的声音，“靠着我，缓一缓。”
　　许景昀心中厌恶着自己的身体，刚说了很好，立刻便又险些晕倒要人来扶，倒像是故意作态似的。
　　他想着便努力站直身体，想脱离了顾本季的支撑。
　　没想到女生察觉他的动作，反而抱得更紧，将头靠在他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动，大家都以为我们只是情侣间的拥抱，没有丢你的面子。”
　　“怎么瘦了这么多啊，抱着你都硌手，是不是又没听护士的话好好吃饭。”
　　“那碗粥……是我妈妈做的，她听说我同学生病了，外婆以前得过心脏疾病，她研究过很多，所以就做了要我送给洛云。而我急着来看你，就想对病人应该都是一样的……对不起……是我太粗心了。”
　　“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啊。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你要是还听不明白的话我就每天都跟你说一次，直到你明白了为止。”
　　“你知道我这些天有多害怕吗。我以为你真的要和我分手。”
　　“不许再不要我了……好不好。”
　　说到最后一句，女生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他又怎么忍心让她哭呢。
　　最终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抚着，却不回答，只是说，“我们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走回病房的时候许景昀一手搭在腰腹间，身形微微前倾着，即便有顾本季在一旁扶着，男生依旧是抿紧了唇，勉强着才跟上她的步伐，等到终于到了病房坐下，虚汗已经顺着脸侧滑落，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疼的。
　　女生抽了纸巾帮他擦拭虚汗，看到额头那道伤口周围已经长出粉嫩的新肉。想起这伤的由来，还是心中一顿，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
　　男生感觉到她的动作，抬手握住她的手，拉下来，“已经好了……别忙了，你也坐吧。”
　　顾本季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才想起来。“对了，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我带来了一条毛毯送给你。” 她从手边的袋子里拿出折得整齐的毯子，拉过他的手摸摸，“是白色的，手感不错是不是，我晒过了，上面有太阳的味道。”
　　女生小心地关注着他的表情变化，轻轻笑了，“看，你没有拒绝我。你喜欢的，对吗？”
　　男生没有回答，只是闭目感受着柔软的纤维从指间滑过，似乎竟真的有种被温柔以待的错觉。
　　“你看不见阳光，但它的味道，它的温暖。可以摸到的，可以留住的。只要你愿意。景昀。”女生抬手覆上他的手背。
　　“所以，相信我，好吗。”
　　最后这一句，她说得格外郑重，似是下定决心等一个答复。
　　却不想，这时护士推车进来，“探视时间结束了哦。病人要换药了，家属请回吧。”
　　顾本季不敢拖延，急忙起身，要走的时候才犹豫着，留下一句“你有什么想说的，给我打电话。我下次再来。”
　　“好。”男生忙开口回道，又补了一句，“路上小心。”

　　待听到女生离开关门的声音，许景昀才整个人瘫软下来，低声对护士说，“敷料好像有些浸透了……”
　　“看你这脸色我就知道没好事。你说说你，走几步路还能把刀口撕裂了。”护士准备着换药的工具，无奈地数落。
　　“只是今天走得有些快了……”
　　“都这样了还能不动声色地忍这么久。就为了你那个小女朋友？”
　　许景昀不答，反而低声发问，“您怎么……会认为她是我女朋友。”
　　“你们这些年轻人我见多了，平时腻腻歪歪的，一到出事人影都没有。像那个姑娘那样三天两头来的可真是少见了。每次哪怕是错过了探视时间也会送些东西，上次还特意找到我，说你眼睛不方便，让我平时多留意些。这要不是女朋友的话，那得是多喜欢你啊。”

　　放学手机刚一开机，便弹出一条消息。
　　“待在家里好无聊。你今天都做了什么？：D”
　　顾本季看着消息提醒上的那个云朵的符号，默默地抬起手左滑，看着红色醒目的删除两个字，却迟迟点不下去。
　　她一直都知道，她和许景昀的症结所在。
　　但是她无法改变，也做不出改变。
　　和校医一起陪洛云去医院的那天，她亲眼目睹他病发被推进抢救室。
　　自从那一晚。
　　她知道，这已经不是一个按她的意愿选择的问题了。

　　她只说着喜欢他，却从不敢提及洛云。
　　她无法承诺，更做不到。
　　只希望景昀能信了她吧。她真的从未喜欢过洛云。

　　“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你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消息发送，顾本季放下手机，轻叹一口气。
　　她不喜欢他，只不过，今后却再不敢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