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季节》芒果罐

36、不必

　　课桌抽屉里，手机振动，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梓辛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本，到教室外面接听电话。午休时间走廊空空荡荡的，女生的语气更显焦灼，“沈安，情况怎么样，你妈妈还好吗？”
　　电话另一端，男生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却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什么大碍。医生说，这次晕倒可能是前段时间操劳过度导致的。”
　　“真是万幸，”梓辛却依旧放不下心，“很累吧这几天，好好休息。对了，记得按时吃饭啊，别又犯了胃病，照顾好自己。”
　　听筒中传来一声轻笑，“知道了。”
　　“那你快去休息吧。晚上再联系。”女生刚准备挂断电话。
　　“等等，有件事情。”沈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景昀住院了，那天晚上我接到电话，让我立刻赶回去。事发太突然，当时没来得及把景昀的情况告诉校医，后来想起来了又联系不上。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景昀？小季不是在照顾他吗。这几天小季上课魂不守舍的，一放学就不见人影，我还以为她是担心景昀才心神不宁。”梓辛疑惑。
　　“我也不清楚，但是那天晚上…其实他们发生了一点摩擦。你如果有时间，去看一下景昀吧。我过几天才能回去。”沈安犹豫着，最终还是放心不下。
　　“好，今天班主任让我代表班里去看望洛云，表达一下老师和同学们的关怀。我可以顺路去看看景昀。”

　　梓辛没有想到的是，当她提着水果推门进入洛云的病房时，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小季。
　　她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细心地在帮洛云将敞开的灰色毛衣的扣子系好，两人聊天谈笑，显得很是亲密。
　　“小季？”梓辛走近，“你竟然在这？”
　　顾本季听到声音转过身，站起来一脸惊喜，“梓辛姐，你怎么会来？”
　　梓辛迟疑了片刻，走进去，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床头，“班主任让我代表班里，看看洛云。”
　　梓辛坐了一会，问问了问洛云的大概情况。她也懂得沉疴难愈，对洛云来说，住院也不过是为了稳定身体状况而已。
　　几次她想开口问问小季许景昀的情况，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心里竟有些别扭，坐了一会，说了些早日康复之类的客套话就找借口离开了。
　　走出病房的那一刻，梓辛翻找出手机，看着沈安发来的景昀的病房号，叹了口气。
　　沈安让她帮忙看看景昀的情况，她本来还不以为然，以为景昀有小季照顾，去了反而是打扰。
　　可没有想到，现在竟然是这样的局面。

　　她穿过几个楼层，终于站在许景昀的病房门前，静静地看着病房门外标示上，患者姓名后那个熟悉的名字，犹豫许久，还是推门进去。
　　她一进门，目光先看向了左侧的那张病床，患者却不是许景昀。
　　微微点头跟病人家属打了招呼，走向另一侧，病床周围起遮挡作用的落地帘拉得严实，什么也看不清，梓辛放轻脚步，向里侧走去。
　　她不由感叹，真的是，片刻之间，天差地别。刚才洛云的病房，站门外就能听到欢声谈笑。而此时，却是一室冷清。
　　梓辛绕过厚重的帘子，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许景昀正蜷缩着侧躺在病床上，将被子裹紧，这样的姿势看起来就不甚舒服，似乎很疼，或是很冷。
　　他消瘦了许多，面色惨白而灰败，甚至是毫无生气。
　　一瞬间，梓辛竟有些害怕。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永远也不会醒来似的。想到这里，她呼吸一窒，有些失控地上前，轻拍了拍他，提高了音量叫他的名字，“景昀！”
　　意料之外的，床上的男生立刻睁开了眼睛，仿佛是一直清醒着，若不是神情如初醒般迷茫，她甚至以为他其实从未睡着。
　　梓辛松了一口气，才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冒失，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放轻声音解释，“景昀，抱歉吵醒你了，我是梓辛。你身体怎样了，沈安这几天有些急事，走不开，让我来看看你。”
　　落座之后，她才却感觉到阵阵寒意，抬起头，发现床边的窗户竟大敞着，初冬阴冷的风阵阵吹来，难怪床上的人始终瑟缩着。
　　她站起身去关窗，背着身问，“为什么不让护士把窗户关上呢，不冷吗。”
　　许景昀听到她的脚步声向窗边走去，轻咳两声，却开口制止，“咳咳…不要关…另一位病人的家属说…想要通风。”
　　梓辛停下动作，看了一眼对面的那对母子，有些疑惑，“通风？那为什么不开他们那侧的窗户？”
　　许景昀听着却愣住了，过了片刻才渐低下头去，低声自语，“原来…他们那里也有窗户啊…”
　　原来，是这样。
　　那个女人的关心并非出于好意，只是为了骗他而已。
　　梓辛也瞬间明白了，他们想要新鲜空气却嫌冷，竟欺负景昀的看不见。
　　素来冷静的梓辛一时也有些愠怒，抬手关了窗户，转回身用手背试了试男生的体温，“你还发着烧呢。”
　　说完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也明白，无人陪伴，眼睛又看不见，还不是任人欺负吗。她和小季一样，一直以为没有朋友的洛云是孤独的，是需要格外被照顾的。却没想到，离开了顾本季的许景昀才是真的一无所有。
　　梓辛被几声咳嗽拉回现实，她抬起头，看着床上的人手掩在唇边，轻声咳着。
　　“别是着凉感冒了，喝点热水暖暖吧。”梓辛说道，想找杯子去接水，看着床边桌上却没有水杯，只有一个一次性纸杯，剩着半杯，早已凉透。
　　“怎么只有纸杯子？”女生皱起了眉。
　　许景昀低声解释道，“护士看我什么都没有，给了我纸杯...因为没有水的话...没办法吃药。”
　　“你的盲杖也不在？是不是不方便。”梓辛查看四周空空荡荡的，的确是什么生活用品也没有。
　　没想到许景昀听了，只是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力气下床。”
　　看着他这个样子，梓辛很是难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时也只是沉默。
　　她注意到男生手背上还打着点滴，站起身去看输的是什么药。因为听小季说，一般从早晨开始挂水，像洛云心脏不好，点滴速度极慢的，也是最多到中午就打完了。可现在是下午了，景昀竟还挂着水。
　　原来他挂的并不是什么药品，而是葡萄糖盐水。
　　正巧点滴快完了，护士进来拔针，见到梓辛竟有些惊奇，“这么多天了，还是第一次见这床的病人有家属来。”
　　“嗯，我是他的朋友。”梓辛有些尴尬地解释，“对了护士姐姐，我刚看他输的是葡萄糖盐水，为什么要输这个啊？”
　　“急性胃炎的病人一般刚来的第一两天都是要输糖盐水的，因为常常会有脱水的症状。但是他也是情况特殊，这么多天了还是吃不下东西，医院的流食每次都会吐，所以只能靠输液来维持机体功能。”护士俯下身拔针，“不过有家属来了就会好一些，其他病人吃医院流食的也很少，一般都是家属自己带来的，味道会好些，也更适合病人的口味。”
　　护士拔好针用手按着许景昀手背上的医用棉球，示意梓辛接过继续帮他按压，“你们家属也要上点心啊，总是不吃东西不行的，他身体虚的棉球都按不住，上一次血没止住，他自己也看不见，等我们发现的时候血流得嘴唇都白了，吓得我这几天都是帮他按着止了血才走的。”
　　梓辛听着觉得心里有点难受，点头低声答应着，“好，麻烦您了。”
　　待护士走了，梓辛坐在床边按着许景昀的手，犹豫着开口，“景昀，这样不行的。有没有人可以照顾你？”
　　说完梓辛自己也沉默了，关于许景昀的家庭她多少听说过一些，只是他病成这样，怎么会连一个床前陪伴的人都找不出。
　　梓辛犹豫着，终是开口问道，“景昀，让小季来看看你，好不好？”
　　床上的人此时却似是倦极，渐渐合了眼，语声低弱，“不必…请别向她提起我。”

　　接到梓辛电话的时候是一个周末的上午。顾本季正从家里出来，准备去看洛云。
天气有些冷，街上行人很少。她紧了紧外套，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梓辛的声音，语重心长地一遍遍劝她去看看许景昀。
　　
起初她是不相信梓辛的话的，她还是在和许景昀赌气，对着耳麦说着，“梓辛姐，你不知道，他其实根本不想见我。这么多天他一次都没有主动联系过我。”

　　听她这样说，对方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他的盲杖手机都在宿舍，而且他病成那副样子怎么联系你。”

　　“他病得很严重？不是普通的胃炎吗？”顾本季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