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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第 141 章 偷天换日1 ...

  •   从落霞城到琴川,无论是走官道还是绕小路,都必然会经过一处名曰扶风的小镇。

      扶风地处红蓝两国交界的一座山脚下,往来旅客繁多,街市十分荣盛。

      蓝二公子正坐在一个小茶摊里出神,眼睛望着街头的小娃娃们踢毽子,其中一个穿着红袄子的小姑娘,头上扎了一对羊角辫,脚尖上的鸡毛毽子踢的十分了得,正着踢完反着再踢,周边围着的一群半大孩子眼珠子都在随着那毽子上下起伏,嘴里还帮着数:一百零三,一百零四,一百零五......

      小丫头脸上带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小手往身后一背,像模像样的装起了老气横秋来。

      “宣儿瞧什么瞧的这般高兴?”梁梦君手里端着一盘子菊花酥,笑盈盈在他旁边坐下。

      “公子在看小娃娃踢毽子,”绿丫双手托着下巴,粉嫩嫩的脸上带着笑,这丫头只要不发狠,还真是一派的天真可爱。

      季临歌伸手捏了一块菊花酥放在嘴里嚼,点心渣子沾了一脸,又被绿丫笑着两人闹成了一团。

      季神医正了正神色,将嘴角一擦,“在扶风镇,我们便分开走吧。”

      “嗯?”蓝宣一愣,长久以来他早就习惯了季临歌跟在旁边插科打诨,却没成想这人还有主动提出要分开走的一天。

      “你,不回琴川城吗?”

      季临歌摇了摇头,笑的有些意味深长,嘴角弯起带着丝玩世不恭的戏虐问,“宣儿这是舍不得我了,嗯?”

      随即又往蓝宣跟前凑近了些,“那宣儿可愿意跟我一起走?”

      “快走吧你,”蓝宣嫌恶的挥了挥手。

      半晌之后,他问,“你要去哪儿?”

      “有些私事,”季临歌说,“办完了我就去寻你们。”

      “这顿喜酒你们可得给我留着。”季临歌靠在椅子里,将双手枕在脑后,幽幽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宣儿,你要保重。”

      “怎么突然就感伤上了?”蓝宣笑道,“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宣儿还真是...”季临歌笑道,“我好不容易酝酿出了这么一丝伤春悲秋的气氛,就这样被你打破了,也不知道配合着我应个景儿。”

      两人说笑着便又突然停住了,一时之间四下无语,倒是真显出了几分的惆怅味道来。

      “保重,”梁梦君看着季临歌说,“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去找筑梦亭。”

      “多谢,”季临歌点了点头,他此时神色是难得的正经,眼里的神采收敛成一滩黑不见底的深渊,“待宣儿好一些。”

      “若是...”

      “若是什么?”梁梦君挑眉问。

      “若是你负了他,我就回来把他带走。”

      红袄子的小丫头还在踢着毽子,旁边围着的孩子已经数到了三百八,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子瞅着,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能教教我们吗?”

      “太厉害了!”

      “小姐姐好棒!”

      ......

      小孩子的心思就是这般单纯,见到了喜欢的,讨厌的,崇拜的都写在脸上。红衣的小姑娘将脚尖的毽子踢的高高跃起,然后伸手一接,笑嘻嘻道,“今天不踢了,明天我们再继续。”

      “今天我赢了,你们输给我的糖果呢?”她露出一颗小虎牙,唇角俏皮的弯着,伸出一双小手,围了一圈的孩子们瞬间瘪了嘴。

      “不愿给?”小丫头歪了歪脑袋,皱着眉毛想了想,“那就来跟我学儿歌吧。”

      周围的孩子一听能将宝贝糖果保住,顿时双眼闪光,乐呵呵的答应了。

      红衣小丫头拍着手慢悠悠的说:

      二人歪斜前头走,看那样子是个贼。

      幺儿右手耍大刀,大刀无刃砍不倒。

      蓝宣......

      这是什么见鬼的儿歌?

      “欸!”绿丫眼神里带着丝兴奋光芒,炫耀似的指着一根嫩白手指说,“后面那句我也会呀!”

      梁梦君......

      行了,又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

      “回去让音离给你找个教书的先生,”梁梦君道,“可莫要再将人气跑了。”

      他本来还想说回头要亲自检查,可一想到之前那些个被气跑的老秀才,便识趣闭了嘴。

      这么难搞的事情,还是交给那些酸腐文人办才好,就着几粒花生米都能喝一下午的老酒,总得找些事情来做。

      绿丫满不乐意的撇了撇嘴,然后眼珠子一转,眼睛一亮,指着蓝宣说,“能不能让公子教我?”

      “不能!”梁梦君答曰。

      “为什么呀?”

      因为人是我的!梁梦君黑了张脸,眼神十分危险。

      绿丫......

      主子怎么突然就变得这般可怕了!

      “去结账吧,”蓝宣起身,“我们回去。”

      几人的身影隐没在街头,却是谁也没瞧见弄巷里的红衣小丫头,眼底闪了一丝皎洁的光,唇上的笑也再不似方才那般无邪天真。

      这世上本就有一类人,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岁月能带走他们的心性,在灵魂深处留下条条烙印,却给他们留下了仿若静止的容颜。

      扶风镇上也有一家四方客栈,建筑风格融合了红蓝两国之特色,远瞧着有些不伦不类,再仔细打量的时候却也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梁梦君大手一挥,包下了整间客栈。

      “奢侈!”蓝宣说,“且不会过日子。”

      梁梦君......

      几人各自回房,蓝宣刚问小二要了壶茶,便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阵急急躁躁的敲门声。

      绿丫一路小跑着进来,一个没留神还撞翻了角落里摆放的香炉。

      “慢着些,”蓝宣笑道,“你这是急着要钱买糖吃吗?”

      “姑娘走的时候给我留了零花的散碎银子,”绿丫不好意思的扭着手指,为自己方才的莽撞有些脸红。

      “遇事,镇定自若。”梁梦君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绿丫点头,“刚,刚从琴川城里传回了消息,红,红...”

      梁梦君皱眉,“红国出事了?”

      “是红国国君,红轻尘死了!”

      “红轻尘,死了?”蓝宣错愕道,反反复复将这个名字在心中念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会?这消息可准确?他得病了吗?到底是怎么死的?”

      绿丫摇了摇头,“更详细的消息恐怕得主子亲自回去查探,现今只知是暴毙而亡。”

      “栖霞宫里,现今情况如何?”梁梦君问。

      “还算稳妥,”绿丫说,“红轻尘留了遗诏,传位给他亲哥哥,红若尘。”

      “红若尘!”红若尘,这三个字在梁梦君嘴里一遍遍的念过,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他一遍遍的唤着,心里也在一遍遍的琢磨。

      “予安,”蓝宣问,“你是不是觉得,红若尘有问题?”

      梁梦君摇了摇头,对绿丫说,“你先出去吧,将车马准备妥当,我们尽快回去。”

      “嗯,”小丫头点头应了。

      “我前日还在想,无双留下的信封中,玄冥令还在,银票也未少,怎的就偏偏少了那两个盖上了红莲火漆的信封。”梁梦君说,“如今看来,幕后那人是等不及我们回去了,迫不及待的自己动起了手来。”

      “幕后的人,”蓝宣看着他问,“会是红若尘吗?”

      “即将登基的是他,”梁梦君说,“让我不得不多想。”

      “嗯,”蓝宣点头,伸出一双手紧紧将梁梦君的手握住,细白的手指攥的用力,隐约能瞧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脉,他要给他安慰,也似是要给他力量。“总之,我们先回去吧。”

      “予安,莫要多想,”蓝宣说,“这天下权柄无论是落在了谁手里,只要万千百姓能吃饱穿暖,不受战乱所累,我们便应高兴。”

      “你若有意留在朝堂,那我便在琴川陪你,你若无意染指是非,那我便随你隐居山林。”

      “只是,红宇今后要如何自处?”说到此处,蓝宣又忍不住微蹙了眼眉,低着头细细盘算起来。

      一夜之间从国君独子变成了下一任国君的侄子,地位之尴尬,处境之凶险,显而易见。

      “暂时不会有事,”梁梦君轻轻拍了拍他背脊,蓝宣这一段话说的他整个心窝都软了下来,像是积了一潭荡漾的春水,和缓了他的情绪,也暖了他的心。

      “红宇还小,即便是红若尘有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遭人诟病。”

      “那便好,”蓝宣点了点头,“稚子无辜。”

      那还仅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孩啊!本应是富贵命格,却瞬间沦落多舛。

      命运往往就是这般的奇怪,看似是你的,却又不一定是你的,即使是已经抓在了手里,也有可能在瞬息之间易主。

      季临歌走的时候未打招呼,从来都是他闹的最凶,开起玩笑时也最无下限,没想到此次告别,他只在小茶摊上随口说了一句,便在街市上随手买了一头小毛驴,牵着离开了扶风镇。

      就在那样暖阳和煦的秋日里,只身去了远方。

      秋日的阳光映着一望无际的金黄落叶,季临歌骑在那头黑白相间的小毛驴上,手里拎了个酒葫芦,仰着头灌下一口,眯缝着眼睛,长长的睫羽被朝阳刺的微颤,他伸出一只手,揉了揉毛驴的鬃毛,轻声说,“剩下的事,便要你陪着我去做了。”

      “喝一口吗?”季临歌将酒葫芦递到毛驴嘴边,那驴子却十分不通情理的打了个响鼻,将脑袋扭向了一边。

      “个子不大,脾气却是不小,”季临歌笑者拍了拍它,“罢了罢了,不喝就不喝,我该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呢?”

      他垂下眼睫,像是在深思熟虑,手指一下一下的顺着驴子的鬃毛,半晌之后自语道,“我便唤你小九儿吧。”

      “小九儿,”季临歌道,“若是我们还能回来,我就给你买好多好多的胡萝卜,还有玉米吃。”

      那毛驴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点了点头,又眨了眨眼,四只蹄子也跑的快了些。

      “好样的小九儿!”季临歌笑道,“这一趟回来,我定然要好好奖励你!”

      “我们,也定然能回来。”

      一路向西,这一人一驴,渐渐隐没在了朝阳里,身前映出了狭长的一道阴影,伴着青脆的铃铛声响,渐渐走向他心中所想的地方。

      蓝宣与梁梦君当晚便离开了扶风镇,这处小镇子喧闹富庶,本是他们定下来要多住一段日子的地方,此刻却又不得不先行离开。

      或许以后有,有机会还能再来。

      毕竟,余生很长。

      毕竟,有你相伴。

      越影已经放弃了抱怨自己作为一匹千里良驹居然要拉车这回事,前蹄高跃,嘶鸣一声,冲着朝阳升起的方向,一路奔跑。

      绿丫坐在车厢里掰着手指头数,嘴里嘀嘀咕咕的唠叨,一双水亮的眼睛也陷入了沉思的泥沼,小脑袋偏在一边,瞧着有些天然呆的可爱。

      “想什么呢?”蓝宣笑着问,“一双眼睛都想的发直了。”

      “哎呀公子!”绿丫回了神,“您是有事吗?”

      “没有,”蓝宣摇了摇头,“就是看你想的专注,便问问。”

      “我在想踢毽子那个小姐姐说的儿歌,”绿丫道,“若是诗书都写成这样,那也不是很难学嘛!”

      “傻丫头!”蓝宣笑笑,心想,那儿歌也不知是哪个半吊子编出来的,怎么听着都像是学艺不精的街头把式,思付一番,他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了一本小册子,里面写的都是些朗朗上口的儿歌谜语,专门给小孩子启蒙用的,本是他前些日子逛街市时好奇,随手买来解闷用的,此时拿来念给这小丫头,倒是再好不过。

      路途遥远,有个事儿来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谜语读了一个又一个,诗歌念了一行又一行,绿丫一双眼睛已经打了瞌睡,闭了又强忍着再睁开,还偷偷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蓝宣瞧着好笑,把书合了,轻声说,“睡会儿吧。”

      “嗯,”绿丫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眼看着就要沉沉睡去,却突然就睁了眼睛。

      她说,“公子,今年上元节的花灯,你一定要带着我去猜灯谜啊!”

      “公子这般厉害,定能赢得许多的桂花糖糕,”绿丫说着,也清醒了许多,吞了口口水接道,“还有许多酸里透着甜的冰糖葫芦!”

      车厢外的梁梦君听着从里面飘出来的对话,唇上勾了抹温暖的笑,上元节,祭天官,也该团圆。

      猛然间,他面上表情僵了一瞬,听着绿丫口中说的灯谜,又想起了那红色袄子的小丫头嘴里说的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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