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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一柄新剑 ...

  •   “你还真是擅长记仇。”
      终究是个没了法力的法师,埃诺克这样人高马大的魔族佣兵想要跟着 ,他是甩不掉的。
      “你想走到哪里去?眼看快到中午了,我觉着有点饿。”
      夏继续迈着飞快的步子往前走着,没回半句话。埃诺克偷偷抿了抿嘴,这家伙不上当。一般人总该会不耐烦地回几句话吧。
      埃诺克便也不再旁敲侧击了。
      “你再怎么走最后也还是要回来的。欠着我的钱暂且不提,你自己身上也没有半个奥伦。索德雷克之外方圆数百里都只有荒原,你没有水也没有食物,走不远的。”
      夏果然停了下来。
      “我是死是活都不用你来关心。”
      “当然了。不过你觉得你能选择去死么?”
      夏相当愤怒地回头盯住埃诺克,不过魔族人依旧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周围不会有别人时他就会把牛角盔摘下来提在手里,边走边晃荡。
      埃诺克没说错。他不能选择去死,因为他要记住凯赛尔,记住那个黑发的剑士;还有威尔凡,那头丛林里的野狼。
      死很容易,活着才难。记忆是人的枷锁,他背负着的东西决定了他不能就那样不负责任地解脱。
      夏的思绪很乱。埃诺克的话刺中了他最脆弱敏感的部分,由不得他伪装。只不过要他当埃诺克之前的所作所为从未发生,他也做不到。
      瞪这家伙一眼也就是他能做的全部了。再怎么说埃诺克也是把他从石窟里救出来,带到索德雷克的那个人。
      不过——脚下突然的一绊让夏最后的一点从容也灰飞烟灭。他正回头盯着埃诺克,看不见前方一块微微凸起的长条岩石,正要重新看向前方的瞬间,脚尖被岩石一钩,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倒在地,神色冷漠的脸热烈地撞向地面。
      埃诺克先是“噗嗤”地笑了一声,然后赶快冲到夏旁边,抓住他的手想将他扶起。而后他只见到骨节分明的手指握成拳头,在这一刻飞快地在他眼前放大。夏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借着他手臂的力量稳了稳,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一拳挥来。
      一声闷响。埃诺克的身子只是微弱地一晃,但面颊上的小块区域已经飞快地开始由白转红。
      “你……你怎么不躲开?”
      以埃诺克的身手,即便是突然的袭击也不可能躲不开。埃诺克的确本能地要避开,但他却更快地控制住了自己,避开了眼睛,硬挨了这拳。
      “我躲开的话你就不会内疚,就还会继续自己往前走,直到你没力气为止。”埃诺克的脸上看不出愤怒,反倒比平时还要平静些,只是看着他,然后耸了耸肩。
      “你……”
      夏愣了,想说话,说不出来。往地上狠狠地又锤了一拳,也只不过是自己感到痛苦,指节上渗出涔涔鲜血。他无力地坐倒在地,望向荒原的方向,又突然仰起了头。
      埃诺克叹了口气,也走到夏的身旁坐下,扶住他的肩膀。夏没做反抗,也不说话,只是眼睛显然比平时要湿润得多。
      片刻安静,埃诺克才缓缓开口。
      “我也没想到……我会一直帮你到现在啊。”
      “可能是因为你和我真的很像,以前的我。”
      顿了顿,他又说:
      “唉。哭吧,压抑自己也没任何用。”埃诺克叹了口气,看了看夏,有意转过头,也看着远处的荒原。
      灰黄的粗糙曲线勾勒了天与地的分界,稀薄的云彩有气无力地飘着。
      夏仍然没说话,看上去似乎很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根本看不出他片刻前还情绪崩溃,无法控制自己。只是不知何时他的眼睛下已经有两道潮湿的泪痕。
      “既然如此,和你说说我以前的事吧。”埃诺克随手撑在温热的地面上,“我呢,不是纯血的魔族人。母亲是魔族,父亲是个人类。不过母亲怀上我不久,他就被母亲的族人和兄弟杀了。奥拉人和魔族做了几百年的仇敌,布置陷阱,水源投毒,进攻,掠夺,屠杀,什么都做过。魔族对极南的人类村镇的所作所为也差不多,再过分的手段用到另一个种族身上都不算过分。我是魔族和人类结合诞生出的杂种,他们原本是打算把我放到柴堆里烧死的。”
      夏的神色微微动容,悄悄看了埃诺克一眼。
      “不过我的母亲保护了我。他们咒骂她,唾弃她,不过再如何,她终归是纯粹的魔族女人,他们不可能杀她的。她被从极南放逐,一路带着我沿着西南海岸流浪。她用炭灰加上水把头发染成黑色,披散着不去打理,没有人认出她是该死的魔族人。她带着我穿过西南的尼索乌山脉与相邻的尼索乌沙漠,一直到西南边陲。那里有个很小的镇子……记不清名字了。她被一家药剂店的老板收留,做些杂役的工作。药剂店的老板是个相当高大的男人,他并不在乎我母亲是魔族人——那个小镇上没人在乎。现在想来,那实在是个古怪的地方。”
      “我就在那里长大。”埃诺克幅度很小地耸了耸肩膀,“无忧无虑。直到十数年之后,母亲死了。她带着我离开极南的魔族聚落,跋涉千里时就已经留下了伤。我才从她的日记里知道过去的事,他们是怎样折磨、杀死我的父亲,又逼迫我的母亲离开。我独自离开极南,想要回到魔族的故乡复仇。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从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来,去自寻死路。”
      埃诺克突然停下了。
      “后来呢?”
      “以后再告诉你吧。”魔族人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收回胳膊,站起身子拍了拍尘土。
      “嗤。”夏不屑地发了一声,也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埃诺克说,“没有金钱,没了魔法,孑然一身,又背负着很多东西。不知道该去哪,不知道怎么去。迷茫又恐惧,痛苦又孤独。”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别自以为是。”夏转过身子,不去看埃诺克,回头朝着索德雷克走去。
      埃诺克无奈地一笑,摇了摇头:“你觉得谁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人?”
      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夏身后:“说出用来折磨那个佣兵的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你的反应了。所以我知道你也想要复仇,至少与复仇有关。想想你现在有什么。没有魔法矿石就使不出的简单戏法,羸弱的身子,空空如也的口袋——大约可以说什么都没有。你就像你的名字一样,是水,河床怎样延伸你就只能怎样流淌。你没有能力去决定自己的命运,至少现在还没有。”
      “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只要拥有力量就可以。”埃诺克说道,“只要站的地方足够高,命运的洪流就无法将你轻易携卷走。至少你能够决定你要去的方向。”
      夏笑了一声:“你和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没什么两样。哼,力量。”
      “拒绝的第一步就是接受。人对于整个世界而言太过渺小,横亘在世俗的车轮前只会被碾碎成沙土尘埃。我不知道你过去是怎样的,但现在的你说出这种话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你承认吧。”埃诺克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走快了几步,一把揽住了夏的肩膀,高大的体格和夏不成比例,这动作和凶恶的野狼一爪子抓住一只羔羊也没多大差别。
      夏的脸色一白,用尽力气挣扎,就差用咬的了。不过即便是他自认为过重的动作,揍到埃诺克身上也只是有点痛而已。
      埃诺克笑得更放肆,硬是不让夏挣脱。用不出魔法,最简单的法师之手都没法成型。他费劲全力,把自己弄得面红耳赤,也依旧被铐得死死的。
      “你现在啊,根本就一点力量都没有。你这样子是没办法复仇的。”埃诺克一脸得逞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凑在夏面前说道。
      “你他X的……快滚开!”
      埃诺克一挑眉,松开了手,夏随即将他推开——实际上埃诺克没被推动,夏是把自己给推离了魔族人。
      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来,不过愤怒倒也不是假的。
      “哈哈哈,你现在这幅样子还……嗯……用我在伤痕之城听到的词来说的话,挺可爱的。”埃诺克没半点负罪感地大笑。
      夏不理他,继续朝着索德雷克走去,埃诺克当然也还是继续跟了上去。他从背后卸下了什么东西,在夏一旁晃个不停。
      “你看,这个给你。”
      夏不胜其扰,瞥了一眼。是那个叫吉纳尔的倒霉佣兵的所使的刺剑的剑鞘,硬皮革制成的,在剑鞘口处嵌着一周金属,减少收剑时的磨损。夏这才想起自己的腰带上还挎着从吉纳尔手里夺走的刺剑,原本是为了防止他做出意外的反抗。
      “我对武器一窍不通,更不要说这种本来就只有少数人懂得如何使用的刺剑。”
      埃诺克身影一晃,轻巧地从夏的腰间抽走了那柄刺剑。他将刺剑端到眼前仔细瞧了瞧:“用上好的精铁锻造的,好像还掺了秘银。可能原本是为了方便施法者附魔强化,不过看样子最后并没能完成。这样好的剑,不像是蛮荒之地的东西,大概是他们从哪位贵族少爷手里抢来或者捡走的吧。”
      他一抖手臂,挽了个剑花。阳光在纤细的剑刃上微微一闪。
      明明惯用的是大剑,使起刺剑这样原本只属于贵族的高雅武器时却也意外地高明熟练。他一转手腕,将剑入鞘,再递向夏。
      “你想复仇,可是又没了最熟悉的魔法。”埃诺克耸耸肩膀,“看样子你只能走上我们这些剑士粗俗野蛮的道路了。你运气不错,我可以教你。”
      夏本能地准备开口拒绝,但又硬生生地将自己的话吞了回去。他沉默了片刻。
      “你最好有和你语气相称的实力。”
      埃诺克笑了一声:“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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