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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捉虫) ...
三人随那男子过了两条街才停下,前面不远处的凉荫下泊着一辆平头黑漆的马车,那马车从外面看朴实无华,但却予人大气沉稳之感。马车附近散坐着几个同男子差不多的侍从,这样的架势更让陆林坚信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富户。
男子此时却顾不得他,跟守在马车附近的一位侍从交谈了几句,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最后一咬牙,招呼陆林推车过来。
陆林心中疑虑更深,却知晓如今不是好奇的时候,嘱托弟弟妹妹站在一旁,他深吸一口气,推车靠了过去。
还没到马车旁,陆林便感到一股腾腾热气,这种灼热不是从天空烈日也不是从周围的空气中传递过来,而是眼前这辆马车的车厢!
##
热、好热,胸中仿佛被烈火焚烧。
他头疼欲裂,双目刺红,若不是强大的自制力让他压制住了想将一切毁灭的欲望,目光所触之物恐怕会碎如齑粉,纵使如此,他掌中所握润石已经被折了边角。
他烧得浑身发烫,却偏偏周身无一滴汗珠滑落。
这便是这毒的恶毒之处,太医开的清心丸也仅能在开始时让他保持清醒,却不能缓解这毒素一分。
如被地狱烈火焚烧,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烧化,这痛楚无人能救,只能一寸寸的煎熬。
他越烧越模糊,思绪也越来越混乱,一会儿是幼时他被整日关在不透光的屋中,一会儿是母妃淡漠的眼神,一会儿是无意听到的那句想忘也忘不了的话,……那些压在心中的鬼魅,此时仿若被解锁了封印,铺天盖地要将他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
##
陆林接住男子递来的银碗,正准备将浆水盛入银碗中,忽然听到一阵惊呼,一抬眼,他便看到了一个面色赤红的青年。
青年将那位带路的男子一掌推出,那男子口角带血的捂住胸膛,若不是周围几个侍卫反应迅速将他拉开,第二掌又要落下。
青年双目赤红,眼瞳似乎染了血色,浑身上下叫嚣着要将一切毁灭的疯狂。
“我去找人手过来!”
“来不及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几个打不过公子啊!”
“打不过也要上,我从前面引他过来,你们去找绳子从后面捆住他,千万小心,别伤了公子!”
“小子,快走开!”带路的男子没忘招呼一声陆林。
然而陆林此时又怎走的开?
男子刺红的双目如猎网般将他兜头罩下,陆林浑身颤抖,心脏剧烈狂跳,一种死亡的威胁扑面而来。
他想逃,却一动也不能动。
一步,两步。
青年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陆林的心脏上,他们的距离愈来愈近,陆林的紧张也愈来愈强烈,他几乎忍不住恐惧的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裁决。
“大哥!”陆柳惊恐担忧的呼声,忽然像破除魔法的咒语,一瞬将陆林的理智唤回。
“别过来!”他大呼一声,“走远些!”
不,他不能交待在这里,他走了,陆柳陆笛怎么办?
“咚——咚——咚——”忽然,一阵浑厚、悠远的钟声破地而起,众人愣了一下,青年也愣了一下,脚步慢了些许。
还能听得进声音就好!
“稽首光明大佛顶,如来万行首楞严。开无相门圆寂宗,字字观照金刚定。”模仿完浑厚的钟声,陆林不紧不慢的诵读着《严楞经》,他的声音此时宽厚、沉稳,像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者,予人信任之感,而那词句间的韵律却又仿若流动的青溪,静静洗涤着狂暴躁动。
青年脑中嗡嗡作响,佛经的经义并不能冲入他已经混乱的思绪,然而这声音却洋洋入耳,奇迹般缓解了他的焦躁。
他不知不觉停下脚步,追逐着声音的去向。
“如一众生未成佛终不于此取泥洹,”陆林有节奏的诵读着,语调抑扬顿挫,声音不急不缓。
一遍,两遍,三遍,一遍又一遍,他察觉不到渴,也察觉不到累,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誓要渡化青年的苦厄。
青年的双瞳依旧布满血色,然而眼中的暴戾却在一点点消散。
“头,还需要捆嘛?”侍卫们惊异的看着这一幕,小声问着受了伤的头领卢一。
卢一心中的惊异并不比他们少,然而他毕竟是首领,并没有轻下结论,“先备着,看情况再说。”
终于,不知是第几遍,陆林停下了诵读。
场中霎的一静,侍卫们的心紧张起来。
“他怎么不念了?”
“嘘,你看!”
陆林伸出手臂,端出一碗浆水递给青年,笑容恬静,“请饮些浆水解渴吧!”
青年怔愣的看着他,陆林依旧笑举着银碗,“公子,饮些浆水解渴吧!”
青年不知不觉抬起手臂,接过那带着凉意的银碗,然而他周身火热,那碗到了他掌中急剧升温,等到浆水滚落喉间之时,已经变得温热。
这是?这不是水!这是……他模糊的意志察觉到一点微甜。
甜?为何他能感觉到甜?
陆林已经倒了第二碗,他执手接过,淡淡的涩香。
然后第三碗,有着树叶的清新。
第四碗,酸酸的甜。
他像沙漠中渴了许久的旅人,而少年是解救他的绿洲。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不易察觉的飨足表情,像一只碰到心爱之物的大猫。
陆林又递了一碗过来,他摇摇头,指着第四碗。
这碗最好喝,酸酸甜甜,酸的爽口,甜的清润,仿若他苦等多年,一直渴求的味道。
一碗接一碗,青年不知道喝了多少碗,等到他清醒过来,是卢一面带担忧的神色。
“我又发病了?”青年的声音因为火热,含着沙哑,他看了眼卢一,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是不是伤了你?”
“无碍。”卢一的脸色有些苍白,“公子出掌时,卸了力道。”如若不然,依公子的武力,自己此时只怕已是个死人。
“下次我再有发病的预兆,你就把我打昏。”
“公子千金之躯怎能?”对上青年隐藏着痛苦的沉沉目光,卢一的话顿在那里,低低应了声,“是——”
“后来我怎么恢复神智的?”青年像往常发病时一样,已经把将才的一切都忘了。
“属下买了些浆水回来,公子饮了浆水就好了——”卢一叹一口气,并没有把真相告诉青年,以免引得他内疚。
虽然他很感激那个贩水的少年,但是公子发病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闻听此言,青年松了口气,然而心底又有种奇怪的失落,仿若他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耽误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否则他们还以为我又‘失踪’了呢!”说话间,青年已收起了短暂的脆弱,神色恢复了平日的冷峻。
“是!”卢一立马行动起来,到得路上他才记起一事,竟忘记给那少年打赏了!
##
“今日后来的事情,谁也别说,都记住了嘛!”陆林嘱托着弟妹。
陆柳懂事的点点头,虽然大哥没有解释为什么,但是当时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还是让她记忆深刻。
迟钝的陆笛毫无所觉,他跟着姐姐点头应诺,一边用小手给陆林扇风降温,“大哥,你后背全湿了。”
“天太热——”陆林轻轻答道。
回忆将才发生的一切,他还有些腿脚发软,那一刻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让他敢直面失去理智的青年。
危急时刻,那个诵经渡化之人并不是他扮演过的角色,而是他练习各种角色时的混合体,他像《琉璃假面》中的主角,随手摘了面具带在脸上便拥有了无穷力量,那时,他深信自己能破除厄难。
此时想来,后怕大过庆幸,若是那青年没有受影响……
“大哥,我们帮你推车!”陆柳陆笛甜甜的声音响起。
陆林看着两个热闹闹的小包子,心中一软,“大哥不累,咱们买些肉包子吃可好?”
“咱们不还欠钱嘛?”陆柳拉住要拍手欢呼的弟弟,“大哥辛苦,弟弟最小,不用给我买,我不爱吃肉。”
“今日赚了钱,几个肉包还是吃得起的!”陆林爱怜的摸了摸陆柳的包包头,小声说道,“咱们现在有十二两了。”
陆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会算术,一百两减去十二两,他们的欠款还有八十八两!
虽然还是很大一笔数字,但是,却让人看到了希望!
“大哥,你真厉害!”陆柳的目光崇拜而真挚。
陆林一怔,他不过是想到了卖水的法子,这也是因为家中有口好井,而他前世为了保护嗓子常常自己调制果饮懂得一些方法。
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可是在陆柳眼中,他仿若是撑天巨-柱。
前世,他从未被期待过,可是此时!
心中又暖又涩,他蹲下-身认真的看着两个团子,“小柳跟小笛也很厉害,多亏了你们,咱们的浆水才卖得这般好!”
陆柳眼中一亮,陆笛也挺了挺小胸脯,陆林一边一个将人抱上推车,“走啰,咱们去吃包子!”
“吃包子!”陆笛拍着小掌,陆柳也面带笑容,陆林推着车,仿若推着幸福和希望。
若是青年没有受影响,他也一定会设法拦住他,哪怕拼上性命,也不会让他伤害他的家人!
——
见面了,头次见面就吓小受,以后有你跪搓衣板的时候
小剧场:
陆林:干嘛跟着我?
方耀:喝你水,和你睡,喝你四碗水,永远和你睡。
陆林:流氓!(大耳刮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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