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爱人》芒西番

9、第9章

　　气氛暗昧旖旎，让人难以忽略。
　　原本澄亮的水晶吊灯都被尽数熄灭，只留有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加重了这种惹人遐想的氛围。

　　经能工巧匠之手出来的丝绒沙发上，围坐了足有快二十个人，作为寿星的段祈音自然而然是坐在了最中间。

　　纤长漂亮的右手里握着个小巧的威士酒壶，倾倒出来的苏格兰威士忌是老段的藏品，此时此刻经瓶口落入那几个半裸着的舞男嘴里，实在是有些浪费。

　　段祈音毫不在意，酒壶一空，就去另启一瓶。
　　然后身子后仰，继续淹没在簇拥的人群里。

　　着急忙慌赶到的沈淮枭，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他无法控制地怔在原地，一度觉得自己是眼花。

　　这么多年，虽说段祈音性子跳脱，但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
　　现在眼前的这一幕，是他万不敢轻易去想象的，那种在人堆里游刃有余的姿态，连他这种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惯了的人，都不一定能学得会。

　　沈淮枭的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霾，两指很熟练地操控着打开了屋内的所有灯光，迈开的步伐又大又急。

　　茶几上摆放着数几十种昂贵的酒液，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极为妖冶的光芒。

　　沈淮枭伸出手，夺走段祈音手里的酒壶，撒气般丢在了地板上，一时间摔得是四分五裂。

　　时间停摆不动，空气凝滞成结。

　　沈淮枭扫了眼一左一右坐在段祈音身边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人的手掌还搭在段祈音的膝上，动作亲昵到让他不由攥紧了手，却又只能忍而不发，胸腔内被滚起的怒火闷到头晕眼花。

　　他从鼻间溢出一声笑，“跟我上楼。”

　　段祈音抬起头，望着他笑，“做什么？要么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玩，要么您就右转离开，要多远走多远。”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女孩子探出手，强行按住一旁男人准备从自己膝上挪开的那只手，口吻熟稔，“继续玩啊，我这里房间很多，大家都可以留下来过夜。”

　　沈淮枭逆光站着，眼底愠色明显，下一秒，愤怒与不满终是隐忍不住，挥臂扫落桌上所有的酒液，怒喝：“滚，都给我滚。”

　　这种风雨欲来的气势，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段祈音都不禁短暂怔愣住了。
　　待人群四散而去，她才稍稍反应过来，摇晃着身子站起来，瞪视着眼前的人，说：“沈淮枭，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把人都给我轰走了，你给我玩啊？”

　　“对，我陪你。”
　　沈淮枭眼里没什么温度，嗓音里透着满满的不悦，弯下腰将面前的人抄过膝弯抱起来，步子直冲着楼上的卧室。

　　工艺精湛的房门被大力踢开。
　　沈淮枭把怀里的人丢到柔软的床面上，纤瘦的身子随着惯性微微往上弹起又落下。他屈膝半跪在床边，边解着领带边说：“段祈音，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生日当天，招些不三不四的人过来，陪吃陪喝陪玩。如果我不来，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段祈音歪着脑袋，指尖勾起滑了半边下去的肩带，说话毫不忸怩，“怎么？看不起他们啊？可我跟他们是同一类人。”

　　“我不是几乎每天都在陪你吃陪你喝陪你玩，结束以后接着陪你睡。二哥你怎么两幅标准啊？你可以享受这种服务，我就不行？”

　　这些自暴自弃的话，于沈淮枭而言，过于刺耳。
　　他克制不住地抖动着唇瓣，不紧不慢地长舒了口气，“音音，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我喜欢你，所以想长久地跟你在一起。你以为我不想只是饭后跟你出去简单地遛个弯吗？那些生活化的琐碎小事，我做梦都想跟你一起，可是你愿意吗？我们之间除了上床，还能有其他的事情做吗？”

　　段祈音眼眶通红，“沈淮枭，你用我爸妈威胁我跟你上床，还有用苏霄时逼迫我重新跟你混在一起的时候，你就该明白，我们之间半点可能都没了。”

　　说完，她大力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很迅速地下床，接而跑下了楼。

　　接下来，沈淮枭的耳边都充斥着打砸惊叫的声音。
　　他提步出去，自上往下瞧着，女孩子手脚并用，将客厅内肉眼可见的所有物品全都砸了个稀巴烂，似是觉得不够，还将酒液泼洒在了每一处。

　　沈淮枭神色不佳。
　　脚下的这栋别墅，是段祈安购入送给段祈音的，但周围的装饰却来自于他，大到墙壁上的壁纸，小到厨房里的餐盘用具，都是他陪着段祈音挑选，然后亲自盯着完成的。

　　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一堆无法入眼的垃圾。

　　沈淮枭没动，眼睁睁看着楼下那抹娇小的身影发泄完以后，随手抓过搭在沙发上的外套穿上，然后夺门而出。

　　段祈音漫无目的地在阒静无比的小区内走着，右手探入口袋，摩挲了好半晌手机。
　　不多久，她拿出来，拨了通电话出去，只说了几句就很快收了线。

　　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几秒后，忽起的振动音从掌心传递到全身各处。
　　段祈音本不想理会，岂料那电话是一通接着一通。她不得不拿起来看一眼，双眼因着来电显上的三字备注睁到了最大。

　　她犹豫了几秒，贴耳接听，恍着神应着电话那端的人。
　　半个小时后，段祈音打了辆的士，到了市中心的一家高级餐厅。

　　跟着服务生的引导，她迈入包厢，一迎上里面坐着的人的视线，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她吐出一口气，打招呼，“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段祈音进来的那一刻，苏霄时就已经起身，闻言冲她微微一笑，“今天早上刚到。生日快乐，阿音。”

　　听了这话，段祈音不由后悔起来，不该来这一趟的。
　　她了解苏霄时，在任何人际关系前，都会保持该有的分寸和礼节，能忽然如此亲昵地唤她，只能证明班级群里有关于苏霄时恋爱的那件事，纯属空穴来风。

　　不出所料，男人再度开口，说：“我是为了你生日专程回来的。”

　　段祈音往后退了一步，意图很明显。
　　苏霄时赶忙抬手止住，“我不是故意来给你添堵的。阿音，我知道你当初跟我在一起是身不由己，也知道后来你跟我分手是有苦衷，我只是...太想你了，想回来看看你，不是来求和的，你不用觉得困扰。”

　　言及此，段祈音若还是想着离开，就显得太不礼貌了。
　　她吞咽了下，提步往前，冲着身后帮着拖动椅子的苏霄时轻一颔首，才慢吞吞坐下。

　　苏霄时略一抬手，服务生便招呼着送菜上来。
　　实木方桌上不多久便被精致的菜肴摆满了，香味四溢。

　　段祈音耳中轰鸣不止，一双手紧紧地攥着外套的下摆，心中的那根弦好似随时都会崩掉。

　　除了老段白女士，大哥和窈窈，还有沈...
　　恐怕只有苏霄时还记得她的喜好，面前放着的，不管是饭菜，还是饮品，都是她喜欢的，可她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苏霄时用公筷夹了块烧带鱼放到她面前的餐盘里，对她说，“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还说这家的餐厅做得最好吃，我特地提前了一个礼拜才预定到位子，吃完还有小蛋糕，是你最喜欢吃的柿子口味。”

　　段祈音很迟钝地拿起筷子，强逼着自己吃完了一整块，勾起十分得体的笑容，“谢谢，确实很久没吃过了。”

　　“你要是喜欢，等我回国以后可以天——”
　　苏霄时有些激动，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阿音，我明年就回来了，打算开个工作室。”

　　段祈音轻咬牙关，许久才松开，“我记得你原计划是要在国外待三年的，提前回来，也是为了我吗？”

　　“我——”
　　她摇了摇头，打断，“我说过，为了我不值得的。你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你为了自己心目中那个极其片面的段祈音，舍弃那么多，你会后悔的。”

　　这一次，苏霄时选择了一意孤行，这么久以来，他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段祈音说分手的时候，他没有毫不犹豫地立刻跑回去问问段祈音为什么。

　　在他的心目中，段祈音善良、阳光，是众多人眼中仿若太阳般的存在。
　　但凡有段祈音在的地方，定会热闹无比，逗得许多人开怀大笑。

　　苏霄时出生在一家很平凡的家庭，爸妈一生的积蓄都用在了他学艺术上面。
　　犹记得那时候刚步入大学的校门，一次校内公益活动，他实在好奇，穿梭在每一个摊位前，后来不知是谁冒失，撞倒了其中一个铺满了琳琅满目小珠子的矮桌。

　　苏霄时不识货，忙低身下去帮着拣拾，浑然不知有一颗小小的彩色宝石卷入他的袖口，后来当着众人的面抖落出来。

　　那一刻，他成为了众矢之的，是有了段祈音的帮助，他才得以解脱。
　　苏霄时永远无法忘记女孩子当时伶牙俐齿的样子，仅几句话就说得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之后，他在满校园里打听，才知道女孩子只是来凑热闹，并不是本校的学生。

　　所以，在次年接待新生的志愿活动时，他看到个人消息表格里的照片，顿时欣喜不已。

　　苏霄时酝酿了足有三个月，才鼓起勇气给段祈音告白，答案自然是被拒绝了，但他并没有放弃，也没有过多得纠缠。

　　段祈音的青睐，对他来说，就像是那颗珍贵无比的彩色宝石。
　　他得不到，却又念念不忘。

　　直到一年多前，接到段祈音那通需要他来帮着假扮情侣的电话时，他才隐约发现，那个永远都乐天派的女孩子变了，好像有了无数的心事，比起以前也沉默了不少。

　　苏霄时有片刻的愣神，“阿音，几天前我接到了一通你家里人的电话，他说他是你的...二哥。”

　　话音一落，段祈音瞬间松了手劲，筷子顺势滚落到了地板上。
　　她的心倏地紧绷到极致，忙问：“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