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指引下》散卓

2、交易

　　阿帕基和布加拉提结束了今天的任务，正穿过一条狭窄的巷道，那里直通大陆，米斯达的车就停在巷道口接应。
　　“到饭点了啊我说，去吃顿烩饭吧。”米斯达开车，和往常一样随口说道。
　　“不了，家里有些事要处理一下。”阿帕基想到那个有点奇怪的女孩，本来应该立刻解决，他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尤其是自己还不在家，虽然对方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虽然他家贵重的东西不算多。
　　“家人？你的家人不是在乡下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布加拉提在后座，看着后视镜里阿帕基的眼睛问道。
　　“不，家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女孩，昨天晚上发高烧晕倒在我家门口。”
　　“哦哦？”米斯达打了一把方向盘，怪叫了一声，也看向后视镜里阿帕基的眼睛。
　　“这么说，她现在还在你家？”布加拉提冷静的声音传来。
　　“对，她看起来像是亚洲人，不会说意大利语，而且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我家，”阿帕基顿了顿，继续接道，“她好像认识我，除了我的名字，她什么也不会说。”
　　这样说起来有点怪怪的，阿帕基靠在后座，眉头习惯性地皱起来，“但我不认识她。”
　　“机密文件全部都销毁了，电脑和我的房间是锁住的。”阿帕基又补上一句。
　　布加拉提没有接这话，只是沉吟道，“确实很奇怪——前面拐去孔多蒂街，”他转头看向阿帕基“这条街有家店卖语言种类齐全的翻译器，听听那个女孩说什么，或许有重要的事找你，。”
　　阿帕基想起家里的你，雨天蜷缩在他家门口的女孩，握住他衣摆时攥紧的手指，抬起头时一字一句的“阿帕基”，就像在告诉他别离开。
　　……
　　阿帕基打开房门，看见明显被打扫过的地面和桌子，你就窝在他家的沙发上看电视剧，是一部警匪片，一部阿帕基小时候就看过的警匪片，La piovra Season，阿帕基换上拖鞋，听到电视剧里争锋相对的台词。
　　“我会送你去地狱的。”
　　“可这世界本就是地狱。”
　　你的神色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阿帕基回来就按了暂停键，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现在的小姑娘喜欢看这种片子吗？你应该听不懂台词吧，阿帕基胡乱想着，掏出口袋里小砖头似的翻译器，调到语言栏递给你。
　　翻译器，太好了，看来你们之间交流可以方便很多。但事实上你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和阿帕基解释什么。这里是2001年的南意大利，如果非要回国，你应该能碰到刚结婚的爸妈，不过谁会相信你是他们的女儿？身份证明和入境许可也是问题。
　　换句话说，你已经无处可去了，在这个犯罪猖獗的城市，你所信任的只有阿帕基他们。
　　翻译器在你和阿帕基手中交换，他像刑讯一样提问，你斟酌着回答。
　　“姓名。”
　　“李长明。”
　　“年龄。”
　　“21岁。”
　　阿帕基抬头看了一眼，像是有些意外。
　　“国籍。”
　　“种花家人民共和国。”你很严肃地在翻译器上打出最正式的名称。阿帕基看着你递来翻译器的右手，中指的一二指节之间、小指的第二指节有明显薄茧，但整只手的皮肤都很细腻，指甲上染着棕色的指甲油，二指淡紫色闪光的跳色，像是猫咪的眼睛。即使鼻梁上什么也没有，却在打字时偶尔轻轻眯起眼睛，指节推着鼻梁，像是推着一副并不存在的眼镜。
　　眼镜很漂亮，黑色的睫毛，褐色的瞳仁，抬眸时眼睛睁圆，看起来十分呆滞好骗，思考时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大概能猜出你的职业。
　　“职业。”
　　“学生。”
　　“学什么。”
　　“文学。”
　　“为什么晕倒在我家门口？”阿帕基的眼睛盯着你，像是警员警告犯人别说一句假话。
　　“我不知道。”你咬住下唇，看起来很紧张，但你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把起因有条理地说清楚。你没有丝毫恶意，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如果再谨慎一点猜想，或许是谁的替身攻击，或许是北美那边见鬼的“上天堂”让平行世界出了问题。说清楚一点，对大家都好。
　　“事情是这样，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听我慢慢讲。
　　我是一名种花家很普通的学生，上学，考试，身边没有替身也没有黑手党，是一种很平淡很安全的生活。”
　　翻译器上“替身”这个词一出现，阿帕基的肩部线条就紧绷了起来，你慌张地在翻译器上打字，“等等等等，听我给你解释，我是普通人……”
　　“我非常喜欢一部漫画，这个漫画的其中一部分，讲述南意大利那不勒斯，黑手党的故事，有关，改行的警察、替身战斗、当地黑手党。
　　你可能没办法相信，但你其实是我看过一部漫画里的角色，雷欧·阿帕基，”你垂下眼眸，像是想到了伤心的事，“但我什么也没做，除了看了很多遍这部漫画。”除了为它写衍生的结局、除了看遍衍生的小说、除了书柜贴满他们的海报、除了很喜欢你们所有人、除了……在日记里连续四个月每天告白布加拉提。
　　“我什么也没做，”你又强调了一遍。“我只是，熬夜，写点东西看看书，我不记得我有没有上床睡觉，或许我因为熬夜背书猝死了，灵魂无处可去才飘来你家的门口……毕竟……”毕竟我确实，有点喜欢你。
　　你的神情低落下来，这只是猜测之一，你不得不考虑最坏的打算，比如你回不去了，或者阿帕基怀疑你是敌人派来的替身使者。
　　你的额头侧面刘海飘起来，有什么东西好像要撞到你，但你来不及避开，那个东西很软，只是轻轻贴在你的太阳穴又迅速收了回去，意外的柔软小心。
　　你明白那是什么，阿帕基的替身，忧郁蓝调。
　　有些相同的画面闪回，你想起生命中的某个人也是这样用拳头对着你，不过它真的落了下来。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你的头骨还是感觉到坚硬的指骨和疼痛。
　　你像警戒的动物，瞳孔在一瞬间缩紧，攥紧翻译器看着阿帕基。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阿帕基想起你在昨天夜里也是用这样发狠的眼神踢开他又打开门。
　　短短一瞬间，你看着阿帕基深呼吸，又垂下眼眸。
　　其实你不介意阿帕基的试探，只是有些记忆刻进你的身体里，相似东西，总能勾起你相似的情绪。你不觉得阿帕基会伤害你，与其说担心自己，你更觉得阿帕基就应该对别人多一点猜忌。即使是看似脆弱的自己，即使是看似无害的儿童，最好，最好都有这样的试探。
　　“阿帕基,我知道黑手党不是慈善机构，即使你帮了我，也不代表我在这种情境下不是一个麻烦。但我来自2025年的种花家，也就是说，我没地方可去了。而在那不勒斯，我不认识别人，连信任这种事也是危险的。”
　　阿帕基觉得很奇怪，你的每一句话他都感到匪夷所思，明明说着奇怪的话，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却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忧郁蓝调在这一瞬间果断出拳，击向那个女孩的太阳穴，她还在打字，直到忧郁蓝调的卸下力道，但惯性还是让它碰到了她的皮肤。
　　确实是普通人，有一点胆量和冷静的普通人，容易被吓到的小鬼。
　　“□□讲究‘代价’，对黑手党的委托都以交易达成……”
　　“嗯哼。”阿帕基轻哼了一声，示意你继续往下说。
　　“无论如何匪夷所思，现在有三个事实无法更改。你和你的伙伴会死，就在四月初；我大概知道未来影响你们生死存亡的事件；我无家可归。从感情上来讲，你们像是我认识很久的，敬重的人，我想恳请你们帮助我，恳请你了解自己的未来，让那不勒斯为数不多代表‘正义’的护卫队继续存在下去。但对你而言我只是萍水相逢，单从交易来讲，我只请你们收留我、庇护我，直到我能回家或者有能力自保，而我会像占卜师一样告诉你们——布加拉提、你、纳兰迦会遇到什么，事关你们三个人的生命。”
　　你静静地等着阿帕基看完翻译器上的文字，有点紧张地咬住嘴唇等待阿帕基的选择。脑袋飞速转动，如果阿帕基拒绝你了怎么办？
　　那也不能等死，那就去找布加拉提、米斯达、乔鲁诺，挨个找一遍，威逼或者利诱。实在不行就每天蹲守乔鲁诺，在他‘重新点火’的时候借此获得替身能力以求自保。警局、大使馆、孤儿救助，管他什么通通跑一遍，难道你还能死在那不勒斯这个鬼地方吗？
　　“喂，我答应了。即使你不说这么多，我也会送你到社会救助中心，”阿帕基依旧是那副拽拽的表情，“不过明天早上，你得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