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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疗程一正式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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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着破烂黑褂的少年抱着怀中的小孩在这死寂无声,一片漆黑的城内穿行。
这场封城的围剿至今为止接近一天一夜,即使表面看似风平浪静,但这越拖越长的时间只会令人更加恐惧。
外城的百姓躲在房里,饿了也不敢用厨房生火,只敢吃些干粮,然后再躲回角落,惶惶度日。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少年眼中时而被漆黑覆盖,时而因为那紧贴的安宁而恢复平静,走走停停,居然还真的拉开了一段距离。
虽然巡逻不曾松懈,但在‘混淆’的作用下,所有人都将他和杜聆尹视若无物。少年眯着眼,神色轻松,似乎也完全不在意自己如今的危险处境。
他被魔化影响了。
郁倾很清楚,若是以前,自己这只老鼠一定无时不刻都在谨慎。毕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手中的这个天赐啊……是十分鸡肋的东西。
只有在夜幕的遮掩下,它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到了白天,使用天赐后巨大的疲惫就会反噬到身上。
夜里用的越久,第二日便越不能动弹,副作用十分严重。
但如今的他无论做什么都变得十分疯狂,偶尔瞥见那窗户缝隙中满脸不安的百姓,都会产生莫名其妙的杀意,鲜血的气味更是能让浑身沸腾起来……
若不是怕再次弄丢这个随随便便把自己卖掉,然后拿卖身钱还救命之恩的蠢小孩,早就大开杀戒了。
……
天渐渐亮了。
被压在臂弯里的那只手轻微动了动,少年脚步猛然停下,目光投了过来,发现杜聆尹有醒来的征兆。
小孩细白如瓷的脸上依旧覆盖着白色纱布,牢牢遮住双目,郁倾轻轻掀开检查过,发现眼上没什么伤口,不知是不是伤到了里面眼球。
他盯着地图很快来到一处临街的客栈,虽然门窗紧紧闭着,但从后堂的树上抱着小孩爬了上去,熟练的撬开了窗子钻进屋子。
运气不错。
这间房里正好没人,省了他多杀一人的功夫。
刚关好窗子,被他放在榻上的杜聆尹就已经醒来,撑起半个身体,衣裳有些散乱,一只手虚虚覆盖在眼睛的纱布上,整个人似乎沉浸在茫然中。
“醒了?”
郁倾没敢在这昏暗的光线下解开纱布,只是揉了揉那头柔软的粉发,左右观察他有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
看起来比瓷器还白皙脆弱的孩童突然抬起头,向他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少年瞳孔猛然一缩!
脑海中翻腾的黑色在思维被冲击的瞬间迅速反扑,却被一只突然放在他手背上的柔软手指强行压下,面前的人犹如源源不断的温暖发光体一般,气质安宁又温和。
“你没事吧?”杜聆尹轻轻问道。
说实话,即使被遮挡了小半张脸,他笑起来依旧十分轻易就能震动心弦,郁倾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停滞了一瞬,很快移开眼,心里那股怪异越来越明显。
从地窖逃出来,他也没见这小孩笑过。
“关你什么事,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小废物。”
黑色因为那股温暖缓缓消散,他说出的话不知不觉恢复了刻薄:“眼睛瞎了?伤到哪了,现在还疼?”
“不痛。”杜聆尹道,“虽然看不清楚,但过几天就会好了,不用担心。”
少年的眉毛蹙起:“过几天?你当看不见是小事?若是真瞎了,连路都看不清,我迟早也丢下你。”
杜聆尹沉默了会,避开了这个可能会继续无谓纠缠下去的话题。
他突然握紧了郁倾的手指,俯身靠近,少年身上一股混合着烟气的血腥味便涌入鼻腔。
“你伤的好重,比我更需要治疗。”他说道。
那被纱布盖住的脸颊轻轻蹭上郁倾的手臂……是温热柔软的触感,蹭的郁倾心里的怪异越来越强烈起来,蹙着眉往后一移。
……不对。
杜聆尹视觉已被剥夺,而自己的声音也因为干渴而低哑,难以分辨……这小孩难道还认得出自己是谁吗?
还是说不管对方是不是陌生人,他都会毫无戒心的摸上去?
杜聆尹的手指变本加厉,摸上了自己遍布疤痕伤口的手臂,手指划过凸起的血痂,郁倾被这温暖接触的地方似乎更加舒适,疼痛也奇异的减轻了一些……
这抚摸似乎不是安抚性,而是带着减轻疼痛的目的,从手臂摸到肩膀,在手指即将伸进领口之时,终于被另一只干瘦的手指死死按住!
“这样会让你好受一些。”
虽然无法通过眼睛看心脏的颜色,但杜聆尹面上有些不解,隔着薄薄的纱布似乎也感受到了面前人毫无缘由的愤怒。
“喂,你知道我是谁么?”郁倾冷冷道。
杜聆尹摇头。
确认他真的不是装的,郁倾的面色更差了:“谁教你对一个陌生人动手动脚的?我也不需要你这点安慰。”
杜聆尹:“有一个更快更好的方法。只要你愿意为我提供帮助,身上的伤很快就能治好。”
郁倾愣了一下。
只见面前的小孩掀开自己的衣袖,那熟悉的交叉金手环便暴露在空气中。
他注意到,这次上面点缀的星星不知为何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在空气中摇晃,粉发孩童轻轻叹气,脸上自醒来开始,头一次露出明显的困扰之色——
“摘掉这颗东西,我的眼睛就能好了……”
[警告——]
[警告——]
少年脑内那个自他濒死后就默不作声的系统突然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
[患者即将脱离‘锁’的控制,疗程难度会无限增加,请及时控制患者行为!]
[‘锁’是什么?]郁倾立即问道。
系统未回答,机械的继续道:
[疗程一正式开始,请根据患者情况完成疗程任务。
任务一:保持‘锁’的完整,目前1/5,请辅助者尽快找到所有遗落的‘锁’。
任务二:将患者的善意值保持在0以上,保护患者,二十岁之前不得死亡。]
[任务说明:‘锁’:可控制患者病情的物体。当‘锁’全部脱落,任务将判定为失败,根据协议,系统将即刻脱离!]
……不大的客房顿时死寂起来。
只有窗外不知何时飞来的鸟雀十分吵闹,在外面焦急的鸣叫,少年与面色始终平静的杜聆尹相处至今……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那个‘锁’是控制圣母病的东西,也就是说,他遇见的小孩被压制了病情,而现在被解开了大半,那些异常也是因为‘锁’解开而出现了?
压制他体内魔化,也是小孩身上突然涌现的力量,他在自己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锁’为什么会解开?
为什么,杜聆尹一直没有情绪波动。
即使身体孱弱,且孤身一人的处于极其不利的环境之中,他也处之泰然,甚至还有力气来关心自己………
突然,紧紧握着杜聆尹手腕的手松开了些,少年面色苍白的扶着额头,眼前一阵一阵眩晕,浑身的力气也渐渐消散!
天赐的反噬突如其来。
那些原本麻木了的痛苦变本加厉的刺向他的神经,他的身躯冒出大滴冷汗,僵硬的脱力倒在床榻上,如同瘫痪一般无法支配自己的肢体。
等等——他还没弄清楚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任务是怎么回事!
“我是郁倾……”
咬牙切齿的说完这一句,少年浑身上下很快只剩下眼睛可以睁着,再也动弹不得。
杜聆尹的脸上终于出现些许茫然。
眼前一片漆黑,他空洞的看着前方,只听得见耳边传来压抑的痛苦哼声,在短暂惊讶之后,面色缓缓恢复平静。
“原来是这样。”杜聆尹道,“你现在还好吗?若是真的很痛,就交给我吧。”
……什么意思?
而且为什么杜聆尹对如今的处境一点疑问都没有?
怪异的预感猛然袭上郁倾心头。
蒙着眼的漂亮孩童慢慢挪到他的面前,柔软的手指摸索着,待郁倾察觉到不对,半边的衣袍突然被扯下,露出苍白肌肤上的大片伤口!
杜聆尹的手指轻柔的覆盖在他的皮肤上,没有焦距的瞳孔对准一处,缓缓俯下身体……
舔了一口。
血的咸腥味在口中蔓延,他皱了一下眉头,舌尖轻轻舔舐着,那些狰狞的伤口……嘴唇贴上肌肤,被柔软湿润的触感经过的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少年脑袋里一片空白。
哪怕只有一个部位能动弹,他也会拼尽全力的逃离这怪异的触感,但此刻只能被迫承受着,看着那盲目的漂亮孩童,唇瓣染上自己鲜血的颜色……
……
……
“你恢复了吗。”杜聆尹的声音有些不稳,“大部分魔气已经驱除了,这样,我们又两清了。”
距离刚刚不知过了多久。
床榻上,衣裳敞开的少年目光空洞。杜聆尹不甚在意的擦了擦自己被血染红的脸颊和唇瓣,发现他的身躯还在颤抖,袖子下的手指紧攥着。
那看起来紧紧缩着的手被杜聆尹碰了一下便轻而易举的张开,干瘦苍白的掌心有一排冒血的掐痕,大概中途身体便渐渐恢复了知觉,下意识留下的。
郁倾突而从床头上直起身体,头低着看不清神色,将手从杜聆尹的怀中抽了出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手给我。”杜聆尹道。
“两清,什么两清。”少年没有伸手,反而嗓子都气哑了,隐藏在乱发下的耳朵犹如火烧,“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杜聆尹:“我在给你治疗。”
“难道随便一个人在你面前受伤你也这么给他治疗?谁会这么治疗?”少年突然按住了杜聆尹的肩膀,试图从那纱布下的面容看出什么,结果自然是失望。
而且,自己的身体的确从反噬中恢复了,身上严重的伤口在杜聆尹的舔舐下也直接愈合。
他的声音更阴冷了:“这才不是两清,你轻薄了我。”
杜聆尹面上又一次浮现出茫然。
这个世上,大概没有十岁孩童轻薄十五岁少年的道理。
“那你想要什么?”
他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毕竟郁倾突然在他眼前倒下,情况紧急,力量又未全部恢复,这种手段是有些麻烦,但结果是好的。
郁倾顶着阴沉沉的脸,在乖巧跪坐着的小孩身上看来看去,沉默了良久,忍不住用袖子给他擦脸上那些刺目的血污,又从桌子上倒了杯茶,递给他漱口。
然后,不甘心的从身后摸出一颗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星星。
“戴上。”
杜聆尹没有动作。
他脸上下意识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抗拒,将右手的金环藏到了身后,明显十分不愿意。
系统里的地图可以看见‘锁’的位置,一个就是他所在的床榻上,大概是杜聆尹醒来不久便脱落了。
其他的有一个掉在在城内,一个似乎被人捡到,坐标不断移动着,最后一个在城主府。
郁倾本想用强的,但思索一番,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个布包,上面的花色很像杜聆尹那日留给他的那个。杜聆尹听见声音以为他将那东西收起来了,神色微动……
这轻微的情绪在少年从布包里掏出镣铐后戛然而止。
“你要是不想戴,那就选一个。”
郁倾左手掌心放着金色的星星,右手拎着那个看起来就十分沉重的铁镣铐,中间连着半米长的锁链。
“两个都不想戴。”杜聆尹抬头,语气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委屈,“我救了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郁倾冷笑道:“暗河巷从未规定过有恩就要报,也没有两清的说法,谁更强便能奴役更多人。你也是如此,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的力量会被削弱。”杜聆尹努力说服,“价值也会降低,你不是想卖掉我吗,这个东西戴上是很难摘下来的。”
郁倾:“自然要讨个解释,不过不是现在。”
见真的没有余地,杜聆尹抿紧了唇,将手腕藏的更紧了,又听郁倾道:“你若是坚决不戴,我便像你轻薄我一般,将你全身都舔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