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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五章 晓凉暮凉树如盖 ...


  •   南平国乾成皇帝,即位二十年,年号弘道,皇后谨宁蜀国宗姬谢秋娘,加之年少夭折之数共十一名子女:
      大皇子永川,东宫太子,谨宁皇后嫡出;
      大帝姬纱罗,封号容华,嫁予吴国皇帝为后,其母如妃弘道十年逝;
      三皇子宣汉,早夭,其母如妃;
      四帝姬绮芸,封号宣和,嫁予楚国为妃,其母如妃;
      五帝姬香芙,封号义熙,其母惠妃;
      六皇子泰常,早夭,其母淑妃;
      七皇子绍中,早夭,其母庆妃;
      八帝姬燕绫,早夭,其母盈妃;
      九帝姬水凊,封号景明,谨宁皇后嫡出;
      十帝姬晚晴,生母不详;
      十一皇子延兴,其母惠妃。
      十帝姬晚晴,虽然族谱上有名,但因其母是宫女出生无任何背景,承恩一夜实属意外,遂记着生母不详之字样。

      景明,乃上古岐国之传奇女帝景明王,十七岁登基,二十七岁薨世,终生未婚亦无子女,十年间其功高犹如创世,盖过历代君王,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受世人景仰,流芳千载。
      千年前的中州四国分东西南北方位列,越,梁,岐,晋,镜湖在中。
      四大神兵分散于四国:破晓剑,东州越国;御风戟,西州梁国;云生弓,南州岐国;裂空刀,北州晋国。
      传闻得神兵者得天下,四方各持一件,本该势均力衡,和平共处。然那时历经许久岁月的中州四国早已国力差异悬殊,妖魔横生,战火四起。
      东州越国皇帝已是风烛残年,太子失踪,朝纲不振,国库亏空,兵力薄弱。
      西州梁国继任皇帝年少,涉世不深,朝臣青黄不接,不足以抗拒。
      南州岐国先皇遭人暗杀,举国动乱,继任女皇景明王病弱体衰,费尽心力平定内乱,是除北州以外三国之中国力最为强盛的一国。
      北州国力鼎盛,然皇帝骄奢淫逸,继位太子暴虐,野心勃勃,意图一统中州,三国归晋。
      战火燎原,晋国攻打三国,以入魔之神兵裂空刀一路斩杀,来势凶猛。
      景明王联合三国一同抗敌,历经数年,集结三大神兵,终在千年前的“末途之战”中成功败退晋国,至此四大神兵下落不明,而景明王也因油尽灯枯于不久后逝世,年仅二十七岁。

      传言四大神兵每千年现出,一出世必定天下大乱,预言着又一场浩劫的来临。
      又言景明王亦是每千年身怀云生弓轮回转世,其如火双眸似灼灼烈焰,是为标志,敛尽乱世光景,涅槃重生,开创清明盛世。

      以上内容乍看之下与我并无多大关联,但细细揣摩会发现其中曾反复出现“景明”二字,追寻这条踪迹会想到九帝姬水凊的封号即是“景明”。
      那么总结起来再加以概括就是说九帝姬水凊乃是上古岐国传奇女帝景明王转世,身怀四大神兵之一云生弓,有唤雨控火之天赋异能。
      思绪明了后顿觉世界光亮闪耀,当我反应过来这一切与我有关后就是这种感觉,在恍然大悟的同时发现周遭亮堂堂一片,简直要耀瞎闪爆我的眼睛。
      是的,那个九帝姬就是我。联想到每当召出云生弓我的眸色就将变作火红,一如“朱雀之焰”的颜色,就能确定。虽然我自身觉得这很不可思议,更多的也是难以置信。
      那时在绝路中出世的云生弓,彷如浴血,而后我沁了娘亲鲜血的眸子红得诡异,并非如火颜色,才遭谢月琼一干人等说作是“不世孽障”。不过好在出于对阎罗天子的信任,我坚定地认为自己并非“不世孽障”,而是神人下凡,强迫自己以积极乐观向上的态度面对生活,谁想那时的自我安慰却成了真实。
      可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高兴,反倒身心沉重,好像致密的网从天而降将我整个人网住,但网却是透明的,明里暗里束缚已是层层叠加。

      有了封号后,我便遵从旨意从哥哥的承明宫搬去了娘亲的昭阳宫。
      离承明宫并不太远的昭阳宫是哥哥长大的地方,也本该是我长大的地方。有时我常想,如果当初没有任何意外与差错,那里也该是充满了我和哥哥儿时嬉戏玩耍的美好记忆的地方,只可惜事实却是我对这里一片空白。
      我的东西并不多,一把瑶华筝,一套已然破烂不堪的娘亲的衣裳,仅此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东西太少了的缘故,我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因为身体还很虚弱,所以我整个人都处于混沌的状态,不管什么都不愿往深了想,得过且过。
      自从入了皇宫,我就告别了基本算是衣不蔽体的衣裳,衣着华服锦履,头戴朱钗玉簪,完成了从深山野人变身一国帝姬的巨大跨度。
      我心嫌麻烦,遂不佩戴任何首饰,连耳环也不曾,衣裳更不梳那些个繁复的发髻,只是将头发简单绾了个圆髻,以一只玉簪固定,其余披散开来,及臀的长发恣意随心,烂漫不羁。
      要务缠身的哥哥近来虽然每天都来看我,但只短暂停留片刻便匆匆离去,倒是表哥高赞每天都来找我闲聊,可内容也始终是围绕着我该给坏人柴壮士生的那五个娃究竟是三男两女好还是三女两男好。
      这样接连几天后,高赞才总算换了个话题,开始给我讲皇宫内外之事,诸如我有多少兄弟姐妹以及朝堂之上又有哪些大臣等等,最终说到我的封号,说到景明王,再说到我与景明王之间的联系。
      因此我对母国,对荆南皇宫的了解全来自于与高赞的言谈之中。

      时值仲春,昭阳宫内花园里边林立的高大桐花树枝头已然吐满了新绿。娘亲喜好桐花,花园里除了些林林总总的低矮草木之外,便只剩下这干云蔽日的桐花树了。如此萧瑟单调,不免使得整座园子显得孤寂冷清,却也别有味道,宁静致远。
      遥望苍穹光芒耀眼,蔚蔚蓝满天,几朵松散的云游移不定,近处桐花树遮挡了视线,视野局限于顶上这片清朗天空,彷如世界边沿残残缺缺被无数人不分昼夜挖掘了去。
      现下我正我无精打采地趴在石台上神游,对面坐着滔滔不绝高谈论阔的高赞,侍女则在拱门候着。
      “表妹,你眼下的身份不同以往,封号景明这是何等殊荣,千年以来唯有你一人,虽是帝姬但地位等同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高赞猛地起身越过石台,大力按住我的双肩,粗嗓门发出的声音劈头盖脸冲击我面门,我简直要被冲出皇宫,“你万不可因此高傲而看低老柴,相信他,骠骑将军早晚是大将军,楚国‘第一大将’假以时日必定是老柴的!帝姬配将军,绝配呐!”
      我掰开高赞按在我双肩的粗手,然后耷拉着眼机械地点头。
      “表妹,你莫要觉得表哥罗嗦,表哥是过来人,说的可都是经验之谈。”高赞转身坐下,熠熠的双眸元气满满,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
      我也不管他说些什么,继续神游,想起了初搬来昭阳宫那日与哥哥的对话。

      那日天高云淡,风清气爽,我与哥哥走在光影斑驳的石板上,耳边风声淅沥枝叶摇曳,假山环绕,曲水淙淙。
      宫中林立的桐花树长得十分高大,枝叶垂在不可及的半空,上边白色的花苞蜷缩,令我想起了娘亲,哀思过后余下满腹疑问,忍不住将一直以来心中所惑都说了出来。
      “我曾问过娘亲,当初她是如何去的夔州。苍山是何等危险的地方,一个身怀六甲的弱女子要如何面对又该如何才能自保?只是娘亲从未告诉过我,哥哥可曾知道娘亲是因为何故非得要离开南平国的吗?”
      不想哥哥适才还是清明无限的眸子竟在蓦然间变得低迷,好似娘亲眸中一般油然升起一抹挥之不去的雾气。
      “小时候,娘亲每夜都会来看我,从未间断,一直到我九岁那年,那夜亦是如此。娘亲比往日来得稍晚些,她坐在我的床前,悉心替我整理好被子后一手摸着圆挺的肚子一手拉着我的手。我记得娘亲的手很冰冷,神情十分哀伤。我故作睡着却拉开条缝,看见娘亲眼中泪光闪闪,在烛火中几番欲滴但都忍住了。她就那样看了我很久很久,直到烛火燃尽。娘亲离开时忍不住哭了,我睁开眼问她,为什么那么伤心,娘亲只是抱着我说她要走。我问娘亲要去哪,娘亲不语。我求娘亲不要走,可娘亲不应。我还记得娘亲走前告诉我的那句话,她说‘为了保护一个同永川一样重要的人’,因此不得不走。那时我并不懂得娘亲的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第二天整个皇宫都在风传谨宁皇后一夜失踪。”哥哥望着初长出花苞的桐花树如是说,侧颜同娘亲一般忧伤,轮廓被风吹得模糊。
      我忽然觉得自己问及这个问题好残忍,不忍再问下去。“那之后哥哥可是一直受连秀姑姑照顾?”
      哥哥摇头,轻叹道:“娘亲失踪后父皇很是恼怒,几番找寻未果,也不理会我。宫中人势利,见风使舵,待我极差,倒是如妃时常会来看望我。不过,自从被父皇发现她偷偷来看望我后,她便失去了父皇的宠幸,如妃也因此郁郁寡欢,次年就病故了。那以后也不敢有人再来昭阳宫。连秀姑姑嫁予大将军荣亲王高浩然后便住在边关襄州,娘亲走后,连秀姑姑几番想接我去襄州都遭父皇拒绝,直到十四岁那年我大病一场险些死去。连秀姑姑闻讯一怒之下独自一人赶回荆南城,同父皇大闹一场后住进她出嫁前的椒房宫,直到我成亲生子后连秀姑姑方才返家。只是自那场病后,我的身体落下了病根,始终无法痊愈。”
      我看着哥哥苍白的脸,不觉眼眶发热。我无法想象,一个失去母亲又不得父亲宠爱也无人照顾的少年,在你争我斗毫无人情的深深皇宫中究竟是如何过活的。有谁会关心他的冷暖?几乎一无所有。
      幸好有至祯大长帝姬,高赞的母亲一定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女人,因为有她的保护所以哥哥少了许多苦难与伤害。
      真的很感谢她。
      “那时我常想,有娘亲在身边的妹妹一定很幸福。”哥哥转脸,垂眼用无比温柔的目光看我,“真的很奇怪,我总觉得娘亲腹中的胎儿会是个女娃娃,想不到真的如此。年少时我常常梦见娘亲在竹林里抚筝,地上铺满了叶子,清风徐徐,妹妹就趴在亲脚边熟睡。我也好想走进那个梦里,但是一碰即碎。”
      眼泪哗啦啦下落,我望着哥哥,不知是他泪眼朦胧还是我婆娑了双眼抑或我们眸中都充盈了泪水。
      “我其实很嫉妒妹妹呐,娘亲为了与我同样重要的人而丢下了我,并且再没有回来。”哥哥从怀里掏出手帕,替我揩去满脸的泪水。
      我抢过哥哥的手帕,垫起脚给他揩泪,泣不成声。“可……可是妹妹是个爱哭鬼,还很、很没用……”
      哥哥咧嘴笑开,笑靥融化在和煦的春风里。“只要有人为你抹泪,哭泣也是幸福的。我的妹妹会很幸福,因为我相信一直都有人愿意为你抹泪,不仅仅只有我。”
      闻言我再也控制不住,扑过去一把紧紧抱住哥哥埋在他怀里感动得哇哇大哭。
      “哥、哥哥也会有的!”
      哥哥忽地收紧了双臂,喃喃地说:“水凊,你莫管娘亲是如何离开的南平国,也别想她究竟为何非走不可,你只需记得娘亲是为了保护一个很重要的人就好。为了保护一个同我一样重要的人。而你在哥哥心里同娘亲一样重要,曾经的苦难都过去了,今后哥哥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嗯……”我轻声应答。
      你在我心里也同娘亲一样重要,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我暗暗在心底如是说。

      “表妹,你怎么哭了……”高赞的声音蓦地传来,打断了我的回想。
      我回过神来,经他这么一说才发现我脸上湿漉漉的,原来不知不觉中真的哭了。
      “表妹,你就这么讨厌表哥吗?讨厌到要用眼泪抗议!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令表哥很伤心……”高赞的表情十分受伤,眉头拧紧眸子瞪大,眼中隐隐浮现出了雾气。
      我瘪着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那副表情反倒更想哭了。于是我就这么跟高赞四目相对,泪眼汪汪。
      “怎的哭了?”谁想坏人柴壮士的声音突然响起,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我被震得怔愣当场,只是凝固着继续跟高赞对视,都忘了要侧脸跟右边正向我们走来的坏人柴壮士打招呼。
      “表妹……表哥很喜欢你的,你不要讨厌我啊……”高赞扑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那伟岸的身材,趴在石台上简直让我觉得承重的石台在哀嚎。
      “喂,老柴,你作甚要掰开我的手,还那么用力!你当我是铁做的吗,手会痛呐!”在我愣神的片刻,高赞抬高了音调。
      “男人。”坏人柴壮士淡淡地言语。
      高赞瞪眼吼道:“男人怎么了?男人就不能喊痛吗!倒是你,乘着丰斗神不知鬼不觉飞进昭阳宫,如此宵小行径也不怕叫人耻笑!不就是有只梼杌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早晚我也找只比梼杌更威武的怪兽!”
      坏人柴壮士不语,默默地单手一根根掰开高赞抓住我左手的双手,但是高赞又飞快合拢,死命抓住不松手。坏人柴壮士见状蹙眉,一丝不悦掠过眼眸,右手抛开御风戟。丰斗一甩长尾接住御风戟后就爬过来乖顺地趴在我腿边,同我一道观战。
      只见空出了手的坏人柴壮士一身劲道,虽然身形与高赞相比显得十分瘦削单薄,但逼人气势绝对凌驾其上。高赞小麦色的粗手与坏人柴壮士的修长手指缠扭在一块,动作时偶然会露出我肤色死白的左手,看起来很有些诡异的感觉。
      “你都已经得到我表妹的心了,我要只手又怎么了?男子汉大丈夫,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小气吝啬!”高赞的话听起来让我总觉得像是在分尸似的,诡异得很。
      坏人柴壮士并不理会,转眼看我,目光尽数落在我脸上,见我泪流满面便松开手来为我揩泪。他刚一碰到我的脸,我好像触电似的,周身短暂颤栗,挂在睫毛上的泪珠立时滑落。
      坏人柴壮士动作轻柔地为我揩去眼泪,蓦然间令我想起了哥哥的话。

      只要有人为你抹泪,哭泣也是幸福的。我的妹妹会很幸福,因为我相信一直都有人愿意为你抹泪,不仅仅只有我。

      就像哥哥说的那样,就算是哭泣但只要有为自己抹泪的人的存在,那就是幸福的。虽然哥哥很孤独,但他后来有连秀姑姑的保护,而我失去了娘亲,几经磨难,但遇见了坏人柴壮士,还与哥哥相认。悲喜交加,有泪有笑。
      等等,我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除了坏人柴壮士外我还遇到了其它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妹妹……”但是哥哥一叫我,思绪被打断,立马就忘记自己想起了什么。
      坏人柴壮士揩完泪后,又加入了同高赞的夺手大战,争斗愈发激烈,已然进入白热化阶段。
      我叹口气,吸吸鼻子转身,朝哥哥绽出一朵笑靥。已经两天没看到哥哥了,但尽管他要务缠身,却一得空就赶来见我,时间充裕的话会一道吃过晚饭才走。
      “你们这是在作甚?”哥哥向我走来,身后跟着梁丛灵。他就近坐在石凳上,挥手让侍女去准备茶水和糕点,复又一脸兴味地看着那两个跟娃子抢糖一样的男人。
      “一只手引发的争斗。”我笑着回答,目光不经意落在哥哥身后,总觉得宽袖衫不同寻常的鼓胀,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哥哥但笑不语,抖了抖宽袖,那团鼓起的东西立时窜了窜。
      哇,好像还是活物啊!
      我想抽出左手一探哥哥宽袖下的猫腻,却忘了那两个男人还在掰来掰去,越掰越起劲,力度愈发大,都弄疼了我。
      见状,哥哥便出声言语:“再这样掰来掰去,水凊的手可就要被掰断了。”
      音落,那四只手缩得飞快,我的双手瞬间减负。
      得空后,我甩甩有些发麻的左手,看着那两个互瞪的男人摇头叹气,然后牵起裙摆,蹑手蹑脚靠近哥哥身后,猛地俯身,想一探究竟哥哥宽袖之下是个什么东西,却见一个十分可爱的男娃涨红了脸蹲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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