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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追逐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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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妙啊……这可真是不妙透了,明明炼狱都专门拜托过了,神明大人我可从来没有做过这么不华丽的事情!
“弥智子!!”宇髓天元拔出日轮刀刀,错开少女向她自己砍去的刀刃,额角渗出汗来。
他本可以轻而易举的打晕一个发癔症的队员,但鬼晓得这几天弥智子到底从他老婆们那里学到了什么东西……
战斗时都还不能当做本能一样使用的新知识,放在这时反倒学以致用了,有道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弥智子的乱来,为宇髓天元的制止工作造成了极大干预。
而炼狱杏寿郎所说的带有田中刀锷的日轮刀也并不在刀鞘内,此刻正被弥智子紧紧的握在手心——
连刚进队的菜鸟都知道,不能随意从他人的手中夺走日轮刀,没有主人驱使的武器,那对于夺刀者与被夺刀者而言,都是难以控制的危险!
“弥智子?”
宇髓天元猛然回头,看到黑发蓝眸的青年一脸状况外的注视着少女。
“……水柱?”
“你是……音柱。”富冈义勇说道,他看向弥智子,露出了奇怪的神情。“话说,她这样没关系吗?”
“……?”
宇髓天元缓缓的打出一个问号。
都到这份上了,新同僚怎么还能跟说天气一样的谈队员的伤情问题?
“我是说。”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话的容易误解之处,富冈义勇补充说道。“弥智子这样,炼狱他,会很担心的。”
听到了关键词的弥智子就像中邪了一样,蓦然停住了动作。
而后,少女在宇髓天元的一脸懵逼中,轰然倒地。
始作俑者富冈义勇沐浴在宇髓天元深沉的目光中,感觉自己头上缓缓冒出了一堆问号。
这个眼神,……我方才是又说错了什么吗?
“……算了,和炼狱说的也没差。”虽然过程有点奇葩,但总归事情算是解决了。
宇髓天元收刀入鞘,指挥善后的隐队员把弥智子先带了回去,而后转过身来,打量了一番富冈义勇。
“出乎意料的能干啊,水柱!”
富冈义勇沉思一瞬,想起炼狱杏寿郎所说的“只要顺着宇髓的话说就可以了”,于是点了点头,黑发蓝眸的青年一脸平静的回答。
“那是自然。”
“……你这家伙,很自信啊。”宇髓天元顿住,他眯起眼睛,看着富冈义勇。
“难不成你自认为比我都还要华丽吗?”
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这里,都会明白这种情况下应该怎样回答宇髓天元,富冈义勇也不例外。
但他不知道自己具体应该做什么,又想起炼狱杏寿郎的叮嘱,想着遵循他人好意大约是没错的,于是他笃定的对宇髓天元回答。
“是的。”
想了想,他又换了个更正式的回答。
“正是如此。”
“…………”
宇髓天元陷入了沉默。而后,他难得失态的,连招呼都不和同僚打上一个,转身便走。
“富冈大人,您……”有在一旁不小心围观了整个过程的隐队员小心的出声问询,“您没事吧……?”
“嗯?无事。”富冈义勇茫然的看着隐队员,“怎么了?”
“那个,音柱大人……”
“哦,音柱吗。”富冈义勇露出了然的神情。“大概是还有紧急的事情,所以先行离开了吧,我们也要继续巡视了。”
“是个敬业的人呢。”末了,他还如此评价道。
“……您说得对!”
见他这样,隐队员只能昧着良心如此回答。
……………………
弥智子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是个乖孩子呢,弥智子。”
“将来要成为像妈妈那样有魅力的女人啊。”
而年幼的她说,是。
“我会像妈妈一样。”
“弥智子……弥智子,好孩子,我只有你了。”母亲泪眼朦胧的抱着她,下一秒又露出狰狞的面孔。
“吃吧,吃吧……吃啊?”
她撕碎了亲子的身体,强硬的塞进女儿的嘴巴。
“和妈妈一样吃了不是很好吗……听话,听话?”
弥智子战栗着被母亲将人肉塞入口中,趁着母亲转过身重新进食的时候,她拼命卡住自己的脖子,连滚带爬的跪坐在角落里,一口气吐到昏天暗地。少女捂住嘴,不让自己呜咽出声音,冰凉的眼泪沿着脸颊流淌,一点一点打在泥土上。
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母亲一次又一次的将人拖进家中。有的尸体都凉透了,有的还存有一丝呼吸,在看到她的瞬间无一不是瞪大了眼睛,而后怨毒的咽了气。
她看得懂他们的眼神。
——为什么你还活着。
少女垂下眼帘,麻木的听着母亲撕咬人肉的声音。
——是啊,为什么我还活着?
她曾经试着割破手腕,可自己血液的味道却会引得成为怪物的母亲莫名暴怒。她也试图袭击母亲,可割开自己手腕时轻松无比的碎片,却会被母亲轻易碾作粉尘。
她撞开过各种各样想要进来的人,有的离开了,有的将手伸向她的衣领,而后被母亲大力的咬断脖颈。于是她放弃了,安静了,躲在角落里,连呼吸都变得极慢极轻。
像山涧里灰败腐烂的长草,被潮湿的风吹倒侵蚀,贴在石头上,踩进泥土里。怨毒,愤怒,恨意,潮水般袭向她的内心,而后连愧疚都被淹没在无穷尽的绝望里,她听到一声叹息,而后有什么潜入了水底。
不知道多久之后,一缕光芒垂怜进了深渊。少女迷茫的睁开眼睛,而后伸出手去,轻轻掬起了一捧明亮。
………………
炼狱杏寿郎从床边站起,为少女掖了掖被角,又伸手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而后松了口气,对一旁的雅子笑了笑说道。
“没事了,别担心……她的烧退下来了。”
“真的非常麻烦您了,炼狱大人……”雅子眼睛通红的道谢,却被炼狱杏寿郎摆手制止。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等弥智子她醒来,看到这样子可就该担心你了啊,雅子少女!”
“我,我知道的。”雅子用力的揉去眼睛里的泪水,语气里满是自责。“是我,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害怕去战场随行的,如果不是我……”
“她不会因此责怪你,不要惶恐。”炼狱杏寿郎说,他看着沉睡的弥智子,语气温和。
“因为你是她的妹妹啊,不管是哭泣还是露出笑容,大声说出自己的诉求,任性一些,这是属于弟弟妹妹的权利,雅子少女,不必为此思前想后!”
好端端的孩子,送到自己这里来,却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宇髓天元不是不愧疚的,但炼狱杏寿郎摇头,他,“这不怪你,宇髓。”
“身为被她所信赖的人,却无法察觉少女的情况,我才是最应该好好反省一下的人啊!”
——是我的错。
炼狱杏寿郎意识到了。
大意了、太过于自信,因而一时行将踏错,原本不会有其他问题的历练,反而让少女对自身产生了更加深刻的困惑。
犯了大错,愧疚不已,甚至在对弥智子的妹妹说话时,都觉得自己要抬不起头来!
但,此刻懊悔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炼狱杏寿郎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时,又是强大的、自信而果决的柱。
“除了尽力弥补,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弥智子对于外界的纷纷扰扰一无所知。
她只觉得自己陷入了许久未有的、奇诡的地域。
暗无天日的囚牢里,有星子拖着尾巴从天幕坠落,滚烫着,燃烧着,把夜空烫出一个窟窿,而后直直向下,掉入她的怀中。
【向前走、向前走。】
星星用光芒照亮了她脚下的道路,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弥智子向前迈步,而星子的光却逐渐变弱,逐渐暗淡,直到最后,彻底灰暗。
少女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她抱着星子,团团转圈,最后轻轻蹭了蹭它冷下来的表面,把它放到了胸口显露出来的空洞里。
一颗,两颗,三颗。星星们依次坠落,从天穹落入她怀中,为她照亮一段路,而后散去光芒。她将它们一点点填充到心口的空洞里,任由身体沉甸甸坠着,仿佛它们仍有温度。
她抱着满怀的星星,追逐天上的星幕,黑色的手掌从地下冒出,拖拽住她的脚步。粘稠而可怖的东西从地下流淌而出,将道路浇筑成吸去了所有光芒的暗河,波涛汹涌起来,而沉甸甸的星星将她向水底带入。
好冷,好痛苦,好难过。我应该向前走吗。我应该停滞不前吗。我应该……
“弥智子!”
“弥智子姐姐!!”
我……忘记了什么吗。
“我在队里等你回来。”
——啊。
她伸出手去,又一颗星星从天空坠落,它更大,更亮,带着灼热的温度,一下子捂热了她冰冷的手指。
“醒来吧,弥智子。”
亮到刺眼的光照亮了牢笼。
她伸出手去,握住了光的轨迹。
弥智子睁开了眼睛。酸涩的眼睛让她感到不适,于是少女短暂的闭上眼睛,而后再次睁开,流下一些眼泪来。她看到女孩乌黑的发顶伏在床边,露出疲惫而稚嫩的睡颜,眼角依稀残留未干的泪痕,弥智子愣了愣,而后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对不起。”
又让你担心了啊,雅子。
听到响动的雅子迅速睁开眼,看到弥智子醒了过来,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弥智子姐姐……?”
“嗯,是我。”弥智子说道,她注视着雅子不敢置信的双眼和有些削瘦的下颌,一时间心头酸涩而难过。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这不是弥智子姐姐能决定的事情啊。”雅子听到这样的话,疲惫的女孩反而握住弥智子的手,对她露出了柔软而安心的笑。
“拥有能够保护他人的才能,勇敢的握住武器走上前线,这样的弥智子姐姐非常、非常的可靠和帅气!”
“所以,我想帮到姐姐……我要和忍大人提交申请,变成正式的随行医生,我也有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
“……不行。我答应了和叶,会好好照顾你。”
弥智子摸了摸雅子的头,下意识拒绝了她的请求。
“属于你的,属于和叶的那份想要斩鬼的心情,交给我来,我会替你们做到,只有你平平安安的,不管是和叶还是我,才能安心。”
“如果是和叶在这里的话,她也会这样做的。”
“可是,弥智子姐姐啊。”雅子张开手,抱住了弥智子的腰,女孩把脸埋进她的肩颈,轻声的说。
“……我只是想站到能看到姐姐的地方去。”
“不要再强迫自己去学和叶姐姐了,好不好,弥智子姐姐?”
雅子的声音低下去,在弥智子怀里轻声呢喃,而在弥智子心中,却宛若震耳欲聋。
“弥智子姐姐与和叶姐姐是不一样的。我知道,弥智子姐姐非常非常关心我,爱护我,我也早就把弥智子姐姐当做自己的亲姐姐了……所以,弥智子姐姐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像和叶姐姐一样的。”
“请答应我吧,弥智子姐姐,我只有你了。”
雅子说着,忍不住抽噎了起来。
“我也想站到……想站到看得到姐姐背影的地方啊。”
弥智子怔住了,她低下头去,听雅子说着,而后沉默半晌,最后默默抱紧了她。
她轻轻拍着雅子的背脊,发出无声的叹息,少女抱紧了她的妹妹,答应了她的请求。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