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褪茧》沈壬棠Miao

23、笑起来吧

　　“已经能够晋级为甲了啊……”炼狱杏寿郎看了眼等级晋升文书，叹了口气。

　　在弥智子醒来几日后，再次得了空闲的他披着月色，带着任务报告书来到蝶屋，见到了又一次因为失眠而看着庭院吹风的弥智子。

　　“这个速度，太拼命了，弥智子！这么看来发烧到身体机能崩溃，完全就是你自己胡来才对！”

　　他在少女身旁坐下，没有问她做了什么噩梦，而是看着等级评定，对弥智子说道。

　　“我想尽快为您分忧。”

　　弥智子回答，她弯起眼睛，笑的毫无阴霾。“这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炼狱大人，您不必为此感到为难。”

　　“我不是这个意思……哎，你这副样子真是越来越像田中了！”

　　炼狱杏寿郎将日轮刀搁在手边，微微用力点了点弥智子的额头，硬是把小姑娘一脸平静的假象打破，捂着头露出生动的表情，这才开口说道。

　　“你知道宇髓来信说什么吗？他说他和你说话，就像在同第二个我对话一样，所以我今天才要专门过来和你道歉。”

　　“……道歉？”弥智子捂住额头被戳的地方，茫然的重复了一遍。“您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我让你感受到压力了吧？”炼狱杏寿郎说，“是我太想当然了，总是像对待千寿郎那样对待你——这是错的！大错特错！让你陷入了本不该有的思维误区，这便是我的失误！”

　　“……我不懂您的意思。”弥智子努力分辨着炼狱杏寿郎语气中的情绪，试图理解其中真正的意义。

　　“您是说期待什么的吗，不，不是压力，能够得到您像对待同胞兄弟一样的关注，我何其荣幸……我完全能够适应这种事情，努力战斗并且为您分忧，这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

　　“先不说感到荣幸的态度也太有问题了。其次，如果我没有这样说的话……”炼狱杏寿郎微微拉长了声音，在弥智子慌乱的“请不要这样做”的言语中，压下了少女的回答。“看。”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他认真的注视着少女，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曾经对你说过，不用把柱的话全部当做命令执行，那么弥智子，我要对你说第二句话。”

　　炼狱杏寿郎狠狠揉了揉她的头发。

　　“倾听你的内心，坚持做你自己！”

　　“在对待雅子的事情上，你不是做的很好吗？”

　　既然下了决定，就一定要执行，他要把所有想告诉少女的话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的讲给她听。

　　必须由自己、也只能由自己来做这件事情。

　　总是把责任归咎于自身，时不时就会被过往拖入深渊，不仅沉重而危险，还会导致少女的自我崩溃。虽然利用弥智子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和服从来要求她这样去做，只能说治标不治本，但至少，在炼狱杏寿郎所能够引导、触及的方向，要在她自己的逻辑闭环上打一个缺口出来！

　　“没有人能够变成其他人的样子，弥智子就是弥智子，对于每一个认识你的人来说，任何人都无法代替你。雅子能够区分清楚你与和叶，队员们能够区分清楚你和田中，所有人也能够区分你同我——我们眼中看到的是弥智子，和我们交流、生活、一起并肩作战的，不是和叶，不是田中，而是弥智子你自己啊。”

　　弥智子下意识的回答他：“可是，雅子很思念和叶，队员们也都很怀念老师……”

　　“那如果有一天我牺牲了。”

　　炼狱杏寿郎平静的说道，“你也要因为大家的思念，而变成我的样子吗？”

　　“不要这样，炼狱大人！炼狱大人怎么可能……？！”

　　弥智子浑身一震，这样的假设让她如坠冰窟。

　　“怎么会……炼狱大人，炼狱大人是最强的！”

　　“虽然我非常感谢你的认可，但是弥智子，你要明白，人生在世，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啊。”

　　谈起生死，炼狱杏寿郎坦然的回答。

　　“毕竟我们是人，遵循着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人类就是这样脆弱又短暂的生物啊，弥智子。”

　　“所以，如果你真的那样做。”炼狱杏寿郎回归了话题，他按住弥智子的肩膀，对少女一字一句，极其认真的说道。

　　“如果我的死真的让你成为了第二个我，那么即便是此身万死，也无法弥补我的罪过！”

　　弥智子颤抖的伸出手，抓住了炼狱杏寿郎的手臂，炼狱杏寿郎放松了身上的肌肉，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任由她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些支撑，而该告诉她的事情，却不会因此而中止。

　　“你要记住，不管是和叶、田中，还是其他离开的人们，大家的不舍与托付，都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事情。相比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事物，人的生命永远是非常短暂的，但我们的族群却能够坚强而执着的繁衍至今，那是因为大多数人的心里，都有名为希望的东西。”

　　他抬起头，看着布满繁星的天空，为弥智子指出了启明星。

　　“指引着人不断努力、不断奋进，不管怎么样都要坚持，要向前的，就是希望。未来延续的希望，超越过去的希望，打破一切的希望……正是因为有了希望，人们才会前仆后继的为了理想、为了自己期待的事物，奉献出自己的一生。”

　　“幼苗……后辈，也是前辈眼中的希望。”

　　弥智子喃喃，她想起自己握着日轮刀，站在昔日的同伴面前，而那些熟悉的脸，却是带着笑容，死在了自己面前。

　　那个时候，我是被大家看做希望……的吗。

　　“活下来的人，都背负着各种各样的期待。”炼狱杏寿郎提起声音，将弥智子从回忆中唤醒。“但因此用期待来禁锢住自己前进的脚步，才是大错特错！”

　　“因为希望是愿景，是未来，是延续和进步，是过来人对后辈的祝福，而不是让后人原地踏步的枷锁，也不是压垮他们的重责。”

　　“活下来的人，可以背负沉重。”

　　炼狱杏寿郎轻声对弥智子说道，

　　“但也不要忘记，怎样笑着生活啊。”

　　“可是，”

　　弥智子怔怔的注视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却连稍大些的啜泣都没有，只有强忍着的低声哽咽。

　　“炼狱大人，我忘不掉啊……”

　　被打碎了自己的坚持后，在最信任的人面前，少女终于卸下防备，无声痛哭。

　　“他们就那样、那样的看着我，在我面前被母亲吃掉的人，被鬼杀死的人，看着我伤害了亲近之人的人，我忘不掉……真的忘不掉……”

　　“我是，纵然死后下了地狱，也难以赎清己身孽障的罪人啊……！”

　　“看着我，弥智子，你看着我。”

　　炼狱杏寿郎拭去她的眼泪，低声安抚她。

　　“虽然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会犯错，也会失败，但在我这里，你可以轻松一下。”

　　“不要怕，如果忘不掉的话，那就想象我的样子吧。”

　　“想象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怎样去做，然后试着学习，并且超越我！我们都背负着他人的期待与未来，不论选择正误与否，都是我们应当坚持的理由。”

　　“倘若你的那一份责任太过沉重，那我便同你一起承担！如果你认为自己犯下了大罪，那么以后的日子里，我来陪伴，我来认同，我来帮助你分担罪责！”

　　“我曾对你说过，有才能的人，天生就要承担比他人更加多的职责。但我没有告诉过你，那是我的母亲让我记下的承诺。而现在，弥智子，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你尽可以同我诉说恐惧与惶恐！”

　　炼狱杏寿郎注视着被这些话语所震撼到，呆滞着，甚至连泪水都停住的少女，金红的眼眸在月光下平静而包容。

　　“……这便是您身为炎柱大人的职责与觉悟吗。”

　　弥智子无助的翕动嘴唇，她失声了半晌，最后终于恍若惊梦一般，用微弱的气音问道。

　　“不，这是名为炼狱杏寿郎的男人应该负起的责任。”

　　金发红瞳的青年回答，他俯下身子，到与弥智子的视线持平的高度，而后露出了耀眼的笑容。

　　“弥智子，不论将来如何，你都是我背负起的责任，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而这份承诺的期限，会直到我，炼狱杏寿郎其人的生命尽头！”

　　“接受它，坦然的对待它，而后努力的学习，并追赶我吧。我会尽我所能的注视你，陪伴你，祝福并期待你的成长！倘若我在斩鬼的大业中死去，你便会成为我曾存在于世的一份痕迹，如果能够超越那份痛楚，勇敢面对生活的话，即便是生死相隔，我也会为你的成长而露出笑颜！”

　　何至于此。

　　我到底……何德何能，让您不惜做出这样的承诺？

　　弥智子不知道，她只能浅显的理解到一点点炼狱杏寿郎的想法，而更深刻的，更沉重的内容，回应这份承诺的，却是心脏处传来的，一种不知如何描述出口，难以言喻的涨痛。

　　于是她紧紧握住了炼狱杏寿郎的手，而后深深的，深深的，埋下了头。

　　“我明白……我明白了，我，炼狱大人，我会的。”

　　她只能给出短暂而轻飘飘的回声，却止不住自己泪水长流。

　　啊啊，我究竟是……我……

　　炼狱大人，炼狱大人，炼狱大人啊。

　　自己的肩膀被有力的手臂撑起，弥智子的眼中倒影出她的炎柱大人那耀眼而温暖的发色，就像那个梦里从天穹投入怀中，为她照亮了牢笼的璀璨辰星。

　　不……不，那不是辰星。

　　粘稠而冰冷的黑暗一声不吭的躲进水底深处，仿佛畏惧着那煌煌明光暴露自己的行踪，而少女将那颗光点捧在手上，不过片刻便被那灼热捂暖了冰凉的掌心。

　　明亮而灼热的光点在她身旁萦绕片刻，却自己跳进了少女心口处的空洞。那光点在投入其中后闪烁一瞬，下一秒，光芒大盛。

　　少女捂住源源不断散发着温暖的心口，脑海中终于出现了灵光一闪的明悟。

　　——那是泽被万物，温暖而包容的夺目日光，是……

　　——是太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