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褪茧》沈壬棠Miao

21、梦魇缠身

　　慌不择路、满地逃窜，跟在身后的高大男人抱着双臂，连日轮刀都没有拿在手上，一副胜券在握的轻慢模样，仿佛并不担忧自己反杀或者脱逃。

　　“别瞧不起人了！可恶的鬼杀队！！”

　　那鬼睚眦欲裂的咆哮，它停下脚步，对慢悠悠向它走来的男人伸出手去——

　　“嗒。”

　　轻轻的落地声从背后传来。

　　不好！！鬼意识到了危险的降临，正欲转过身去，下一刻，好像有轻柔的风吹过它的侧脸。

　　“铛！”

　　一只小巧秀丽的短刀挡住了向后袭击的鬼爪，而黑发黑瞳的少女侧身站定，神情冷酷的甩去另一柄刀上所沾染上的血迹。

　　“什么……”鬼瞳不敢置信的瞪大，视野逐渐从高向低坠落，而后被黑暗淹没。一颗大好头颅就此掉进泥土里，沉寂片刻，化作灰烬。

　　弥智子收刀入鞘，微微站定，而后她偏过头去，同宇髓天元对上视线。

　　“宇髓大人。”

　　“格挡和进攻用的马马虎虎，还不够华丽。”宇髓天元说，他逗弄了几下肩膀上站立着的肌肉鼠，而后将它送到地面上，任由其跑出。

　　“跟上它，去下一个地点。”

　　“依旧不能使用炎之呼吸的刀术，凭借你的直觉去杀死敌人，每一次进攻你都要做到与上次的有所不同——不能依靠伤害自己来吸引对手。”

　　“能做到吧？”

　　“是。”弥智子说道，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少女已经能够很好的保持全呼吸常中了。

　　她调整了日轮刀在身侧的高度，将有火焰纹椭圆刀锷的日轮刀放在了贴近左手的位置，回宫纹菱形刀锷的日轮刀被右手搭上刀柄，足下发力的追踪肌肉鼠而去。

　　注意到少女动作的宇髓天元眯了眯眼，回忆起炼狱杏寿郎的通信，了然的转开了脸。

　　弥智子跟着宇髓天元一头扎进任务堆里，一边杀鬼，一边跟着宇髓天元的三位妻子学习隐匿之术，这样忙碌的生活已经持续有两周多了。

　　拥有肌肉鼠探查的宇髓天元在收集鬼的情报方面，拥有显而易见的优势，而据此规划出一条在普通队员看来犹如噩梦一般的路线，让弥智子在无数次实战中进行自我突破和磨练，也确实是他一贯能做出的事情。

　　只不过在一切正式开始之前，炼狱杏寿郎破天荒的给宇髓天元传来了私人信件。

　　【宇髓，非常抱歉！隐瞒了少女是田中弟子的事情，但我是不会改变自己意见的！】

　　炼狱杏寿郎在信件刚一开头的地方，连基本的客套都没有，就直接了当的同宇髓天元坦诚道。

　　鬼杀队的诸位柱们，在武道上拥有各自的才能与突破，因而具备着常人所不能有的奇怪脾性，在大家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宇髓天元自然也不能免俗。

　　面对同僚这样几乎是卡着自己痛点挖坑的行为，宇髓天元本来应该生气的，但炼狱杏寿郎这样坦荡的、不将他当做外人来看，把话全摊开说的家伙，却让宇髓天元感到了亲近与松快。

　　于是他反常的消去气头，打算看看炼狱杏寿郎的考量究竟是何种情况。

　　【弥智子是个经常勉强自己的孩子，在田中还没有牺牲前便是如此。关于她的问题，我们曾经讨论过很多次。】

　　……那个田中，原来牺牲了啊。

　　宇髓天元沉默了一瞬，而后继续向下看去。

　　【少女曾经拥有非常强烈的自毁倾向，为了让她不迷失在毫无意义的复仇之中，我设下了“学会呼吸法与刀术”这样的要求。即便如此，也只是让她停留了半年的时光，我和田中便再没有理由阻止她踏入战场，拥有这样强烈意志的队员，对于在鬼杀队的我们来说或许是一种幸运，但于少女本身来说却是一种不幸。】

　　【她的仇恨太过浓烈，仇恨的范围又太过宽广，只要能够杀死鬼的，她便会毫不犹豫的用上，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哪怕会被人憎恨也绝无动摇——也许你会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是的，我可以理解，如果她已经被仇恨麻木了双眼，蒙蔽了周围的世界，或许这样的做法反而是一种幸福。】

　　【……但她不是。】

　　【她只是，在“学习”，仅此而已。】

　　……“学习”？

　　宇髓天元为这奇异话语其中所蕴含的意义，久违的皱起了眉头。

　　…………

　　【田中和我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上这样自我毁灭的道路……我们曾经试图引导她，改变她，但田中的死，让她再次将责任引咎到了自己的身上。宇髓，我知道我给你出了一个难题，但我请求你，在她快要挣脱那个极限，做出不能挽回的举动之前，阻止她。】

　　【如果可以，请用那把带着火焰纹刀锷的日轮刀提醒她吧。】

　　【那是田中的遗物，她绝对不会将其损伤。但倘若连这也无法阻止她的话……】

　　“……真是不华丽的，我都没眼看了！”

　　宇髓天元折起信纸，长长舒出一口气。

　　“炼狱这家伙变得，我居然看不透他了！”

　　——这种藏着掖着在背后关照的做法，完全不像是以前大咧咧的炎柱干的出来的事情啊？！

　　算了。他弹了弹信纸，对鎹鸦挥了挥手。

　　“告诉炼狱那家伙，我记住了，这事儿没完，回头再和他算账！”

　　在刚开始的时候，宇髓天元观察着弥智子的情况，只觉得炼狱杏寿郎或许是多虑了：少女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软弱，而是出乎意料的坚韧起来，让他觉得自己嘱咐的那句“不伤害自己”有些多余了。

　　但当事情的发展滑向另一个地方的时候，宇髓天元不得不承认，弥智子的情况，果然没有超出炼狱杏寿郎的预料。

　　起因是宇髓天元接到了一个疑似下弦所在地的情报，独立任务队士大量死伤，距离那里最近的柱是他，以及前不久新上任的水柱——是的，历经一个月后，富冈义勇终于被主公批准从炼狱杏寿郎那里“毕业”了。

　　宇髓天元将弥智子从他的三个老婆那里带走，而后加急前去报告所述的目的地，结果刚踏入那片地界，他就失手同少女分离了。

　　弥智子独自一人在陌生的道路上前行。这次的鬼狡猾异常，将战场放在了有人类居住的民房，导致鬼杀队不得不紧急撤离居民。可即便如此，也依旧有没来得及离开的无辜之人。

　　她顿住脚步，听到一边的屋子里传来哭声，轰然洞开的房间内，有人看到了来人，懦弱的退后。

　　“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鬼杀队。”弥智子站定在那里，语气平静。“你怎么样了，还站的起来吗？”

　　“没听说过，鬼杀队。”那人颤颤巍巍的声音从房间深处传来，“我家里没有什么钱的，我不敢出去只是因为，因为我实在是，实在是太饿了，我站不起来了……对不起，对不起。”

　　……颠三倒四的逻辑，漏洞百出的借口。

　　弥智子很想不合时宜的笑出来。原来也并不是所有的鬼都拥有缜密的思维，原来要挟鬼杀队它们只能想到用无辜的人来做挡箭牌。

　　次次如此，回回如此，毫无更改。

　　“我可以进来吗？”弥智子问道。

　　“抱歉……我有点害怕，你能，你能把刀放下吗……”

　　她依言放下刀，走向了房屋深处。

　　苍白而憔悴的女人靠在墙壁角落，看清她时露出错愕的神情。

　　“你……抱，抱歉，你多大了……？”

　　“足够我带你出去了。”弥智子回答，她俯下身去搀扶那女人，女人垂下头来，长长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神情。她乖顺而平静的任由她靠近，而后手掌一翻露出利爪直扣后心。

　　锋利的爪尖顺利破开皮肤刺入身体，鲜红的血液流淌下来，弥智子闪避开要害，反手拔出另一把日轮刀。

　　伥鬼吗。那么。

　　“……愿你能前去往生。”

　　女人的头颅骨碌碌滚下，被沾血的手掌接住，而后轻柔的放在了尸体的身旁。

　　——何其荒诞而果决的选择，放在他人眼中，便是毫无理由的肆意杀戮。

　　有人跌倒了，在地上胡乱的爬蹭，惊慌的声音反而透露出了色厉内荏的虚弱。

　　“魔鬼……魔鬼，不要杀我！！！”

　　弥智子看了他一眼，而后平静的转过头。

　　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至于他所并不清楚的内容……对于普通人来说，无知是福。

　　也正因如此，她忽视了跟在她身后的男人，而当少女同鬼再度狭路相逢的时候……

　　那懦弱而惊慌的男人，举起手中的硕大砖石，狠狠拍向了弥智子的头。

　　“——去死吧！刽子手！！！”

　　鲜血模糊了原本清晰的视野，黑发被血液沾染黏连，成为阻隔视线的障碍。弥智子一刀割断了胡乱粘在脸上的头发，而鬼的袭击近在眼前，她屏住呼吸，猛地下腰避开了攻势，随即翻身拔出第二把日轮刀，狠狠砍向鬼的脖颈。

　　宇髓天元从天而降，拎起被震惊的无知平民一把扔去了相对安全的区域，而后迅速拔出日轮刀，不待弥智子再次出手便解决了这只已经被抛弃了的下弦鬼。

　　鬼的头颅落地的一瞬，宇髓天元忍不住松了口气，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弥智子不仅没有就此罢手，反而继续自己的攻击，直到鬼的身体变作一滩肉泥，而后彻底和大地融为了一体。

　　……就好像，在借此泄愤一样。

　　“——去死吧，刽子手！！”

　　素昧平生的男人，毫不犹豫的对自己丢出了沉重而锋利的砖石，那仇恨而怨毒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熟悉，以至于弥智子一瞬间就被勾起了回忆。

　　有多久没被这样的眼神注视过了呢。

　　——其实也没有很久啊。

　　被母亲吃掉时，注意到自己的人们……不正是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吗？

　　“弥智子，弥智子？”宇髓天元喊道，弥智子怔神片刻，下意识回过头去。

　　“是宇髓大人啊。”

　　她垂下眼帘，复又睁开，而后注视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是让人心头一凛的迷蒙与癫狂。

　　“……我又活下来了吗。”

　　炼狱杏寿郎拥有无与伦比的，能够洞悉他人想法的才能，他的确的意识到了弥智子身上所存在的，那连田中都未曾看清的问题症结所在，也努力对此做出了更改。

　　但他也无法预料到，原本应该让少女接触到更多的人与事，进一步打开她的自我封闭，从而让弥智子拥有更多的“自我意识”的安排……失策了。

　　人心难测的这一时刻，因为在场的不是最了解弥智子的炼狱杏寿郎，而是短暂同行的宇髓天元，受到无辜平民指责从而唤醒回忆的弥智子，就此失去了最好的开解机会，再一次滑入深渊。

　　刽子手没有死去，善良而值得尊敬的人们反而离开了人世。从大家那里学来的东西已经无法处理这样残酷而本真的问题，属于弥智子的自我久违的再一次浮现出水面。田中的脸，武田的脸，中村的脸，和叶的脸，无数她叫的出名字、能够笑着同她对话，却最终死去了的人们的脸，于此刻一一浮现。

　　是这样吗。

　　啊啊，是这样的，毕竟。

　　——只有我还活着啊，诸君。

　　她眼神空洞，举起带着田中刀锷的日轮刀，毫不犹豫的对自己挥刀。

　　“——弥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