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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半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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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行云轩后,知意便坐在书案前,咬着笔杆构思起了剧本。
基于这是个献礼作,不能太丧,什么《快乐王子》、《海的女儿》直接不予考虑;大喜之日不能太血腥,于是《红舞鞋》、《小红帽》之类的也算了;什么庶出嫡出原配继室指不定会戳了谁的肺管子,《白雪公主》、《灰姑娘》等涉及后妈的万万不行……《皇帝的新装》?开什么玩笑,这是作什么惊天大死!
知意揉掉第二十六张纸时,作为一个夜猫子她尚挺有精神,可弦歌却已有些熬不住了,揉着眼抱怨道:“小主,你当时应承得也太快了,到时候若是完不成,岂不是……”
雅音呵斥道:“说什么呢,小主定然能写出来的!”说完也没忍住,打了一个哈欠。
知意却从弦歌的话里面找到的灵感:撒谎,不要撒谎,就《匹诺曹》了!故事简单,主题向上,劝人诚实,没有雷区,完美!
激动地提笔写了几行字后,知意听到雅音又打了个哈欠,便抬头看了看铜漏,抱歉道:“你们都去睡吧,不用伺候了。”
把弦歌和雅音打发去睡了之后,知意自己卸了钗环,随意挽了长发,卷起袖子,开始伏案疾书。
* * *
翌日,知意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儿,特意出门去找穗风,想告知她起社之事,也邀请她入社。可到了听慧馆后,却被告知穗风不在——她一早就去明瑟居找纯才人了。
知意犹豫了会,觉得纯才人与哲嫔等未必合得来,可去了明瑟居却不请她也难免尴尬,于是也不去找穗风了,决定先去找德妃还书,迟些再来听慧馆。
于是知意折回行云轩,取了书后,带着丫鬟们往毓秀宫去了。
今日德妃和余良人倒是都在,两人正带着丫鬟在院子里讨论如何修改竹林的布局,见知意来了,忙请进了成章殿,又喊上茶。
余良人端起茶碗笑道:“前日我路过上林苑,见秋海棠已经开了,便采了些来晒干了做花茶。申妹妹你赶得巧,这茶我也是第一次喝呢。”
知意便低下头尝了口,赞道:“清香甘甜,余姐姐巧思。”
余良人笑道:“是德妃姐姐的主意,我只不过是做事的罢了。”
德妃笑道:“一天下来,我能想出几十上百个主意,却懒得动手去做一件。之前我不过顺口一说,你便默默做了,这秋海棠花茶当然是你的功劳。”
知意跟着夸了几句,谈笑间见成章殿壁上新挂了幅字,便起身走近,细细看了一回,道:“这笔走龙蛇,想是德妃姐姐的手笔?”壁上挂的乃是一幅行楷所书的《花月令》。
德妃笑道:“前日与幼珍谈起花时,便写了这幅字。眼下七月过半,恰是紫薇浸月、木槿朝荣的时候呢。”
知意刚欲赞上几句,可惜昨夜睡得太迟,一时没忍住,启唇没说出什么,反而流畅地打了一个哈欠,旋即捂住了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德妃见状忍俊不禁:“申妹妹昨夜是干了什么?怎么会困成这样。唉,困成了这样,还能记得来还书,真真是‘宋濂借书’了。”
知意更不好意思了,垂下脑袋轻声道:“昨夜……也没做什么,嫔妾是在写些东西,一不留神便到了三更天……”
“写的什么?”德妃好奇道。
“一个民间故事罢了。”知意便把《匹诺曹》的故事略加修改,抹去过于西洋的词汇后,简单讲了一遍。
德妃听得津津有味,在知意说完“从此,匹诺曹便真正长大了,他诚实、勤劳、善良,成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男孩”后,喝彩道:“这故事真是新奇有趣,不知妹妹从何处听来。”
知意笑道:“嫔妾也觉得这故事好,不然也不会小时候听过说书后,一直记到了现在。”
这时,余良人忽然出声问道:“申妹妹的故事固妙,但何必赶着熬夜写出来,可是为了什么急事?”
余良人从来心细如发。
“也没什么。”知意叹息了一声,便把自己、徽良嫒、哲嫔准备联合制作寿礼之事说了,又道:“嫔妾无甚特长,亏得两位姐姐心善,乐意携妾渡此难关。”
德妃笑道:“妹妹心中记着这些精彩故事,怎能说‘无甚特长’呢。”
余良人则若有所思,她微微转身看向了德妃,温声问道:“姐姐,我们在万寿节的时候,该送些什么?”
“往年我都是送一幅字,不拘是四书五经还是史记汉书,随意找一篇抄录一遍,也就是了。今年么……幼珍,和我一起写一副字吧,写得差些也无妨,其实没人会看的。”德妃浑不在意,一副已经应付出了经验的样子。
余良人却咬了咬唇,站起身,对着德妃跪下,道:“妹妹想……想……”她看上去尚未下定决心。
德妃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问道:“想什么?……幼珍,你先起来再说。”
余良人却未起身,只低声道:“妹妹……听申宝林说的的故事有趣,想加入这个社,望姐姐恩准。”
德妃道:“这种小事,我答应就是了,幼珍你快起来……可这事儿我却不能做主,你得问申宝林同不同意。”说着,一双妙目望向了知意。
知意惊得连连摇手:“我……我不是社长,这我说了不算。”
余良人站起身,望向了知意:“申妹妹说的也是。不知我们这便去找徽良嫒吧?”说着轻移莲步,直接走到了知意身畔。
知意:“……”余良人,你这也太急迫了吧!
德妃解围道:“幼珍喜欢这些新奇玩意儿,申妹妹,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吧。”
德妃都如此说了,知意也无从拒绝,只得应了后站起身,和余良人一起往关雎宫去了。
费了一个多时辰,知意终于带着余良人拜访完了关雎宫和留梦阁,办完了“入社手续”,并约定七月十八日开社时,余良人做东,请四人一桌茶酒瓜果。
余良人浅笑着谢了知意,把她送到了行云轩后告辞了。直到知意回屋后直接摊在了贵妃榻上,一边喊弦歌来捶腿,一边想:这事有些蹊跷,余良人怎么忽然想要入社?
按理说在宫里特意去做一件事,无非三个理由:一,争宠;二,保命;三,姐高兴你管得着吗。知意先划掉了选项二——余良人怎么看都没有生命危险,然后在一和三中间犹豫了好久,从“余良人吃错药了忽然打算争宠德妃知道吗”一路想到“我们这社有啥特别的那么吸引路人”,最后选择放弃了思考。
总之也没什么,不过是贺寿三人组变成了四人组罢了。
* * *
傍晚时分,知意又去了趟听慧馆,这次终于见到了穗风。
穗风听知意说完了一大篇话后,没说入社也没说不入社,却先问道:“你是说,余良人已经入社了?”
“是啊,就今早的事。若我早上来找你时,你没去储和宫找纯才人,你就能比余良人早啦。”知意叹息道。
穗风面色又冷了几分,微微摇了摇头:“意儿,谢谢你的好意。可我已经打算和纯才人一起了。”
知意有些沮丧:“穗姐姐……”
穗风拉住知意的手,温和笑道:“这也是小事。前日我刚得了副新棋,叫什么‘夏剌’,说是蒙古那里传来的,合宫里也就这一副呢。”说着,吩咐稻茶去取来了一个描金木盒。
知意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嚯,8x8黑白方格棋盘,这不就是国际象棋·魔改版?
“穗姐姐,这棋是哪来的?”知意摆弄着做成骆驼、猎狗等形状的棋子,暗暗想:这还真是有蒙古特色的国际象棋呢。
穗风道:“这原是陛下赏纯才人的,说是西凉今年的贡品,刚到紫微城没几日。”
知意举起了一个“王爷”,这应该就是国际象棋里的国王棋,对着窗口细细看着雕工,嘴上问道:“那……这是纯妹妹送穗姐姐的?”
“向真不太会下棋,虽是赏她的,可几次都是我和陛下在下。向真便干脆送我了。”穗风语气平淡。
知意觉得这话里的信息量有些大,一边开动脑筋努力消化,一边道:“这棋少见,我却不太会下呢。”
“简单的,意儿。这是王爷,王爷就类似于我们的陛下……”穗风让内监摆好了棋盘,又拿起一个个棋子,细细讲起了规则。
* * *
下了好几盘棋,又一起用了晚膳后,知意告辞了。
出了安福宫后,知意驻足回头,看向了灯火通明的听慧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疑云又浓重了一些:
穗风适才,到底是不是在说谎?她是真的已经和纯才人有约,还是为了拒绝自己,故意那么说的?
若是为了拒绝自己,那为什么要拒绝……因为余良人?徽良嫒?
穗风是真的喜欢纯才人,还是在利用她?
知意思绪纷乱,望着不远处摇曳的灯火,良久,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