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脱贫》宋栖之

21、第二十一章

　　人最终被带下来了。
　　筹钱一直进行到晚上九点，才刚刚凑满五十万。
　　其中，三十万还是老王一个人出的。

　　老王也挺无奈：“这是我所有私房钱了，我银行卡绑的我妈手机号，我一花钱她就知道。”

　　还差一百万，大家一筹莫展。
　　孙老板在李大爷家哭得不能自已：“你把我拉下来干嘛呀！我走了大家都清净！”
　　李大爷骂他：“你这条命就值一百万？”

　　段泽在邢汐家里坐了一会儿，清楚地听见从楼下传来的声音。
　　他低着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邢汐在一边算了算自己所有的积蓄，最后看向段泽：“一共一万三。”
　　段泽惊了：“你两个月赚了这么多？”
　　“差不多吧。”邢汐说，“主要甜品店工资高一点。”

　　段泽低着头说：“不瞒你说，我一月份的房租都不知道怎么办。”
　　邢汐靠向沙发靠背，状似懒散地说：“就算我全捐给他，也不够啊。”
　　段泽叹了口气：“其实孙老板人挺好的，我之前在他店里送外卖，他还挺照顾我的。”
　　邢汐看着他，能够听到楼下传来孙老板的哭嚎声。

　　“我、我先回去了吧。”段泽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
　　邢汐目送他的背影。

　　下楼，孙老板的声音又传入他耳朵里。
　　“我怎么没跟我老娘一块儿去了啊！老婆跑了，儿子也没留住，反正我了无牵挂了！大爷你替我谢谢这些好心人，我还是走吧……”

　　段泽听得心里一阵难受。
　　从前的他，从来没体会过缺钱是什么滋味。
　　即使是来到了龙啸镇后，凭着自己不断努力工作，也能够养活自己。
　　但是在发生突发情况的时候，他意识到原来钱真的是越多越好。
　　至少在现在的情况看来，钱比生命还要重要。

　　他动了一个念头。

　　回到家后，他从衣柜里找出了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个零钱包。
　　当时从家里逃出来前，他把身份证和手机装进了包里。
　　那张卡，是他来到龙啸镇后办理的。
　　因为要扔了那部手机，段泽把手机微信里剩的一百万转进了新办的卡里。

　　本来是打算留着不备之需，但是现在看来，这些钱能够救一个人的命，就已经发挥它最大的用处了。
　　段泽权衡了一下，演唱会以后还能够再听，但是人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他咬了咬牙，下楼去找ATM。

　　十点。
　　小区群里忽然热闹了起来。

　　[李大爷]：我的老天爷啊！我的卡怎么忽然多了两百万！
　　[李大爷]：你们算算！六个零！是不是百万！
　　[李大爷]：[图片]
　　[画家阿南]：我的妈，哪路神仙啊！这么有钱？
　　[小乔]：我去，咱们小区有隐形富豪？
　　[王美芬]：不是，这是一人转了一百万还是怎么的？
　　[李大爷]：一人一百万！

　　段泽看到李大爷的消息，愣住了。
　　两百万？？？
　　还有谁转了一百万？

　　他盯着那两条转账信息，心里渐渐后悔。
　　早知道有人转，他还转什么啊！
　　这多出来一百万也没用啊！
　　关键是，他怎么要回来这一百万啊！

　　他就是因为卡号不暴露信息才转过去的，现在去要，岂不是人人都知道那两百万有他的一份？
　　他捧着手机，几乎把屏幕给看穿了。

　　[李大爷]：这两位谁出来冒个泡啊！多出来一百万了！你们谁领回去啊？要不一人领一半儿也行啊！

　　这条消息已经过去了五分钟，群里依然没有人发言。
　　段泽勇敢地冒了个泡。

　　[阿泽]：大爷，没人要的话，给我吧
　　[王美芬]：泽啊，咱虽然爱财吧，但也不能这么贪哈，一百万有点多了呢
　　[画家阿南]：弟弟，你知道一百万有多少吗？一辈子都用不完的

　　段泽内心叫喊，他当然知道！那就是他转过去的啊！

　　群里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sidfh]：我知道，给我？

　　[李大爷]：都别在这跟我放屁了，这两位爱心人士如果看到我的消息一定要联系我啊，老头子二十四小时在线等

　　段泽瘫在沙发上，觉得人生一片灰暗。
　　那一百万是要不回来了，演唱会也去不成了。
　　两人的转账时间前后就相差五分钟，意味着如果他再等一会儿，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为什么他就不能再考虑个五分钟！

　　段泽愁得一晚上没睡好觉。

　　第二天早，李大爷又在群里艾特全体成员。

　　[李大爷]：咋还没人领呢？一百万都不要了吗？
　　[李大爷]：至少把卡号报给我吧，我好转回去啊！

　　段泽干脆把这个群的消息屏蔽了。
　　看着脑壳疼。

　　去上班，他撞见了刚从家里出来的邢汐。
　　邢汐穿着调酒师的制服，白衬衫黑西裤，看着比平常帅气精神。
　　段泽眼睛有些移不开，他朝他打招呼：“汐哥！”

　　邢汐昨晚也没睡好，他没什么劲儿地挥了挥手：“早。”
　　段泽见他状态不佳，问：“怎么了，又熬夜了？”
　　“没。”邢汐想起昨晚的事就有点头疼，“失眠。”

　　昨晚，他好不容易做出决定，想要帮他一把。
　　因为自己不能帮到朋友而一脸沮丧地从他家离开的段泽，让邢汐心里挺难受。
　　他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毕业之后，为了办画展，邢汐曾经募集到了一笔资金。
　　后来，由于被父亲阻挠，画展没办成，那笔资金也就留在了他的账户里。
　　恰好一百万。

　　到这里来之后，邢汐整个人变了很多。
　　从前的他，对什么都不太放在心上，别人的一切都跟他无关，他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后来，这个一人之国渐渐地变大了，里边的居民也越来越多了。
　　他逐渐懂得柴米油盐，懂得人间烟火，懂得去感受别人的喜怒哀乐。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段泽这个少年。

　　他不想看见他难过，所以他敢于迈出这一步。
　　然而，就在他钱都已经转过去之后，他得知还有个人转了一百万。
　　也就是说，他这一百万是多余的。

　　他感觉天都塌了。
　　冒着被发现藏身地点的风险，他转出去了这一百万，最后，百分之九十九是要不回来了。
　　生活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段泽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巧了么这不是，我昨晚也失眠了。”
　　邢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力气说出口。

　　段泽叹了口气，感叹：“汐哥，你觉不觉得，人生真的好艰难，每一步走过去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邢汐无比同意：“人生没有彩排，每一回都是现场直播。”
　　“是啊，直播出了事故，怎么救都救不回来了。”
　　“所以每一步都要慎重。”

　　两人交流人生经验交流了一路，最后段泽长叹一声：“汐哥，你跟我太像了，真希望以后每条路上都能有你。”
　　邢汐点点头：“在你辞职之前，都能实现。”
　　段泽：“……”

　　-

　　孙老板的钱还上了，但是那一百万迟迟没有人来认领。
　　一个星期过去了，李大爷急得满小区乱转，见人就吐槽：“你说说，有钱也不是这么烧的啊！那可是一百万啊！”

　　段泽尽量避免跟他见面，免得自己实在忍不住抢钱。
　　有回跟他碰上了，段泽低着头不想看他。
　　李大爷远远就拉住了他：“泽！泽！”
　　段泽哭丧着脸：“咋了大爷？”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比如我们小区里谁中彩票之类的？”
　　段泽：“……”
　　他给了大爷一个礼貌的微笑：“不知道。”
　　“那可咋办啊。”大爷急得跺脚，“这一百万在我卡里一个星期了，我心里不安啊！”

　　段泽好想说在我卡里就安心了。
　　他没敢说。

　　“我在咱们小区这么多年了，谁家有钱我都知道，这两个杀出来的程咬金到底是谁啊！”
　　段泽最后还是没忍住。
　　他凑近了大爷，神秘兮兮说：“大爷，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李大爷也压低了声音：“什么秘密？”
　　段泽说得非常有底气：“我就是那个程咬金。”
　　李大爷：“……”

　　他挺直了腰板，叹了口气：“泽啊，我知道你有个暴富的梦想。”
　　段泽点点头。
　　“但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段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他在想，要不要去造个身份，把这钱领回来算了。
　　结果身份还没造出来，手机里提醒他，今天是门票预售日了。
　　段泽看了一眼，对他来说，就连最外场的座位都贵得吓人。
　　更别提，他还想抢一张前排VIP座位。

　　他原本打算，如果实在没钱，就动用小金库。
　　再不济，隔壁老王也能借一点。
　　但是现在出了状况，他一百万目前要不回来，老王刚借出去三十万，一时间可能拿不出多余的钱来了。

　　他看着购票信息界面，忽然想起来昨晚邢汐的话。
　　这人两个月来的工资似乎没用多少，都存在那。
　　如果向他借点的话……
　　他会借吧？

　　段泽抱着一点希望，发过去一条消息。

　　-哥，你想拯救一个怀揣梦想追求榜样力量的穷苦少年吗？
　　-说人话

　　段泽咬咬牙，直接把购票页面发了过去。

　　-我超喜欢的一个乐队，今年来我们这开演唱会了
　　-我想去，没钱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
　　段泽都已经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刚要退出两人的聊天框，底下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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