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写点狂想

15、第 15 章

　　“所谓伤筋痛骨一百天，再加上前段时间这么折腾，你这伤腿怎么着也得在医院再呆上一个月。”
　　这是护士长没见到魏灿就会唠叨的几句话，听的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只盼能快点出院。只是这越是心急往往越不得劲，倒是隔壁病床的竹竿同志，每天悠哉游哉的，康复神速，就这架势说不定能比魏灿早出院，于是竹竿整天在魏灿耳边吆喝：
　　“哎呀，这脚怎么有些痒痒？这手怎么也是？”
　　思索片刻。
　　“哦，想必是康复的前兆啊，看来少侠我出关指日可待！”
　　说完，贱兮兮的看向魏灿，护士正在给他换药，撕开纱布，棉签一戳，脓血肆意。
　　“呀呀呀，这位少侠伤势不轻呐，竹某不才，有一偏方能医百病，今与少侠有缘结识，在下愿倾囊相助！”
　　“少废话，速速道来。”言存之急不可耐的说道。
　　“咦，不知这位少侠与受伤的少侠是何关系？在下所说乃祖传秘籍，切不可让旁人盗了去！”竹竿摆了摆头，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搭配五颜六色的发型，真是有够不伦不类：“除非少侠愿以身相许，成为本派一份子，那秘方在下自当双手奉上。”
　　魏灿抄起手边的枕头就砸了过去：“你个神经病，连小孩你也不放过！”
　　说完，转身指着言存之：“你以后给我离他远点，听到没有？”
　　言存之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如果他没理解错，竹竿说的“以身相许”是指的魏灿吧？虽然他没学过这个成语。而一旁的竹竿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一副“众生皆俗夫，唯我是英雄”的样子，言存之拍了拍头，自己怎么沦落到和他一个智商？丢人呐！
　　于是满眼鄙夷的看了一眼竹竿，后者突然遭受一记白眼，莫名奇妙。
　　总之，这个病房是常人不能理解的世界！
　　护士小姐差点以为自己呆的是精神病医院，终于，一个正常人解救了她健康的精神。
　　“林记者？”言存之最先看到，她来这做什么？对这个女人，言存之有感激，但喜欢不起来。
　　魏灿闻声看向问口，有些惊讶：“林记者，您怎么来了？”
　　原本以为自己的出现，病房里的人会喜出望外，结果魏灿的眼中除了最开始闪过一丝惊讶，什么也没有，不禁有些失望：“怎么，不欢迎？”
　　言存之特别想说“是”，但他没敢吱声，魏灿连忙说道：
　　“没有没有，只是大过年的以为您会在家陪亲人。”
　　“亲人要陪，朋友也不能不顾啊！”说着，林小玲扬了扬手中的大保温......锅？：“大过年的，给你们开开荤！”
　　对竹竿同志而言，“有食就是娘”，连忙翻身狗腿道：“感谢组织关怀，冬日送温暖，林姐最贴心！”
　　“那是，还是竹竿知礼，哪像某人？哼。”
　　魏灿莫名觉得膝盖一疼，自己什么时候和林记者这么熟了？除了干笑不知道该说啥。
　　‘呵呵，这瞬间尴尬的气氛是怎么回事？’新来的护士小姐深感自己多余，三两下换好药出了病房。
　　疼的魏灿龇牙咧嘴......
　　“你还好吧？”林小玲关切的问道，眼底满是心疼：“这护士小姐怎么没轻没重的。”
　　“没事。”魏灿整理好表情，暗地里松了口气，这片应该是翻过去了。
　　“我们看看林记者带了什么好吃的吧？”竹竿同志不解风情的将话题拉回美食。
　　“啊，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拿手好菜。”
　　林小玲开始揭盖往外拿，竹竿连忙支好桌子，结果林小玲全摆在了魏灿面前，他也不气馁，翻身起来搬了个凳子就坐在魏灿旁边。
　　“我的天！红烧肉！”竹竿紧盯着那盘肉从保温锅到桌上。随后回到锅内：
　　“我的天！北京烤鸭！”又是一路狂盯。
　　“我的天！叫花鸡！”
　　“我的天！清蒸鲈鱼！”
　　“我的天！......”
　　“你能不能安静点？”林小玲故作嫌弃道，脸上的骄傲却因为竹炭的惊叹愈加明显。
　　“我的天，林姐姐，这些全是你做的？”竹竿的脸上写满崇拜。
　　“嗯哼！”林小玲自信又不失优雅的微微颔首。
　　“我能开吃了吗？”竹竿早端着碗筷在那等着。
　　“等会儿。”说完。林小玲递给魏灿一双筷子：“你尝尝。”
　　哟，司马昭之心—众人皆知！
　　竹竿连忙起哄，言存之强压心中怒火，保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魏灿接过筷子，刚想下手，“嘭”的一声，门被推开了！
　　“魏灿！”来人气势汹汹的跑到魏灿床边，“啪”，就是一巴掌，抬手，还想继续，言存之连忙拉住。
　　“你谁？”言存之眼神凶残的看着来人。
　　“你放开！”来人使劲甩手，愣是没能挣脱束缚：“你他妈放手。”
　　来人费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摔在餐桌上，打翻了满桌的美味，终于挣开言存之的束缚。一个一个盘子落地的声音，对原本怒火中烧的三人，无疑是火上浇油。
　　“你他妈到底是谁？”平白遭了一巴掌的魏灿同志终于发飙了。
　　“魏灿，你葬送了我老公的前途，抢了我家的房子，破坏了我的婚姻，你他妈问我是谁？”来人歇斯底里的喊道。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竹竿同志看向魏灿，难以置信的问道：“灿儿，你该不会瞒着哥在外面有孩子了吧？”
　　“我怎么知道？”魏灿使劲在大脑中回忆，愣是想不起来眼前这个人是谁。一旁的言存之现在是左右为难，万一面前这个人真是“表嫂子”，那肚子里的“表侄”没事吧？不对，那魏灿以后会不会有了自己的家庭就不要他了？连忙站起来，跑到魏灿身边：
　　“你娶了媳妇不能忘了娘！”言存之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不是，不能忘了我。”
　　“什么跟什么，你别捣乱。”魏灿看向来人：“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哼，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不清楚吗？”来人冷笑道。
　　魏灿：“......”
　　言存之：“？”
　　竹竿：“！”
　　八卦的味道！正要开口挖料。
　　“你是李欣彤学姐？”林小玲不确定的问道，她真不敢确定眼前这个看似三十多岁的妇人会是当年那个高贵冷艳的系花。
　　“你又是谁？”
　　“我是您的学妹，林小玲。”林小玲的语气有些冷淡，开玩笑，那满地佳肴的账还没找她算呢！
　　由于发表那篇新闻林小玲听取魏灿的建议，没用真名，所以李欣彤在听到她的名字之后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反而因碰见学妹，回想起当年的万众瞩目，不自觉站直身姿，理了理头发。
　　“呵，小学妹，我劝你离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远一点。”李欣彤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惹得在场几人都想扇她两巴掌。
　　“李小姐，请自重。”魏灿冷冷的说道。
　　“自重？你也配让别人自重？王榜发对你不薄吧？他千辛万苦的帮你揭露工头携款潜逃的事，你却利用他和建筑公司交易，想卷走大家伙的钱，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吗？王榜发看不过去，一把揭露了你，你就诬陷他，害得他丢了工作，还进了警局，到现在都没能回家。因为你，我们家买房子的钱也没了，你说，你这么做对得起他吗？啊？”李欣彤越说越气愤，甚至哭了起来。
　　“呵！”魏灿冷笑一声，懒得理她。
　　魏灿能忍，并不代表其他人能忍，竹竿大致了解事情经过，冷冷的说道：“姑娘，你别信口雌黄，小心落得和你丈夫一样下场。”
　　“你什么意思？”李欣彤有些被竹竿的恐吓吓到，整理了一下故作淡定道。
　　“学姐，他的意思是你再这样胡说八道，小心我们告你诽谤！”林小玲实在看不下去，没见过这么颠倒黑白的，不知道是王榜发骗人太厉害，还是这李欣彤脸皮太厚，睁眼说瞎话。
　　“请你出去。”言存之一直站在李欣彤面前，阻止他靠近魏灿，现下，弄清楚这人是谁，更没有留她的必要了。
　　“你们狼狈为奸，以多欺少，早晚要遭报应的，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李欣彤被言存之拉着，挣扎着说道。
　　听到后面这句话，言存之怒了，一把将李欣彤推到在地，厉声道：
　　“李小姐，请你弄清楚，背信弃义，受贿诽谤的是你的丈夫—王榜发，他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不可能，榜发不是那样的人，你撒谎。”李欣彤愤怒的喊道。
　　“学姐，学长以前可能不是这种人，但现在是，而且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林小玲走到李欣彤面前，居高临下的说道。
　　“你什么意思？”李欣彤的眼中有些惊恐，她已经看出来这个学妹也不是好惹的。
　　“我听说学姐和学长本来去年就要结婚的，但因为您嫌学长没房没车，只是个小记者，愣是不愿意嫁给他？”这些事都是从万能的同学群中听到的，王榜发和李欣彤大学本来就是大家的关注的焦点，多少人等着这段良缘能有个幸福的结局，所以一点风吹草动大家都会八卦八卦，这是记者的天性，林小玲也不例外。
　　“要房要车怎么了？如果不是他，我们现在什么都有了，婚也结了。”李欣彤怨恨的指着魏灿：“就是他，毁了这一切。”
　　“错了，毁了这一切的不是他，是你们自己。”林小玲的声音掷地有声，击垮李欣彤最后一丝自尊：“如果不是你爱慕虚荣，学长也不会为了区区八十万弄虚作假；如果不是学长贪念权势，想一步登天，他也不会被金钱蒙蔽，失去一个记者最基本的良知。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不是他，是学长。”
　　“你......”李欣彤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学姐心里明明知道一个记者不可能一下子收入八十万，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出了事了就把过错推给别人，自己一副受尽委屈的白莲花模样，不好意思，这锅我们不背。”说完，推开病房的门：“我们这不是水波潋滟处，养不起你这娇嫩水芙蓉，请吧！”
　　竹竿算是见识了骂架的最高境界，这个女人不好惹啊！
　　李欣彤被说的脸色苍白，狠狠的瞪了魏灿一眼，结果被言存之阻断了视线，凌厉的眼神，吓的李欣彤灰溜溜的跑了。
　　闹剧落幕，剩一地疮痍。
　　“哎，我的秘制红烧肉啊......”林小玲委屈道。
　　“哎，我的北京老烤鸭啊......”竹竿哀嚎道。
　　“哎，我的清蒸小鲈鱼啊......”言存之跟上组织步调。
　　“对不起，林记者。”闹剧的男主角终于出声，低沉而不悲伤，他如何不知三人的用心良苦，如果因为不相干的人拂了身边人的好意，那就不值当了。
　　“没事没事，你没事吧？”林小玲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啥？刚才那个巧舌如簧的人去哪了？
　　“我没事。”魏灿被她逗笑了，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可这？”林小玲指了指满地的菜肴。
　　“没事，我们来收拾就行。”竹竿同志主动请缨。
　　“交给言存之就行。”魏灿不容置否的说了句。
　　“好勒！”竹竿乐的悠闲。
　　于是，言存之一句话没说，沉浸在自己的醋坛子里，被安排了活计。

　　“不好意思，林记者，今天浪费了您的好意。”魏灿愧疚的说到，无论如何，这个局面是他造成的。
　　“你再和我这么客气，才是浪费我的好意。”林小玲佯装生气道。
　　“林记者，......”魏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要叫我林记者。”林小玲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这人怎么是个榆木疙瘩：“拿我当朋友的话就叫我小玲吧！”
　　魏灿想了想，说道：“可是我们不算朋友吧？”
　　林小玲：“......”
　　气氛陷入尴尬......
　　怎么会有如此不开窍的人？
　　林小玲气急：“魏灿，我不够漂亮吗？”
　　“啊？”魏灿愣了一下，说道：“没有啊。”
　　他其实不太会判断女人是否漂亮，毕竟外貌是天生的，谁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鼻子一个嘴，何必计较那么多？
　　“那我脾气不好？”林小玲继续追问。
　　魏灿想了想刚才这位女侠仗义执言、咄咄逼人的样子，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二十一世纪的女生敢爱敢说敢追求。
　　“啊？”魏灿差点没握住拐杖。
　　“算了，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林小玲大手一挥：“你先回去吧，一瘸一拐的看着都疼，我明天再来给你送大餐，啊！”
　　“不是，姐姐......”魏灿这是发自内心的叫她。
　　“我知道你未成年，可是我也才20啊，我刚大学毕业，也就比你大个两三岁，所谓女大三，抱金砖，年龄不是问题，学历也不是距离。”林小玲噼里啪啦不给魏灿留插缝的空隙。
　　“可是......”魏灿趁她换气的间隙插入两个字，然后被打断了。
　　“没有可是，我会等你成年，等你达到法定结婚年龄，或者等你事业有成，我不要房子不要车子，只要你！”林小玲记者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告白宣言。
　　她不想错过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呈现出来的敢于担当，舍己为人，思虑周全，甚至连沉默寡言都深深的吸引了她。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冷，这么小就进入社会有些人情冷淡也是正常，至少他讲义气啊，所以唯一的缺点也转变成为优点。况且，还长那么帅！
　　“我今年十四......”魏灿终于把这句话说完整了。
　　“嘣！”
　　林小玲仿佛听到梦境裂开的声音，她刚才听到了什么？这是拒绝表白的新方式吗？确实挺新鲜的。
　　然后，好像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魏灿从钱包里掏出了身份证。
　　“噼里啪啦！”
　　林小玲仿佛听到了梦境碎的稀里哗啦，被人踩成了渣渣。脸突然变得绯红：
　　“这......这个......”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那个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见。”
　　说完，转身：“哦，不，明天还是不见了。”
　　跑了几步，又回来：“那个......还是明天见，拜......拜拜！”
　　于是，跌跌撞撞的跑远了。
　　上了公交，林小玲的心还止不住的乱跳。她喜欢魏灿是没错，但是少年的六年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就算魏灿表现的再成熟，他的情感上还是张白纸，如果她现在强行把他带进大人们的情感世界，这对魏灿是不公平的。谁也不能剥夺他的青葱岁月，他的情感启蒙，除非他主动放弃。可林小玲没那么自私，对魏灿的感情并没有深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也许再等等，会遇见那个让她不顾一切，只为相守一生的人。
　　抹去眼角遗憾的泪水，挥别那尚未开花就已然凋谢的爱情。
　　相逢，耗尽你我缘分；
　　相伴，已成奢望；
　　相随，止于友情。
　　大年初二的下午，有位少年站在冷风中，看着一辆公交车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路过的车辆偶尔驻足，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少年摇了摇头，转身找了个冷僻的地方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这是年前为了办事特地买的《中华》，还剩下一根。点燃，深吸，吐出，动作一气呵成，这是魏灿第一次抽烟，却像抽了多年的老烟民。
　　吞云吐雾间，他听见了王记者小心翼翼的声音，看见了报纸上郭总被带走时佝偻的身躯，想起了李欣彤痛哭流涕的控诉。
　　他没错，他们错了，这些都是他们应有的报应。
　　一烟终了，魏灿起身，不远处言存之正站在那，不断朝这边眺望，直到看见魏灿，连忙招手，露出洁白的牙齿。
　　想起电视剧一句台词：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想那么多作甚，前面还有人等着他呢！
　　灭了烟，忘了愁，有了你，生活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