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写点狂想

14、第 14 章

　　除夕夜，各家围坐一团，背景是主持人说着的“爆竹声声辞旧岁，喜气洋洋迎新春”，游走四方的人们回到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只为这短暂的相聚。在这样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山城晚报》陷入前所未有的销售热潮，最新头条:
　　“知名记者受贿诽谤，建筑公司行贿偷税！”
　　一纸新闻，还原真相，轰动整个青山市，也让人们陷入思考。古人云：“三人成虎”，如今的传媒影响的何止三人。人们毫无保留的相信，在纸媒面前愚蠢的像个初生儿，失去自己的判断，差点葬送一个少年的未来。
　　冷静过后，群情激愤，纷纷指责记者不仁不义，公司过河拆桥。更有懂法人士毛遂自荐免费为小W打官司，顺带指责公检法玩忽职守。第二天，报纸就登出公安机关介入调查，带走公司老总。
　　老钱、老孙家属带着两百万和骨灰，各自回了家乡，这年他们一夜暴富，可孩子永远失去了父亲，妻子永远失去了丈夫，母亲永远失去了儿子。其他工友们拿着双倍的工资，带着对死去工友的怀念，赶在最后的年关，回到家人身边。
　　魏灿从湖边回来，躺在医院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大年初一在睡梦流逝。醒来已是初二清晨，一睁眼，就看见言存之这小子窝在一旁椅子上，小鸡喥米似的打着瞌睡。
　　真是难为这小子了，大过年的跟着魏灿跑深山老林里冻了一个晚上，回来还得守着魏灿睡觉。魏灿有种自己是黄世仁的既视感，于是蹑手蹑脚的起床，准备出去给他买份大餐。然后当魏灿拄着一瘸一拐出现在大街上时，一阵北风呼啸而过，吹起地上唯几的落叶，安静的街落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魏灿只好漫无目的的闲晃，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吧，大过年的一大早就碰上抢劫的？
　　魏灿连忙加快脚步，身后的脚步也变得迅速起来，魏灿一瘸一拐的跑了起来，身后的人跑的更快。
　　“魏灿！”
　　卧槽！手被拉住了，不过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言存之！你小子大早上吓唬谁啊？”魏灿翻了个白眼。
　　“？”言存之满脸疑问，他什么时候吓唬人了：“是你吓唬人好不好？一大早上起来就不见踪影，真怕到时候又是一身血的回来，你是嫌我活得太久了是不是？”
　　“嘿，你小子，还活太久？是不是又跑隔壁骚扰王大爷了？”
　　“才没有。”言存之扭头不看魏灿的眼睛，有些心虚。
　　王大爷是个退休干部，人老了免不了生点小病，退休前应该是个高官，每天巴结的人一波接一波，家里子孙后代也多，一扎堆就吵架，有一次声音太大，吵得魏灿他们在隔壁都睡不着，年少气盛的小伙子一把踢开隔壁病房的门，就听见老王大爷以蚊子大小的声音劝架：
　　“你们别吵了，是嫌我活得太久了是不是？”
　　然后魏灿就掷地大吼：
　　“别吵了！”
　　就这么一声，病房里瞬间安静，大家不可思议的看着门外的小伙。俗话说：“宁拂君子，不惹小人。”在他们看来，凶神恶煞的魏灿就是道上难缠的小鬼，里面的都是知识分子，哪经得起魏灿的吓唬，从那之后隔壁病房就安静不少，王大爷和魏灿也成了病友，而言存之和王大爷则成了真正的忘年交，没办法，言存之和魏灿不同，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性格也比魏灿可爱多了自然招老年人喜欢。
　　每次言存之过去找王大爷总提留大包小包的回来，魏灿白他，他就哭丧着脸：
　　“我也没办法，王大爷说我要是不拿他就跳楼！”
　　魏灿：“......”
　　只好限制言存之跑过去的频率，也为老人创造安静的休息环境。其实魏灿不知道，他完全不用限制，言存之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他身上。
　　就像现在，一睁眼没见着他，就追了出来。
　　“你这么早出来干什么？大过年的谁家这么早开门。”言存之疑惑道。
　　魏灿不自然的咳了一声：“出来散散步。”
　　“散步？”言存之像不认识魏灿一样看着他，一阵北风吹来，之间那人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不停的搓手取暖，言存之觉得有些好笑，嘴犟的魏灿怎么那么可爱？于是故意问道：“你不冷吗？”
　　魏灿怎么可能听不出言存之语气中的嘲笑，“哼”了一身，站直了腰板，也不搓手了：“大老爷们冷什么冷？”
　　可事实是，气温最低的清晨，又没吃晚餐，无情的北风一吹，牙齿控制不住的打架，魏灿咬紧牙关，以树立在小孩面前伟岸的形象。
　　言存之忍不住笑了，还真是不能逗魏灿呐！于是牵住魏灿的右手，八岁的小孩只比十四岁的少年矮半个头，自然而然的将两人的手放进他早已暖热的口袋。
　　魏灿一个激灵，刚想甩开，言存之握紧了，说道：
　　“别动，我怕冷，给我暖暖。”
　　魏灿一脸鄙夷的看着言存之：
　　“切，小屁孩就是小屁孩，不抗冻。”
　　说完，也不再反抗，反手握住了言存之的手。不过这小子的手真热啊，看来手热的人比手冰的人怕冷，毕竟和外界温差更大嘛！
　　这个歪理魏灿往后几年都深信不疑，每到冬天在户外，自己的冰手“暖”就被拉过去暖言存之的热手，直到回到室内。所以他一直没有机会体会到底热呼呼的手吹着冷风是什么感觉，不过这还用问吗？肯定比冷冰冰的手凉嘛！
　　两个人就这样手牵着手，走在了无人烟的街道，尾冬冷风呼啸，魏灿走着走着就发现和言存之贴在了一块，于是左边挪了挪，没走两步两人又贴一块了。
　　‘哎，算了，估计是小孩怕冷。’魏灿这样想着，也不再往左挪。
　　开玩笑，好不容易承包整条街道，干嘛还贴着墙角走，此时只恨自己不够宽！奸计得逞的言存之心中正得儿意的笑着，面上则是一本正经的看着前方，像魏灿一样做出找东西的神态，虽然他根本不知道魏灿找的是啥，虽然他的注意力全在右边口袋里......
　　走了快一个小时，愣是没见着一家开门的店铺，这下真成了“散步”了。正好路边有个石凳，魏灿一屁股正要坐下去，言存之连忙抱住他。
　　“又干嘛？”魏灿半眯着眼，走了一大早上，到现在别说大餐了，连个馒头都没啃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真的有些低血糖，最近这身体也是醉了......
　　“你撑会儿。”言存之抱着魏灿，空出那只手在凳上一扫，扫去积雪，然后轻轻的将魏灿放在石凳上。当然魏灿没那矫情，直接推开言存之，一屁股坐下，顺着躺在那，还不忘交代言存之：
　　“你也找个地方先休息休息，待会我们打车.......”魏灿脑子转了一下：“哎......还是走回去吧！”
　　“你躺在这别动，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卖吃的的，先垫点再回去。”言存之俯在魏灿耳边，轻声说道。后者甩了甩手，懒得回他。
　　言存之沿着大道就跑了起来，现在也快七点了，有些窗户飘出青烟，言存之顺着烟的方向跑去，只是看着挺近，跑起来也花了十分钟，不知不觉拐进了胡同里，到那一看原来是一户人家，管不了那么多，言存之敲了敲门。
　　“谁啊？这么大清早的。”开门的是位白发苍苍的奶奶。
　　“奶奶，新年好，我是出来买早餐的，但是满大街的店铺都关门了，就您家冒烟儿，所以我想......”找人要饭的事言存之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哦，是不是肚子饿了？”奶奶善解人意的说道：“来来来，快进来，奶奶正下饺子呢！”
　　“谢谢奶奶。”言存之瞬间喜笑颜开。
　　“小娃娃，这大过年的你怎么还出来买早餐呢？”奶奶问道。
　　“家人生病了住在医院，大过年的想吃点好的，所以就出来了，没想到街上都关门了。”言存之如实答道，他刚想明白了魏灿一大早上在街上闲晃的目的，内心暖洋洋的。
　　“哎，你不知道咱们啊有个规矩，大年初一到初三所有商铺都得关门回家过年了，要是谁偷偷营业那就是坏了规矩，来年生意肯定赔本。”奶奶解释道。
　　“难怪了，谢谢奶奶。”言存之第一次听到这种规矩，难怪以前母亲总在年三十那天买好多的菜和水果，当时还以为是赶上年底促销，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客气，来，娃娃，奶奶刚下了两盘饺子，荠菜肉馅的，好吃着呢！哥哥姐姐们还没起床，正好呐，你带回去吃吧！”说完，奶奶从冰箱里翻出一个保鲜盒，将两盘饺子紧紧的装了进去。
　　言存之兴奋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抱着满怀的饺子，感激道：“谢谢奶奶，祝您长命百岁。”
　　“这孩子，嘴真甜，去吧！”奶奶招了招手，慈祥的笑道。
　　“哎，奶奶，我待会给您送饭盒回来，奶奶，再见。”言存之边跑边说。
　　老人看着言存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笑了笑，继续下饺子，待会儿她的儿孙们起床就能吃现成的了。
　　言存之严密的捂着饭盒，一路狂奔，跑回原地时，魏灿正蜷缩在石凳上呼呼大睡，言存之也是服气，在这样天寒地冻的环境下，这人也能睡着，真不知道这人十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轻轻推了推熟睡中的人，然后，言存之就看着那人在不到三尺的石凳上翻了个身，贴着凳沿继续酣睡。言存之笑了笑，心生一计，打开热乎乎的饭盒，递到魏灿的鼻前。只见那人眉头皱了皱，这是要醒的节奏，言存之乘胜说道：
　　“哇，好香的饺子啊！”
　　然后，魏灿睁开了眼睛。先是犀利，后是迷茫，最后终于想起这荒诞的“散步之旅”，眼神恢复清明，聚焦在面前的饺子上。
　　“你从哪整来的饺子？”魏灿环顾四周，依旧是大门紧闭的街道。
　　“山人自有妙计！”言存之故作高深。
　　得，被竹竿同志成功荼毒！
　　魏灿端详了眼前这满当当的饺子一分钟，然后看向言存之。
　　“怎么了？”言存之被看的有些心虚，连忙扭头。要是被魏灿知道这是自己讨来的，会不会挨骂？他会不会骂自己家教不好。母亲明明从小就教育自己不要眼红别人家吃的，怎么这会全忘了呢？言存之越想越懊恼，气氛莫名严肃，魏灿该不会气的吐血了吧？言存之连忙转头，结果魏灿苍白的大脸撞进视线，不知什么时候魏灿已经站在他面前，两人中间就隔了一碗饺子，都能感觉到对方沉重的呼吸。
　　死就死吧，不就是挨顿骂吗？又没少挨。看着魏灿苍白的脸色，怎么着先喂饱眼前人再说。
　　“吃吧？吃完再骂！”言存之将饺子推到魏灿嘴边。
　　魏灿悠悠的看了言存之一眼，最后用手捏了个饺子塞进嘴里，其实他只是想问问。
　　有没有筷子？
　　思索了一下，觉得也没那么讲究，于是就用手抓。
　　然后他发现刚才的迟疑完全就是浪费青春，这饺子太好吃了，一咬满口汤汁，荠菜的清香，肉质的鲜嫩，薄皮的丝滑，真是人间美味啊！一个下肚，整个胃都暖了起来，忍不住又抓起一个，让味蕾持续在极乐世界里翱翔。
　　两个之后，魏灿见言存之双手捧着饭盒，眼睛闪闪的看着自己，不自觉的咳了一下，光顾着自己吃，忘了这小子了。于是魏灿抓起一个饺子递到言存之的嘴边，只见后者一愣，随后脸上绽放出更大的笑容，一个饺子感觉吃出鲍鱼海参的既视感。
　　之后，明明言存之一只手能拿住饭盒，他依旧双手捧着，魏灿就自己吃一个，给言存之喂一个，一盒饺子剩三分之一时，魏灿吃不下了，就全喂给了言存之，后者甘之如饴全盘接收。
　　早餐过后，言存之本想让魏灿在原地等自己，但魏灿以“餐后遛食”为由，坚持陪他去送饭盒。
　　十分钟的跑程，因为魏灿，两人走了将进半个小时。不知绕了几个弯，穿了几个巷子，言存之终于在一家门口停下，正要敲门之际，魏灿拉住了他。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院子，魏灿摆了摆手，言存之心领神会，蹑手蹑脚的将饭盒轻轻放在台阶上，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院子里是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一会儿贪玩的孩子们撂下筷子，跑出来放鞭炮，结果一推开门就看见了一个饭盒，朝屋里喊道：
　　“奶奶，谁把饭盒放咱家门口了？”
　　老人闻声出来，看着空空如也的饭盒，一抹笑意爬上嘴角，远处互相搀扶的两个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老人转身揉了揉孙子的头，笑道：“这是奶奶留给神仙的饺子呀！”
　　“那神仙全吃了？”其中一个孩子天真的问道。
　　“对啊！”老人哄道。
　　“哇塞，奶奶做的饺子果然好吃，连神仙都吃完了，我也要回去再吃两大盘！”说完，大年纪小孩顾不上放鞭炮了，急忙赶回餐桌，抢占最后几盘饺子。
　　“哎，哥哥，你给我留一盘啊。”年龄小的跟在后面一颠一颠的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