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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2 ...

  •   六天前,我和唐清随着马车进湖州城的时候,正赶了个大清早。

      可是老远的,就看见萧家富丽堂皇的大门口,站着萧珊珊单薄萧瑟的身影,萧珊珊后面零落地默立着几个年纪尚稚的小童。我当时就觉着,萧珊珊虽是鼎鼎有名的湖州萧家的长女,萧门飞刀唯一的传人,可是她在萧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她怕是起得很早,也等了我们好久。

      唐清一下马车,她便激动地迎上,饱含深情地喊了一句:“清妹妹,你可来了!”

      萧珊珊有一双惯常透着迷惘和不知所措的眼睛,当她这么定定看着唐清时,唐清总会在过后低低对我呢喃道:“姗姗,她很善良吧。”

      我还是那句话,难说,难说。

      这个世上,确实理应人帮人的。有些人能独处得很好,坚强可信,比如唐清。可有些人天生要靠着别人而活,他们通常会选择一个合适的,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了那个心仪的人,失却那条/根,他们就没有生存的能力与机会了。这个走路游离、眼神涣散、身体柔弱、美丽动人的萧珊珊,给我的就是这样的感觉。我也知道,打从她一年前见了唐清后,就打定主意赖上唐清了。即使我不乐意,也没有办法,唐清的朋友该让唐清自己去看清楚。

      萧家飞刀门是声势浩大,门徒过百,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弟,这么排排座的,怕也令不知/根/底的人感到繁琐异常,满怀惊叹了。

      可是临水街前面的这个萧家大院,这个就凭一眼是怎么也看不到底的深府内院中,这些错落有致、曲折回环、设计精当的房子里,却只住着萧家自己简单的几口人。

      说简单,那是捻着五根手指也能数得清的,萧珊珊说,见来见去也就这样吧,见多了,你们自然会熟悉。所以,她并没有集合全家,为我们做介绍。她说,是为了省麻烦,我看,她也没有那等权力与威信。

      不过,萧姗姗的话有时还是极有道理的。我和唐清进萧家的第一天,从早到晚,就像慢慢翻着某本书的书页,又像耐心看着一幕幕的故事表演。那一天结束的时候,我和唐清见过了萧家每一个人,独特奇怪的人,萧家给我的印象从此无与伦比。

      我和唐清赶路匆忙,没来得及吃早饭,萧珊珊说,她一直等着我们,也没顾得上吃。

      于是,在萧家那间装饰锦盛的前厅里,我们三人吃了“红姨”准备好了的精致丰富的南方早点。红姨是萧珊珊叫的,整个萧家只有姗姗才有资格这么叫,事实上,红姨是姗姗的奶娘,从小看着她长大。

      与瘦弱茫然的萧珊珊不一样,柳嫣红是个身体强壮、精明干练、称职可信的女管家。

      柳嫣红四五十岁年纪,姗姗说她一直没有成亲嫁人,姗姗又说红姨很伟大,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萧家。

      那么,我们该怎样称呼她呢?我们不能同姗姗,叫“红姨”没有那个感情基础。本来她没有嫁人,应该可以叫她柳姑娘的,可她这等年纪,叫“姑娘”也太寒碜。于是,我和唐清对看一眼,心照不宣了,只好/硬/硬/生/生地唤一声“柳总管”。

      一直没有成亲?我和唐清都很佩服,可也在心里隐隐渗着这样的感觉,柳总管的日子并不如表面那么风光无限、得人羡慕吧。她在冷月寒窗的晚上,一定也会唱着凄凉寂寞的歌曲。佩服归佩服,这样的人却令我和唐清心悸,因为这种人常常具有坚耐无比的忍受能力,常人无法想象的境界,这种人却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以,虽然柳嫣红端来的早饭,我根本吃不惯,可我还是一声不吭,满满往嘴里塞着,侧头看看唐清,她也是。

      萧珊珊很高兴地说:“清妹妹喜欢南方的食物不足为奇,想不到沈大当家也这么中意啊!那么两位在萧家的日子,我们早饭、中饭、晚饭,都一起吃吧。”

      我要出声反对也来不及,因为她后来又说了一句,这一句堵住了唐清的嘴,连我也不好意思出口了。

      “从早到晚,日起日落,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间空旷的屋子里吃饭。度日如年,有时想想,还不如不吃了呢!唉……”

      怎么会?她的亲人呢?住在一个园子里的亲人呢?

      萧家不是还有个萧二弟和萧二夫人吗?

      我和唐清在用过早餐后,便被带到了我们住的地方,是一个落落/深/进的小院子,卧房却很干净整洁。我和唐清对看一眼,又心照不宣了。我们把行李往桌上一扔,懒得去理它们。

      我和唐清走进院里,薄薄高高的围墙挡不住灿烂明媚的阳光,也挡不住轻/佻/流动的凉风,更令人清晰可闻的,是院墙外小孩的玩耍嬉闹声,铃铛般清脆稚嫩的笑声,透着鲜活生命力的说话声,还有令人忍不住也想/探/出/墙外参与他们的有趣游戏声。我们那时才知道,这堵墙的后面就是人流繁杂、拥挤喧哗的临水街。可是,我和唐清并不介意,相反,我们都是知足常乐的人,这样平凡充实的百姓生活,我们求也求不来。唐清说,我们虽半退江湖,可还是身在江湖,江湖这种地方,研,你想离也离不了。

      我们都很喜欢孩子,听着外面就在近处的小孩的说话声,我的掌心又迅速窜过一阵灼/热,我不由伸手挽住唐清的手臂,发觉她的身上也很热,她的心底一定流动着与我一样的美好愿望。

      “清,我和你……”

      我半句没有说完,就被一声怒吼打断了。

      ——你们这些混账小孩,还有完没完!要闹要吵,上别处去,别在这儿烦着我!

      声音来自隔壁,所以,那里一定也有一堵靠着临水街的围墙。

      声音很大,很气愤,不,细细辨别,还有一种无可忍受的绝望,那也不像是斥责,而是真正的嘶喊了。

      院子外面有短暂一刻的安静,这样的怒骂,怕是把孩子们吓住了吧。

      我皱皱眉,只不过是几个天真无知的孩子罢了,孩子不说话、不玩笑,世上还有谁来玩耍笑闹?这是最正常不过的真理。所以,隔壁那个没见过面的萧家人,给我的第一印象就别扭得厉害!

      可是,转瞬间,墙外又嘻嘻哈哈发出更响亮更吵闹的声音。

      遭了,这些孩子也是,看着情势不对,就赶紧走人呗!不知方才那人还会骂出什么更残忍幼稚的话?

      唐清一拉我,走出院子。我们绕到了旁边的一间小院,院门没锁,我们悄悄推开,寂寂掩进,一眼便看到站在墙壁下的一个白色影子,瘦得厉害,于风中这么紧/紧/贴着院墙,竟单薄凄寒得可怜。他背对着我们,脑后的束发丝带随风摆动,更牵扯着这个影子,仿佛觉着他一个人还抵不过那两根丝带的力量。

      此情此景,会让观者心软的。可那人正在做的事情,是绝对令人心惊肉跳的。

      他正捡着地上的碎石子,一颗一颗用力往外扔,说是“用力”,估计也如小鸟啄食般伤不到人,可——外面是孩子呀!这世上最不应该与之计较的就是孩子。何况,这还是个男人!

      墙外树叶飘摆,花香依旧,却令人心酸地夹杂了一个孩子“咽咽”的哭声,唉,其中有一个还是被砸到了。

      仿佛是一个女孩子吧,那哭声也像是喉咙口憋出来的,沉沉闷闷,发不太清楚,也许她还没有学会哭诉,可在这样的好时节,听到一个女孩这样的哭声,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我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还高高举着的准备再扔的手臂,轻易把他扯转过身,我的用力怕是大了一点,他脚下踉跄,站不太稳,身子斜了斜,可不要倒下了?

      “喂,你,还算是个男人吗?竟然……”

      我也没有吼完,因为这一刻我也产生了罪恶感。

      先前觉着他不该,现在我拿住这样一个人,我也不该。

      这张脸,哪里还像是一个人?

      瘦削如猴腮的脸颊,憔悴如干瘪黄瓜的面庞,怯怯生生的目光,滴溜溜乱转的眼珠,根/根/暴起的额上青筋,细弱蚊吟的哀哀求饶。

      这,这又是哪儿藏着的一个“宝贝东西”?

      萧珊珊说,在她们萧家,她的小弟萧剑心是很特殊的。

      萧家全家都习武,只有萧剑心学文。萧家每年参加洛阳武林大会,除了萧剑心不去,因为他日日夜夜都在为科举考试做着准备。

      “我的小弟怕是被全家,特别是被他娘,逼得太厉害了。他这么小,这么瘦弱,怕也是承受不起的。”萧珊珊要么不说话,要么也是一鸣惊人,一针见血的。

      我和唐清看到的这个萧剑心,就是个抽离了灵魂、只剩躯壳的空匣子。

      萧珊珊又告诉我们,“二娘虽然逼得小弟很急、很紧,可她真的很疼、很爱小弟,在这个家,二娘以往是疼着,疼着那个人……可现在,她只疼小弟!”

      当时,我来不及细想萧珊珊话中的其他含义,等我这么对待这个“萧家活宝”后,才知晓了果然有很尴尬的事情冲我而来了——

      白天,我那样捏着萧剑心瘦竹杆似的手臂,晚上,我和唐清被很有礼貌地“请”到了萧二夫人冉佩君的住处。

      哼,我扬了扬唇角,当然不会无礼惊慌。唐清也不会,她向来处变不惧。

      可是我和唐清都讨厌面对冉佩君这样的人。

      冉佩君是当年姗姗的爹的继室,也就是说姗姗并非她所生。湖州城里所有人都知道,萧家大小姐和萧家二夫人虽然外表上彬彬有礼,可那暗处里不知颠倒了多少汹涌的波涛呢!

      冉佩君要真是一个厉害强悍的后母也就算了,至少我和唐清也不要这么矛盾,在姗姗的背后,我们该对二夫人表现出多少的礼貌呢?

      可冉佩君偏偏不是,她不恶毒,不刁钻,不蛮横,只有无尽的深沉的冷漠。

      这一点,我和唐清都觉着,冉佩君其实和萧珊珊很相像,她们拥有同样迷惘的气质,仿佛各自心里藏了很重大的秘密,光凭自己难以解脱的秘密,于是她们只有没日没夜地想,想破头似的也要想。久而久之,忘却了怎样自如地与人交际,变得不爱说话了。

      姗姗倒还可以忙碌着萧家内外大小事宜,有个喘气的机会与时间。

      可冉佩君不会,她没有学会处理家事,也没有学会调度家人,她不闻不问,她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躲在她那间小小的晦暗的卧室里,吃着斋,念着经。从那紧闭的房门中源源不绝传出的木鱼经声,在我看来,也算是萧家三大奇观之一。

      令我和唐清感到极端不舒服的,是我们所站的这间萧二夫人的卧房,居然被装点成了一个佛堂,有佛像,有香案,有明烛,有蒲/团,萧二夫人那张萧瑟可怜的床,蜷缩在佛像的后面,贴着湿湿的墙壁,许是常年不开窗通风的缘故,这里弥漫的气息是我和唐清极不喜欢的。

      萧二夫人冉佩君端坐在地下的蒲/团上,手捻佛珠,双目紧闭,嘴唇嚅动,念念有词。

      过了好久,她才抬头看了看站得快发疯的我和唐清,也不请我们入座,当然这里也没有可以当作椅子的东西。可,哪怕我们就跟她一样坐在地上了,也比现在疲惫的处境强一百倍。

      “小儿多承沈大当家管教了!”

      “好说,沈研举止粗鲁,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夫人见谅。”

      “常言道,养不教父之过,在我们萧家却相反,小儿做得不对,小儿无礼了,做母亲的现在当着沈大当家的面,为小儿道歉了。”

      咦,这女人怎么……

      “每个人都会想不通的地方,这就是烦恼的根源。可是,夫人,萧公子心里的结,怕是纠缠得很深、很复杂。他的种种行为根源于他的个性与想法,白天他以石子投掷无知小孩的举动,看似简单,但恐怕萧公子心里不会这么觉着,我和夫君都看到他眼中那股子恨意,对开开玩笑的小孩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发出那样的恨意。所以,夫人您一定要引起重视,夫人爱子心切,不会坐视不理的。”

      唐清的话很诚恳、很妥帖,她这样建议着,任何真正疼爱子女的父母听了,都不会掉以轻心,过后就忘的。

      可冉佩君不是,她很不耐烦,她看似已经无法忍受我们两个存在于这里了,这个她专属的空间。

      “不管任何事,我都决不能离开这个屋子。这一家子里所有人都觊觎着“那个东西”,巴不得把我这里掘地三尺。我,守了那么多年,不会任人来占这个便宜的……唔,你们年轻人可不懂。”

      嗯?萧家……还有什么非得这么宝贝的东西吗?

      除了不见天日的“青面鬼”,除了执拗疯狂的“小活宝”,萧家还有什么秘密?

      可惜,我当时一昧只是怪罪着冉佩君这个不可理喻的母亲,将她这么重要的话抛之脑后了。

      这就是现在“活”在萧家的四个人,她们是一家人,可又实在不像一家人。

      她们之间不只四种关系,两两相对,可以牵扯出更微妙、更丰富的东西。

      “我们在那一天见过萧家的所有家人,呵,他们可真是妙得无与伦比。”

      唐清冷冷地打断我,“你别忘了,生活在萧家的可不仅仅是那四个人而已,还有——那只青面鬼。”

      哦,我拖了一声叹息,唏嘘不已。

      某一个晚上,萧珊珊请了我和唐清。我们到她房里的时候,她已经喝醉了。

      她的房间有一扇很好的纱窗,纱窗之所以好是因为它对了一轮很好的明月。

      姗姗不让我们关窗,说喝了酒,吹吹风,以往混沌不堪的心志,才会更清楚。

      然后,她告诉了我们一个故事,一个湖州城人多少已经模糊淡忘了的故事,也是关于萧家的,而且萧家人都心知肚明,从不在有其他人的场合里谈论它。

      这是一个“它”的故事。

      “我的母亲很美,在武林的名声仅次于沈家堡的君怀慈。我的父亲很爱很疼我的母亲,所以连带的,他从小也很疼爱我。

      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是:姗姗,你是萧家的长女,今后要继承我们萧家的家业,还有飞刀门的独传绝技。

      本来,爹,娘,我,一家人可以很幸福、很快乐的。

      不过,镜花水月,好事之所以让人们怀念,就是因为它消失得太快了。

      我的母亲早逝,我的继母在两年后出现,几年后,我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可是,父亲还是最疼爱我,最看重我。

      不过,婷婷和剑心也都是好人。我们三个从小就感情很好。

      清妹妹,你知道,继母终归是继母,不管她脸上带了多少笑,在她眼里,我始终是亲不过婷婷和剑心的。更何况,她最嫉妒的还是——整个萧家只有我能继承爹独门的神秘飞刀,连婷婷和剑心也不行。我知道,她始终对我耿耿于怀,因为掌握了萧家飞刀,做了飞刀门的掌门,才有资格被邀请去琉璃岛……

      我的身边只剩下爹和红姨了。

      可他们毕竟不能无时无刻守在我身旁,陪伴我最多的反而是婷婷。我和她在后院那块大草坪上踢毽子,放风筝,婷婷她还教会了我……

      婷婷是长得不好看,婷婷是可怜,婷婷多善良啊,我根本不会在乎她那张脸的,不会在乎!

      正因为我的身边经常伴着婷婷,所以——“二娘”才等了这么久。多久?呵,足足八年,我不由地害怕了,十岁以后,我每时每刻都在害怕!

      那是一个天气阴郁的午后,我和婷婷约好了在湖州城外的小山中历险,我和婷婷带了好多好吃的,我们一点也不惊恐害怕,虽然山很荒,也没有人。不过,只要有了婷婷,我还担忧什么?

      我和婷婷很吃力地爬到了山坡上,我们在山沿边走着。我刚才说了吧,这天天气很阴郁,因为昨儿个才下了一场雨。我和婷婷真像天生的连体儿,连掉下山崖都是一块儿的。

      幸好,我们及时抓住了山壁的藤蔓,紧/紧/攀/附,一时半刻还掉不下去。不过,照那个形势,不是她生,就是我亡。我想,如果真的没有人来,一切倒也好解决,我和婷婷成了空,到“那个地方”,仍是好姐妹。

      但我终究没有死成,因为后来,来了三个人,三个——都是我的家人。

      奇怪,他们像说好了似的,竟会一起出现在那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红姨第一个从崖上向下探出身子,看到我和婷婷那么险险的姿势,她只会惊恐地大叫了,隔了老远,我还是能看到她眼泪鼻涕一起流。

      红姨说:姗姗,婷婷,不要着急,拉着,一定要拉着!红姨去找人,这就去找人!

      然后,红姨走了,再也没有出现。

      下一个探出的头是剑心的,他的身子很小,经不住崖上的风吹,也像要掉下来的样子。

      然后——我看见他伸出手,一颗一颗往我们扔着石子。嗯,确切地说,是向我扔着石子。

      那时,我才明白,六岁后,剑心一直跟在我身后、朝我发出的笑,原来是那么可怕的冷笑。

      我误会了,我一直都误会了。

      在剑心头顶上方出现的,是二娘临风缥缈的上身。

      婷婷喊:娘,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二娘像是充耳不闻,迎着头顶上从云层间隙透出的一丝阳光,我分明看到她从怀中拔出一把亮闪闪明晃晃的匕首。她两步走到崖边,开始割起了我和婷婷都攀附着的那条藤蔓。

      当时,婷婷也在啊,就算要让我消失,看在婷婷的分上,也该等一等啊!

      她,她怎么能……

      造化弄人,她还没有割完,婷婷不知怎得已经抓不住了,她年纪比我小,力气当然敌不过我,我看着下方,婷婷往下坠落的脸很安详,这时候,她最美,婷婷死的时候竟然是最美的,连脸上那片青色都闪着圣洁的光辉。

      我爹赶来了,我被救了上去,而婷婷呢,尸骨无存!”

      唐清小心地把醉得一塌糊涂的萧珊珊扶上床,后者仿若一直讲不完她的故事,躺着了还兀自喃喃不停,白皙的眉心/紧/紧/纠结,似乎用再多的酒也浇不了她心中的愁。

      唐清以手示意,牵着我出了萧珊珊的房门,轻轻地,她将门户/阖/紧,然后她转个身子,对着天井里洒落的一片月光,深深一叹。

      我问:“清,萧珊珊的那个故事,还有令人想不明白的地方吗?”

      她转脸对我一笑,沾了凉,不很舒心,“是啊。”

      “哦,她的故事令你惶惶吧,一家人呢,彼此套着心机,设计好陷阱,就等对方跳,亲人之间怎能如此残忍?”

      “不是的。”唐清摇摇头,“我疑惑的不是这点。”

      “那是什么?”我的目光/紧/锁住她的,她脸颊薄薄的汗毛上熨贴了一层夜露,像带着清水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甜蜜玲珑得可以,我痴痴开口,仿佛也不关心是否能从她那里获得答案了,“那,你想不明白的究竟是什么?”

      “我在想啊,萧二娘当年要割断姗姗和她妹妹的那条藤蔓,究竟是针对两个女孩中的谁?”

      “有什么区别吗?”

      她一绽唇角,“当然有区别。针对的对象不同,杀人动机也就不同。如果是针对姗姗,那从姗姗口里获得的信息来判断,她的家人一定是恨极了只有她能继承萧家财产和萧门独技飞刀。可是——如果是针对婷婷呢……”

      “呵”,她再次一叹,以手去捻平眉心。

      “如果是针对萧珊珊的妹妹,”我问,“有什么动机?”

      “没,有,动,机。”唐清一字一字说道。

      哦,她说完这四个字后,我的心里也陷了一个洞,呼呼地往里/直吹着寒风。

      那代表了萧家的过往,在在透着诡异与神秘了。

      ☆★☆★☆★☆★☆★☆★☆★☆★☆★☆★☆★☆★☆★☆★☆★☆★☆★☆★☆

      一直以来,“我”都想杀掉某一个或两个人。“我”这种状况下,不杀人才是不合常理的。

      “我”把这丛想法告诉过姗姗,“我”对她一向都很坦白。

      记得当时姗姗皱眉,“别,这样会不会太残忍?”

      “哼,在你嘴里说出残忍两个字,真是讽刺!”

      “你真要杀?杀谁?什么时候?”

      “放心,我只是想想而已,从来没有成功过。不过,我却想知道——”

      “什么,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竟会有人抢先我一步呢?我一直想制造完美的谋杀,为什么有人已经那样做了呢?”

      “你是说,今天早上发现的谋杀孩童的案子?”

      “姗姗,可不可以带我去?”

      “去哪?你要去哪?”

      “发现那个孩子尸体的地方,我真想亲眼看看,那个凶手是怎么布置完美的作案现场的!”

      “好吧,你一定坚持,那就去吧。”

      “我”和姗姗走在湖州城内寂寞冷然的街道上,青石板路有点湿,滑滑的,就像“我”死的那天的天气。

      偶然对面零零落落走来几个人,都友好地对姗姗打招呼。萧家是城里的首富,姗姗在城民心中有着很高的地位。原本,那个地位该是属于“我”的,是姗姗抢了“我”的。

      “我”只能隐在黑暗的地方,姗姗一般不让人轻易看到“我”。

      “我”真的已经被世人遗忘了。唉!

      “我”和姗姗到了小明死的那片树林,嗯,真是个谋杀的好场所,可要“我”选,“我”反而不会选择这样隐蔽的地方,“我”要做就做得轰轰烈烈,“我”要用那样的方式让世人重新想起“我”。

      官府的捕快在大略搜索过之后,一天之内全部撤走了。

      “我”和姗姗站在小明尸体原本躺着的那块泥地上,那里现在——

      已经躺了另一具小小的尸体。

      “是王记作坊隔壁打铁铺的那个小花啊!”姗姗沉静地说。

      “不是我干的。”“我”说道。

      “我知道,因为你一直在我身边!”

      “那么是谁?”

      “不知道。”

      “我”看着这个被抚得很平整的尸体,完美,真是完美,“我”在心底惊叹。

      小花安详地闭着眼,身上衣服被换过了,干净又整洁,漂亮得不可思议。

      可是她的嘴却鼓鼓的,仿若含着一口什么东西。

      姗姗蹲了下去,掰开,小花嘴里被塞进了满满一口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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