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殁》灵者歌

11、十一

　　燕北的国主走出金殿，大殿之下，臣民皆双手捧着象牙玉圭，躬身下礼，齐声高颂国主圣明，傅仲卿面露微笑，映衬着晨光闪在大殿之上折来的金光，显得格外意气风发，他双手在身体两旁平举起来，示意群臣免礼，这是他的夙愿。
　　大殿一角，鸿胪卿骆安悄然退下，不多一时，天边飞起一只白色的信鸽。

　　祁顺帝元方元年，帝都汴梁，皇后寝宫昭仪宫。
　　“臣光禄卿，苏昌若，奉皇后召，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凤椅的玉阶下，恭恭敬敬的俯身跪拜着一名青衣大臣，前额贴地，双手内收，将正脸全都埋在掌内，从玉阶上看下去时，只能瞧见一张侧弧的背影。
　　“苏先生请起来说话。”
　　“臣不敢。”
　　“呵呵”玉阶之上的女人，轻声笑出声来，“怎么，赵茹素成了皇后，便不是赵茹素了么？惹得苏家哥哥这般害怕。”
　　“娘娘名讳，臣不敢并论，皇后母仪天下，天下服威，臣惶恐之至，今尊娘娘懿旨，特来拜见，后宫非下臣进出之地，望娘娘体恤臣子，有何旨意，臣不敢不遵。”
　　“素闻昌若恭谨备至，今日看来，甚于传言，苏昌若不比苏渐离锋芒，却内敛，稳重，年纪轻轻便官居光禄卿，让人好生羡慕。” 赵茹素娇媚的言道。
　　“谢娘娘谬赞，臣愧不敢当，家兄之才十倍下臣，臣恪尽职守，效忠朝廷，万死不辞。”
　　“好一个效忠朝廷，万死不辞！” 赵茹素突然厉声喝道，“苏渐离出使北荒，如今燕北国与北荒结盟！傅仲卿还和那老妖妇成了儿女亲家！苏氏豪门，意欲何为？！诸侯禁止与外邦私有往来，违逆者以谋反论，傅仲卿那个老狐狸是主谋，苏渐离是侩子手，皇上若要论罪，苏氏一门，哼哼，想必昌若先生也怕是不能置身事外吧！”
　　高台上的皇后显得有些幸灾乐祸，扬高了语气，看着玠下的臣子，大声呵斥。
　　“敢问娘娘，消息从何而来？”苏昌若十分淡然。
　　“哀家自有线报！苏渐离前日刚回燕北，傅仲卿昨日便大宴群臣，迎接他们燕北国的英雄！哀家与你谈话之际，怕是他们还在酒醉未醒吧！”赵茹素见苏昌若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又被他这样反问，自己倒是有些乱了阵脚。
　　“娘娘可曾想过此事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傅仲卿明知此事后果严重，却又大肆庆祝，臣愚钝，请娘娘明示；如若是假，娘娘误信虚报，将臣唤来呵斥一顿，臣觉得冤枉，家兄觉得冤枉，苏氏冤枉。”苏昌若顿首拜了下去。
　　赵茹素一时间无法解释得傅仲卿为何大张旗鼓的庆贺，而其实也没有想过要将苏氏治罪，只因她与苏氏是旧识，青梅竹马与苏昌若一同长大，茹素貌美，心气甚高，贵族公卿中，仰慕追求者不在少数，而她却偏偏只爱得司徒苏泰府中长孙，御史大夫苏顺的长公子苏渐离，苏家长公子才气出众，相貌不凡，豪门名媛也多有主动提亲。赵茹素曾派人命好事者谣传，将苏渐离与赵茹素说成天造地设。但苏渐离毫无爱意的态度，让她百般受挫，久而久之便生怨恨。终于，赵茹素下药晕了姐姐赵茹烟，成了替身嫁与了景王。再后来，先帝驾崩，景王即位，赵茹素变成了皇后，面对一个毫不相爱的男人，赵茹素内心深处藏着的依旧是苏渐离，但即便不爱，君王左右，她却也不敢放肆。
　　此番她唤来苏昌若，原本只是想恐吓一番，却自己闹了一场尴尬。此时，她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哈哈，哀家只是试探爱卿而已，苏门忠烈，世间何人不知，哀家绝不被谣言所惑，还会向圣上禀奏，嘉奖苏氏，召苏渐离回朝，其他几位子弟也皆得封赏！”
　　“如此，臣谢过娘娘。”
　　“爱卿免礼，若爱卿无事，便可退下了。”
　　“臣遵旨。”苏昌若站起身来，抖了一下裙摆，准备离去，然后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向皇后抱拳，说道：“娘娘，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有何赐教。”
　　“皇后虽贵，却仍为后宫，后宫不干政，此乃祖制，娘娘聪慧，犹胜男儿，但若坏了祖制，惹恼了圣上，臣窃以为不取；娘娘擅传朝臣入内廷，是第二个不妥；苏氏一门效忠朝廷，世人尽知，娘娘与家兄有旧，与苏氏故交，更当回避为上，莫不然，苏氏名节是小，恐寒天下仕子之心。”
　　赵茹素听毕，脸色煞白，又不知如何发作，便强作笑意道：“先生说得是，哀家有些乏了，先生也下去休息吧。”
　　“臣告退。”
　　“姓苏的，个个都不好惹啊。”皇后背靠在凤椅上，喃喃低语道，“但是现在还动他们不得吧，必须先收拾了秦彤和姜图那两个老家伙，姓苏的一家人，盯着好了，嗯，还得盯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