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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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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巫霞渡的时候,就已经有燕北的人马在等候了,傅氏的稻穗家徽大旗迎风飘扬,一列人都直直的站立着,他们远远看着苏渐离的车队到来。
苏渐离见到燕北的人马,便即刻叫车队停了下来,然后吩咐下车,阿水不明所以,跟着跳下车去,朝着那边的人走过去。
为首的人一身青丝挂长袍,头顶白巾,弓着腰迎了出来,见到苏渐离便拜道:“燕北国主少府窦升,奉国主之命,迎候苏大人多时。”
苏渐离连忙回礼:“多谢国主厚恩,劳烦窦大人在此等候,苏某感激万分。”
“苏大人哪里话,下官不能跟随大人出使,深感惋惜,如今主上遣下臣到此迎接苏大人,亦是深感荣耀,这是为臣子的福分。”
“窦大人忠心溢表,我等皆好生为燕北效力。”
“苏大人说的是,请大人先随我到巫霞渡城内,大人一路劳顿,休整一天,我们明日便可起身乘船回燕北。”
“烦请大人带路。”
“苏大人上车,我在前面领路。”
到了巫霞渡城内,果然就与东朝没有什么差异了,尽管仍在北荒,但是这里往来川息的人们混杂着东朝和北荒服色,交错在一起,街边东朝特色的食物,器具,赏玩也是到处都是,商铺,店肆的招牌都交错着东朝和北荒的文字,有些干脆直接换成了东朝文字。
车驾入城,停到城内最大的酒馆前,早就有侯在那里的燕北官员出来迎接,苏渐离一一回礼,便和属官们一起走了进去,在阿水的眼里,年轻的公子一路劳顿,待人见客却仍旧是一丝不苟,她只是跟在后面,头也不抬,一言不发。
入夜,阿水将苏渐离的床褥铺好,又打来一盆热水,准备叫苏渐离梳洗:“公子,热水已经打好了,趁着水温,赶紧先洗把脸吧。”
“阿水。”站在窗口,向外远眺的苏渐离突然说道。
“恩?”阿水又走到桌前,准备给他沏一杯茶。
“如果到了东朝,有一天大祭司告诉你,母亲和小弟是真的再也活不过来了,你会怎么办?”
“砰!”茶壶砸在了桌上,摇摇作响,阿水停住了,低下头,愣在那里,仍壶里的水肆意外流。
“东朝的律令,大祭司只辖于最高统治者,很多年前,整个东朝只有一个大祭司,到了后来,皇帝控制不住那些诸侯,每个诸侯国主,都设立了一个大祭司。即便如此,大祭司能祈福,转运,卜算,转运,演变周天,改变气象,预知未来,他们却不能让人起死回生啊。”苏渐离慢慢说道。
“阿妈说,我终究有一天要自己走,小羊羔会离开母羊的怀抱,自己奔走;小鹰会挣开母鹰的翅膀,自己翱翔,我也要这样走,阿妈说,太阳神会保佑我,会眷顾每一个信奉他的孩子,我知道了。”阿水有些抽泣。
“阿水……”苏渐离或许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直白的告诉她。
“阿水能遇上公子,被公子收留,也是受到太阳神的眷顾,公子待阿水很好,阿水很知足。”阿水强作笑颜。
“阿水,你若是憋着心里难受,便哭出来,会好受些。”苏渐离劝慰道。
“阿水没事,其实阿水心里也清楚,只是一直在骗自己,不愿意去承认这个事实罢了,如今公子说出来,便也释然了。好了,公子,早点歇着,明天我们就能回家了么。”
“是啊,回家了。”苏渐离看着阿水,轻叹一声,有些苦涩。
“被褥铺好了,公子早些睡吧,阿水也去睡了。”
“若是有什么事,你便叫我。”
“嗯。”阿水准备离去,准备推门出去时,停下来了,低声说道:“这段日子,能照顾公子,是阿水最幸福的时光。”
苏渐离没有什么说什么。他一直躺在床上,却没有睡着,半夜里,他听见隔壁阿水房里传来隐隐哭泣声,苏渐离叹了一口气,手枕着头,愣愣地看着房顶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哭泣声停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也睡着了。
祁顺帝元方元年,北淮城,盘天宫。
内监一声嘶哑的长音,从紫鸾金殿内飘出:“国主有诏,宣尚书仆射,北荒特使苏渐离晋见……”
长长的音调回荡在盘天宫的每一个角落,紫鸾殿下群臣朝服礼冠,庄严的矗立着,从紫鸾殿的高台向下望去,他们犹如一片湖泽,却忽然从他们中直直的划出一条道,金丝黑衣的使者,右手持节杖,左手托着从北荒城邦太后手里接过的,代表结盟的一枚四尊大方印,步伐缓慢,仪态庄严,从殿外走入,对于一个年轻的官员,是一个极为隆重的典礼。
归国大典。
与之前对出使一事保持神秘的作风不同,燕北公傅仲卿得知大事已定,便不再隐秘,苏渐离回国的当天,他便派出了官员出城十里相迎,满城的炮竹锣鼓,百姓不知道这是什么事,只闻得燕北与北荒结盟,他们便把这个年轻人视为英雄。
苏渐离走入金殿,单膝跪下:“臣尚书仆射,北荒特使苏渐离,拜见国主!”
“苏卿快快免礼,自卿北去,孤每日甚是思念,今日卿平安归来,孤心甚慰。”
“下臣受国主重托,出使北荒,面见蛮族君主,以达我燕北诚意,天眷燕北,蒙主上天威,女主欲与我燕北为盟,下臣不负使命,完成此行,今携副使,属官带北荒结盟信物归国复命。”
“天赐苏渐离与我燕北!天佑国祚,鸿运昌隆!封苏渐离为燕北国右国相,赏金方十万钱,绸缎万匹,山河锦两件,封食邑五百户;赐副使,属官各金方万钱,绸缎五千匹,配玉剑。”傅仲卿声音高亢,洋溢着无边的喜气。
“为国主效死,臣之幸也!”苏渐离拜倒。
“北荒女主,有何言语?”
“北荒女主复修书一封与国主,并赐以四尊大方印,并马奶酒五十坛,牛皮织布千匹,金玉十件,汗血宝马四匹,锦绣绢十件。”
“好!从此北荒与燕北互为友邻,唇齿相依,一方难则彼绝不袖手!传我谕,遵照盟约,从今日起开放云河,宁边,扶康三城,与北荒互贸通商,另外,不再禁止北荒客商、旅者进出燕北,允许北荒贵族学士进入我燕北学习东路文化。其余条约,待燕北,北荒正式定盟后,再全部通行。”
“主上圣明!北荒另有所请。”
“有求必应!”国主大声道,“渐离一路劳顿,所请之事拟成表章,递呈上来。”
“诺……”苏渐离呆了一下,不明其意,但国主旨意已下,便不再多说什么,一抖黑锦红边金花披风,单膝跪下,将四尊大方印和使者节杖高举头顶。国主身边的司仪内监双手收紧身前,碎步走到苏渐离面前,捧走了四尊大方印和节杖,苏渐离站起身来,拘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