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竹马死对头的猫》枳厘

60、第 60 章

　　在高考毕业的那个夏天，是娄榆十几年来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夏天。

　　这是娄榆唯一没有出门的暑假，张菲菲女士还问过他要不要去尹默庭那边玩，娄榆支支吾吾地拒绝了。

　　虽然出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但最多只在开始的时候担心过他会把这事抖落出去。

　　几日的相安无事后，他便彻底抛诸脑后。

　　刚坠入爱河的小情侣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祝星煦要打暑假工，他就经常去他工作的店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祝星煦大多时候都很忙，娄榆也不去打扰他，光是看看，心里就泛甜。

　　夏天的傍晚，微风轻拂，落日余晖把天空渲染出一片明亮的暖橙色。长长的街道树荫错落，并肩的影子拉的细长。

　　“你以后别来啦，天天来晃荡，我老板都要认识你了。”祝星煦带着笑，走在送他回家的路上，淡淡地说道。

　　娄榆瞪了他一眼，故作生气，“还不是你不能出来，不然你以为我想去啊，还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不成？”

　　祝星煦轻笑出声，垂在身侧的手勾了一下身旁人的小指，“我是怕你无聊。”

　　声音低沉悦耳，默默牵起了娄榆的手。

　　“不生气了，好不好？”

　　“气什么呀，我是这样的人？”

　　他斜眼看了祝星煦一眼，两个人同时笑出了声。

　　*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大一开学。

　　感情经过了一个暑假的急速升温，在最浓烈最炙热的时候，马上就要面对分离两地的困境。

　　娄榆十分不舍，但也明白，他和祝星煦都有自己的未来，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只是当时他还不知道，命运的齿轮轮转，通往各自的交点已过，往后面对的，就全部都是分离。

　　A市与宿黎相距千里，异地的感情维持起来很困难，在最开始的一个月，他们俩还会每天打电话。

　　后来祝星煦慢慢就开始忙起来，忙于学业，忙于兼职赚钱。

　　每次接起电话，他的声音都疲倦而无力，讲不了两句又要挂断。

　　娄榆隐约知道祝星煦家里的情况，也明白他一直在尝试着努力养活自己。

　　他会心疼，也告诉自己要多理解。但很多时候，做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从宿黎到A市的距离是1162公里，坐高铁5个小时32分，坐飞机2个小时零5分。

　　这是在第一学期结束之后，娄榆得出的结论。是他一点一点尝试过，等待过的距离。

　　不知道看过多少次沿途的落日和天空中的云层，从热情到平淡。

　　夏天过去的太快了。

　　他每半个月去A市一趟，祝星煦从来没有回来过，他很忙。

　　车票太贵了，他本来也没钱啊，如果说在偶尔为此感到芥蒂的时候，他还会这么安慰自己。

　　那面对祝星煦转变的态度，娄榆就彻底找不到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了。

　　最开始，祝星煦震惊于他怎么会突然过来，但更多的开心。

　　会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来接他，会嘴上说着下次不要这么麻烦了，然后在桌子底下牵起他的手。

　　会把他以朋友的身份介绍给自己的室友，尽管那些人在听到他来自宿黎某个普通学校的时候，眼神里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嘲弄。

　　那顿饭吃的他几乎极度不适，几乎全程是看在祝星煦的脸色忍下来。

　　“那些是你的朋友吗？”

　　在回酒店的路上，娄榆闷闷地问道。

　　祝星煦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如实答道：“也就认识两个月，算不上朋友吧，不过是室友，平时关系也还不错。”

　　他提高了几个音调，“那为什么还要跟他们一起吃饭？你没看到他们刚才的态度吗？”

　　娄榆在意的其实也不是那些人的态度，他真正在意地是对此无动于衷的祝星煦。

　　“对不起，”祝星煦没有争辩什么，快速道歉。

　　他压下心底的烦躁，耐着脾气解释道：“他们是我的室友，我只是不想......吵起来。下次你来，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娄榆张了张嘴，心里的憋屈几乎都要溢出来了。但他看着对方眉眼里挥之不去的疲倦，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沉默无声无息地竖起了一道屏障，硬生生地横在两颗心之间。

　　祝星煦真的发现不了吗？不是，娄榆失望的眼神几乎刺痛他。

　　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哄他了。

　　高校像是一座围城，外人只能看到天之骄子，实际内卷的高压已经让他不堪重负了。

　　学业是唯一能支撑起祝星煦骨子里的骄傲的东西，在无休止的竞争中，他难以喘息。

　　每周还要抽出固定的时间去打工，他厌恶那个家庭，更是急于独立。

　　一桩桩，一件件，压榨着他的时间和精力。

　　娄榆会理解的，他想。

　　*

　　夏日的热情在一点点退去，相隔千里的心要怎么共情呢？

　　娄榆并不总是能理解。

　　大学的包容性很强，在学校里会有光明正大牵着手的男生和女生。

　　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男朋友为什么不愿意向别人承认他们的关系，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不主动的话，祝星煦能一周不联系他，不理解为什么祝星煦从来没有主动来找过他，哪怕一次。

　　在有些时候，娄榆也会自暴自弃地想，去他妈的，老子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呢，凭什么。

　　但看着自家越来越大的小猫咪，他又想起了树荫下，那个跟他表白的少年。

　　从小到大，他经历过的亲密关系太少了。亲妈死的早，娄立轩是个人渣，除了年事已高的娄老爷子，他得到的最多的爱，其实来自尹家。

　　张菲菲女士代替了母亲的责任，而尹默庭，是他唯一叫过哥哥的人。

　　不过这一切，都随着两个人的分崩离析而烟消云散了。

　　这么多年，是他厚皮耐脸分走了原本全部属于尹默庭的，一半的母爱。现在两个人闹到了这种地步，他自然不可能再跟尹家有过多的交集。

　　他不是在计较自己为祝星煦付出了多少，这些都是他自愿的，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人。

　　他只是不知道，现在除了祝星煦，谁还会爱他。

　　哪怕这点儿爱，也在时间和距离的消磨下，逐渐流失，已经到了他不确定是否真的存在的地步。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在一次次失望的浇灌中，总会有破土而出的一天。

　　“你寒假不回来？兼职？”娄榆表情微冷，抓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

　　“老师有一个项目，需要做一段时间，我实习的公司也......”

　　“随你便，那你忙吧，我就不来了。”

　　如果祝星煦能看到他此时的表情的话，可能还会哄一哄，但可惜，隔着手机的屏幕，只听到他说，“行，那你放假好好休息，好好玩儿。”

　　“你工作吧，我就不打扰了。”

　　对方又说了几句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电话挂断，娄榆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

　　他真的厌恶极了这种因为一个电话，大起大落的情绪。

　　祝星煦真的在乎他吗？

　　*

　　他这一次下定决心要硬气一回，但肉眼可见的消瘦骗不了人。

　　新年的气氛丝毫影响不了娄榆，如果不是张菲菲女士的盛情难却，他可能连年夜饭都只能吃外卖。

　　“你呀，现在怎么还跟张姨客气起来了？非得去请你才来？快去洗个手吃饭。”

　　边说着，推搡着他进了厨房。

　　里面的人一转身，娄榆身体一僵。躲避开眼神，就要去端菜。

　　“烫。”身旁人冷不丁地出声把他吓了一跳。

　　尹默庭的声音低哑的可怕，原本清晰的下颌线更显凌厉。

　　尽管没有抬头，但娄榆感受得到他微凉的视线，让他局促又难堪。

　　在尹家，他永远硬气不起来。因为这里的一切，原本都是属于尹默庭的。

　　他就像是一个，强行分走别人的东西，还希望别人大度的强盗。

　　狭小的空间内，爆炸的羞耻心在蔓延，短短的几秒，他几乎有夺门而出的冲动。

　　尹默庭没有呆太久，端起他刚才没有碰到的盘子，很快出去了。

　　瘦了很多。

　　娄榆后知后觉地想到。

　　不过跟他没关系。

　　调整好情绪，也快速出门了。

　　*

　　吃完年夜饭，今年的春晚有些无聊，张菲菲非要拉着几个人打牌。

　　刚好四个人一桌，娄榆也不太会，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扫了兴致，勉强陪着。

　　张女士就这点儿爱好，尹父为了哄老婆高兴，疯狂给她做牌。

　　娄榆跟尹默庭就旁观着，也不说话，他今天运气不错，也赢了好几把。

　　尹父不断给自己儿子使眼色，但显然，对方没有接收信号的意思。

　　一个牌桌，两个演员，当然是让另外两个人玩了个尽兴。

　　不过，也不太尽心兴。

　　“哎呀，榆榆你怎么老看手机啊，怎么，等人消息啊......”张菲菲女士闲暇之余，八卦道。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连自己的牌都没有心思看，随意扔了一张出去。

　　“没有......”

　　“胡了。”

　　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尹默庭把牌一推，黑沉的眼睛扫了他一眼。

　　*

　　这场牌局散场的时候已经转点了，他的手机不断响起，一些朋友的拜年信息，甚至连一些品牌客服都有。

　　但他依旧没有等到自己想等的那个。

　　时间太晚，他就在尹家住下了。这里一直有一个属于他的房间。

　　张姨和尹父年纪大了，打完牌就去休息。

　　娄榆睡不着，心里乱的厉害，大半夜在阳台上吹风。

　　今天是除夕，远处一朵朵升起的烟花添了几分节日的气息。

　　“新年快乐。”

　　尹默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

　　娄榆慌张地回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对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走近了两步，并肩站在他身旁。

　　“你是分手了吗？”

　　尹默庭的声音很轻，话音刚落，就被吹散在风中。

　　“你管我。”娄榆陡然生出一股火气来。

　　正是因为当时被他看见过，正是因为当时如此坚决地表达过自己的态度，所以他更不想承认自己现在过的不好。

　　“我俩好着呢！不用你瞎操心。”

　　尹默庭垂下头，嗯了一声，半晌，主动转身离开。

　　娄榆没有回头，倔强地站在风里，黑夜掩饰了他泛红的眼眶。

　　人前尚能维持着表面的体面，独处时心里一阵阵地泛酸却是再也控制不住。

　　他突然想分手了。

　　*

　　初一的早晨，没什么亲戚要走。娄立轩和他妈妈都是独生子女，外公外婆也早就不在了，算来算去，只有一个娄老爷子。

　　所以他睡到了十点钟，才昏昏沉沉地起床。

　　尹默庭不在家，也免去了很多尴尬。

　　属于夜晚的情绪在天一亮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娄榆又煎熬了起来，然而这一次，没有纠结太久，他等到了昨天晚上没有等到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