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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坍塌 ...

  •   又是半月有余,慕怡君的饮食逐步恢复了正常,掐指一算,大婚之后已经过了有一个多月了,是时候服下慕子轩给的药了,她之前吃不下东西,太医日日来看诊,最近好了些,太医便改成两天一来,之后又换成四日一来,今天刚刚看过,四天后会再来一次,正好也省去了装不适传太医的麻烦。想的入神了,手上的动作乱了套,挨了下扎,无名指尖上一点红,她吮了吮,又拿着正绣的帕子得意的看了看,奶白色的光滑绸面上斜撑开一把精致的小伞。果然她很有这方面的才华。人家刺绣都是要学好多年的,她来这月照城也就一年多,绣花学的十分的快,连她自己都惊讶,毕竟在学校,她是出了名的粗心大意加笨手笨脚,手工活都做的比较粗糙。

      她捏着帕子,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这样的帕子,她能替慕子轩绣几张,她总是要回家的。这不过是她路过的一场梦里春光,眷恋越深最后也只会让自己越痛,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尽管她已经泥足深陷。

      “君儿,你在做什么?”珠帘后慕子轩微微低头踏进门来。她慌张将帕子朝身后被子里一塞后坐正,干笑两声:“没,没什么。”

      慕子轩哦了一声,随意的在她身边坐下,趁她放松警惕时眼疾手快的在她身后去摸帕子,她呀的一声尖叫,将帕子从被子下扯了出来,手握着藏在身后,愤愤道:“小贼!抢人东西!”

      “贼只偷东西,只有强盗才抢劫。”他一本正经的更正她,手绕到她身后不依不饶的要去夺她手中的帕子。

      “都一样!做王爷什么都有,还不害臊的抢人东西!你脸皮真厚!”她胡诌了一堆,身子扭来扭去,两只手在身后摆啊摆,就是不让他抓到。

      “我何止抢人东西,我还抢人这里呢!”他一只手指向她的胸口,笑容颇有几分妖异。他近来时常露出这种笑容,以前那张总是没表情的脸更像张面具,本性终于逐渐显山露水。

      “是啊!谁不知道慕家小王爷是月照城中屈指可数的绝色佳人,就是最红的花魁也比不上您啊!全城女人的心可都在您那儿呢。”慕怡君夸张的憋细了嗓音学着个老鸨的样儿甩了甩袖子。慕子轩也不生气,反倒趁她分神之际双手将她圈住,一举抢过了她手上的帕子。

      “你趁人之危!还给我!”她欲伸手去夺,被他一只胳膊牢牢抱住,动弹不得。

      “让我看看我抢了什么宝贝,值多少钱。”他好笑的抖开帕子,绣花的小伞下绣着他的名字,慕子轩微微一怔,慕怡君紧忙低下头去,又觉着自己虽然水准不比那些个绣娘,也不至于太丢人,自己又没做错事,干嘛弄的跟做贼心虚似的,遂想将头抬起,脸颊边传来温热细腻的触感,她微微仰起脸。

      “君儿。”他凝视她的眼睛,纤长指尖轻抚她的面颊,唇间温润贴上她的额头。“你这个傻丫头。”他淡笑着道,紧紧抱住了她。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帕子?”她忽然觉得有点沮丧。

      “恩?为什么这么问?我怎么会不喜欢?”他放开她的肩膀,额间贴着她的额头反问她。

      “因为……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慕怡君垂下眼睑。

      认识他这么久,他什么时候眼睛里没有笑意,其实她很明白。在他展开帕子的一瞬间她就已经懂了。他非但不高兴,眸光里还藏着她不懂的百转千结。就像他每次站在慕王府院子里的黄金雨下,遥远的让人感觉寒冷。

      “我只是看你那蓝帕子好像一直都没有换的,用的很旧了,再好的料子那么一直不替换着用还是会破的,所以我绣了个替着用的,我没别的意思。”她勉强笑了一下,她再傻,也应该明白那蓝帕子是那名为慕怡君的正主儿绣的,所以才会用到那样旧也没有替换的。她还没有蠢到用一块帕子去试探他的心意,有些东西正因为只存在于回忆里,才无人可以比拟。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我知道……我很喜欢……是你想多了。”他微笑,侧脸慢慢覆上她的唇,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又离开,替她将脸上的碎发撩到耳后,复而再度贴近。

      有人推门而入,慕怡君慌张的向后一躲。莲儿提着晚饭跨进门来,毫无表情的瞟了慕怡君一眼,低下头不看他们,食盒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罪魁祸首倒是若无其事的拉着她坐下,取出碗碟摆了一桌,拿起筷子,却被她抢了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他疑惑不解。“君儿?”

      “平常都是你看我吃饭,今天我喂你好了。”她伸出小爪子,筷子在桌子上方转了一圈儿,夹了一筷子红梅珠香到他面前。

      “别闹了,就是为了让你吃饭皇上才准我来这儿的,若是成了你喂我还有什么意义。听话,快吃饭。”慕子轩拿起勺子舀了一小碗汤推到她面前。

      她的手依然拿着筷子悬在空中。“快张嘴,我手酸了。”

      “你这丫头!”他无可奈何,勉为其难的张开嘴。

      “好吃吗?”她搁下筷子,舀了一勺明珠豆腐给他,本想看他出糗,像他这样的大男子主义者,被女人喂饭多半是要脸红的,可是他全然不以为意,还干脆面朝她坐定,一只手背撑了半边脸颊望她,任由她开展填鸭工作。边享受美食边笑意盈盈的看她。最后他脸上没泛起半点粉晕,她自个儿倒成了烧红的烙铁,赌气将筷子扔在桌上不玩了。

      “玩儿够了?菜都要凉了,快吃饭吧。”他重新拿了双备用的筷子,像平常那样夹菜给她,轻描淡写的道:“君儿,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微微颔首:“恩,我记得。四天后太医会再来。”

      “你一定要谨慎行事,千万别露出破绽。这几天我不会过来了,省得横生枝节。”

      她默了默,盯着眼底那盘菜,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别这样,我会找机会来看你的,恩?”他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所以你不要闹脾气,要记得好好的吃饭。”他接下来说了什么,她已经不大清楚,甚至忘记问他要回那条白帕子,她还没有绣完。

      一个人生活也很好,但是习惯了有人陪伴的时候,一个人就变得很寂寞。

      十一月的深秋,菊花艳,霜叶红,慕怡君踏着满庭红枫朝西边的园子而去,不是她不知收敛,慕子轩这两日没来,她也是乖乖的窝在风铃居里看书打发时间。只是今日莲儿送来一封慕天凛的信,要她在九重宝塔等他。人家毕竟是数次救她于水深火热中,还给了她名贵药丸,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白等。

      拐到花园小径处,西面的园子近在眼前。侧边庭院隐蔽的角落处,白色的衣决飘忽,定睛一看是她熟悉的背影。她刚想开口唤他,却听到一女子低低的说话声。

      “子轩,你同你那好妹妹玩儿够没有?我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拿到那镜子啊?”

      慕怡君的笑容僵在嘴边。

      不等他答话,那女子主动贴上他胸前,抱住了他。“她毕竟要有那镜子才能回家,拿到了说不定不肯给你,你可得看牢了她。”接着又软软的笑出声:“不过,她对你那么死心塌地,你再说点好话,她应该会乖乖交给你保管吧?真亏你想的出,利用替她中毒的苦肉计,让她主动答应跟太子做交易,一个根本没装解药的空瓶子就把她骗的主动答应进宫,她哪里知道,我们本来就有解药。不过,我还真得感谢她那么笨,才会有人能替我嫁给那太子。”

      骗人的吧……那一定不是慕子轩,骗……人……

      慕怡君躲在树丛后面,蹲下来抱住头,拼命的想制止这不听使唤的颤抖。骗人的……那个人,怎么会这样对她……他不是慕子轩,不是!!!

      “她还替我绣帕子,都不知道她绣的什么,难看死了。还想要拿来替你绣给我的那只帕子,我拿出来就扔了。”那白色的身影轻轻笑道。

      她眼中仅剩的一点光终于灭了。她用所有残存的力气挣扎着建筑起来的小小世界,在这一瞬间崩塌的片瓦不残。

      那个曾经温柔如水的声音,而今冻成了千段冰柱,尖锐的叫嚣着落下,戳的她千疮百孔,全身是洞。阳光太过明亮,真相太过刺眼,她站在青天白日下,无所遁形。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替代品。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都不知道她绣的什么,难看死了。

      我拿出来就扔了。

      原来这世界上,有一种痛,比蚀骨更甚。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她紧紧的攥着手指,骨头在皮肤底下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她已经无法思考,无法呼吸,整个人像在虚无的黑色深渊中不断下坠,沉到无尽泥沼的底端,浑身颤抖的要迈出脚步去,她想挖开那个人的心看看是不是都已经变成了黑色,还是他的胸膛里面根本空空如也。

      “嘘,别动。”有人捂上她的耳朵,将她朝树丛后拉了拉。她木然的抬头去看,慕天凛双手捂着她的耳朵,温温望进她的眼睛里,而后安抚的抱着她,柔柔拍她的背:“你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好吗?来,跟我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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