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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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顺从的被慕天凛扶着走，脚步摇晃不稳，眼神却涣散的集中在某个虚空的焦点。慕天凛对她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眼睛眨也不眨，微垂的睫毛半掩着空洞无机质的瞳，她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偶。慕天凛无奈之下只得先将她带到自己房间，好在她出来时惯例要求跟莲儿对调易容，否则真会百口莫辩。下人们只是奇怪这个断袖的二皇子怎么会带了个女人回来，也无人有胆子追究二皇子的性取向。进房扶她在椅子上坐下，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宽慰开解，更明了多说无用，只握着她的手，陪她静坐良久。直到暮色中映照成金黄色的纸窗上剪出个人影，躬身道：“二殿下，兰妃娘娘来了，在前厅里。”
慕天凛看了看仍是一动不动的她，向门外回道：“我马上去。”迟疑看了看她，松开握着她的手：“我先离开一会儿，你在这里等着好么？”等不到回音，他低叹一声，默默离去。
兰妃适才差点径直来房间寻他，幸而他扶着慕怡君进房前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来打扰，下人便推说主子出去了还没回来，让她品着新上的花茶等着，慕天凛只得从后门小路溜出去绕一圈，再从正院门进来，以显示他是刚从外头回来的。他一心惦记着慕怡君，坐立难安，同兰妃讲话也是心不在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兰妃心生不快，坐了不大一会儿就要上轿打道回府，她才起身慕天凛就一脸如获大赦，轿子出了视线，他迫不及待的小跑回卧房。
匆匆推门入室，眼前空无一人。淡蓝色的长衫飘忽了几下停滞，嗅到那一抹还未随风散去的茉莉淡香，他旋即回身奔向门外。
他怎么会这样大意？仅仅因为她一直都没有反应，他居然会忘记让人看着她？
慕天凛焦躁的寻了个负责看守这一带的侍卫问话：“刚才我带回来的那个姑娘呢？她去哪儿了？”
“回殿下的话，方才属下见那姑娘朝后院儿去了。”侍卫话音未落，那素来沉稳安静的主子已经拔腿就朝后院跑。
慕天凛这会儿觉得这住了多年的院子着实大的招人厌，跑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急躁不安的连轻功也忘了用，暗自苦笑中已看见那个套着鹅黄的宫女衣饰的身影。
天色已经暗下来，皎月攀上枝头。清幽辉泽映照里，瘦瘦小小的丫头，双腿悬空的坐在池塘边的假山上。慕天凛放慢了脚步靠近她：“你喜欢坐在那里我不反对，小心不要掉下去就是。”
慕怡君侧过半个身子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去了易容术，半垂眼睑看着他爬上假山坐到她身边，她无声的又侧回身，继续低头看着清风掠起水痕的湖面。
他随手拣了假山顶上的一些碎石子，一粒一粒扔进池中，咕咚咕咚的沉闷水声把明月的倒影割的七零八落，将所有剩下的石子一古脑儿全砸进水中，水花四溅里他侧目道：“想哭的话，就哭吧，哭出啦，也许会好受些。”
少女的侧脸被稀薄的月光映得苍白透明，让人担心她下一刻就会这么消融在光晕里。她双手按在假山石上，凝视着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
“为什么要哭？”沉默片刻，她突然发问。她的声音同这夜色比还要静谧几分，无悲也无喜。“我不伤心，也不难过，有什么理由要哭？”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浮现在脑海中的念头是，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人可以生的这样好看？他是王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是遥远世界来到这里的人，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对这个世间一无所知，如果不是他收留我，也许我会风餐露宿，流落街头。所以当他对我伸出手的时候，我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是不是很可笑？”她对着水面轻轻一笑，那个模糊的影子同她一起笑了，笑的那样难看，手上却用力攥住假山石，碎石子卡进指甲缝里，施力之下疼的硌心，她却不松开。慕天凛沉默的覆上她的手背，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指撬开。
“我并没有奢望过他会喜欢我，他既把我当做替代的影子，我就权充个慰藉也好。因为我觉得他看起来很孤独很寂寞，我我知道我不是救世主，也知道自己无足轻重，可是我想，我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用的，至少他会对着我微笑，哪怕他在我身上看到的是别人。我只想要他高兴一点。”她的声音依然平静，若无其事埋头看着湖面。
滴答。一滴亮晶晶的水珠打破风平浪静的水面，一圈圈的细小涟漪徐徐泛开，月色微微摇晃。
“他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没有，我怎么会这样不自量力，我还以为我救了他，真以为是牺牲自我拯救地球的咸蛋超人啊，寄人篱下还愚昧无知，哈哈哈，真的没有比这个更可笑的笑话了。”她干涩的挤出几声笑，他只是望着她的侧脸，同月光一起，静默无声。
“我没有想过……要他喜欢我，可是他跟我说，让他想一想，给他时间……我竟然真的以为他也许有那么一点在乎我。我不要天长地久，如果能抓住一点点回忆，也是好的。我绣帕子给他，是想我走了以后，他有个念想，可是他根本不需要那种东西，对他来说那只是垃圾。我就是个小丑，被人看尽洋相还不自知。”逐渐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那些已经支离破碎的片段，回不到完整的模样，丢了衔接。
滴答，滴答，成串的水滴弄碎了水面里那个瘦瘦小小的倒影。
“全部都是我自不量力的咎由自取……我一直觉得进宫是我自己的意思，至少我救了他，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后悔，只可怜了莲儿，可是现在……我要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该恨他，还是更恨这个愚不可及的我自己。”破碎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终于低低的消失在沁凉如水的夜空。棉布柔软的质感贴上她深深埋下的脸庞，深青色的帕子上晕染开一片片渍痕。
她推开慕天凛手中的帕子，吸了吸鼻子：“我没有在哭……只是风吹的我眼睛有点痛。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我，我得回去了，不然莲儿要担心了。”她慌慌张张的起身，脚下的那块假山石碎了几块小石子，一个趔趄，向下倒去。慕天凛一瞬间懵住，哗啦的水声让他竟失去思考能力，纵身跃入湖中，忘记这湖水根本就不深，就算深了他跳下去也是帮倒忙，他压根不会游泳。俩人全身湿透半身都立在水面上，他无奈而笑，自己今天做的傻事可真够多的。
“快上去吧，这样会着凉的。”他柔声劝告，一手拉住她的袖子，一手抓住假山石想要带她跃上去。身边那人儿却一动不动，低垂的湿润睫毛轻颤，水珠沾肌，泛出冷冷清清的月光。
“那天晚上我也掉进湖里了……那天月亮也这么圆，可是都比不上他好看，他带我看花灯，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幸福。我真的希望自己什么也不要懂，如果他能就这样一直骗我，我可以一生一世都做个傻子……”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在忍耐，也许两者皆有，淡鹅黄的裙身微微颤动。慕天凛低头望着月光下那张单薄倔强的小脸，轻声叹息，两只被湖水染成墨蓝色的袖子朝她一扬。
慕怡君微微张大了双眸，愣在那个揽住她的怀抱里。慕天凛附在她耳边，侧脸低声道：“你没有哭，只是湖水弄湿了你的脸和眼睛。”
长睫渐渐垂下去，垂下去。她抽噎了几下，忍耐了许久的情绪终于随着眼泪如开闸洪水奔泻而出，孩子般的放声号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践踏我……他想要的东西……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得到……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恨他……我恨他……可是我更恨我自己……”
他不说话，只是用力抱着她，安慰受伤小孩子一样，不住的拍她的背。
许久后慕天凛猛然打了一个喷嚏，哭声终于止住，仰头看他，两个人都是全身手脚冰凉，她只一古脑儿发泄情绪，对其他事无暇顾及，倒也没觉得冷。可慕天凛却是在水里陪她呆呆的泡了老久。十一月的晚上，温度本就低的紧，他这一个喷嚏也是憋了半天，到底是没忍住。
“对……对不起……我都没发现，把你冻坏了。”她张皇失措，手忙脚乱的攀住假山石，要拉他爬上去。慕天凛轻咳一声，一手环住她在假山石上用力一撑，轻身跃上岸边。
“你……你快回去换衣服吧……真的对不起……都冻成这样了我也没发现……我，我还是先回去吧……”看他本来淡粉的脸颊被冻得卡白，嘴唇失了血色，手上温度等同寒冰，慕怡君羞愧难当的语无伦次，结果自己打了个喷嚏结束了这乱七八糟的对话。
慕天凛噗嗤笑出来，搂住她的肩膀，手指勾抹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冰凉似冬的脸上绽放开来暖意如春风的笑容，这一地清冷夜色下，他却像是漆黑午夜一小片温暖明媚的阳光。“我一点也不冷，没事的，筱筱，只要你安好，我就没事。”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月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