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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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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
“不过什么?”
沈时和道:“娘娘方才说想要为女子争一方天地?”
孙谨言点点头:“是。”
“师茗姐姐被罚至钟山别苑,虽说能护她周全,但也向世人说明了一件事。”
孙谨言一想便通:“师茗有错。”
“是,自古以来,想要修正律法,除非皇上同意,否则必然有所牺牲。”
孙谨言似乎明白沈时和要说什么了:“师茗今日从我这尚坤宫走出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有你我三人知晓,她的对错也将由我评判,而今一切尚不明朗,我说她无错世人必定有异,认为是我这皇后与她一气,再有御史参奏,陛下必定生气。”
“故而,娘娘要在民怨沸腾而御史尚未参奏时自请闭门思过,以待来日。”
孙谨言眼瞧着一处,却是坚定:“等来日事发,人们发现师茗无错,回想起来皇后之举也能明白了,至时我再向陛下提起婚姻律法一事,便是不成,也会有所改变,哪怕只是些许的改变,”
沈时和跪倒在地:“出主意的是我,受罪的却是皇后娘娘与师茗姐姐,请皇后娘娘责罚。”
孙谨言收回目光复落在沈时和身上,笑了:“快起来,此事还是你思虑周全,我想师茗也不会怪你。”
师茗已然明白:“自然,沈姑娘这主意若是可行,慢说别苑住上一阵子,就是一直跪在观音庙前也好过那许多年的牢狱之灾,师茗谢尤不及,何来怪罪。只是我与娘娘都禁足其中,这外头还得是姑娘来周旋。”
孙谨言点点头:“是啊,师茗在别苑,那儿新去的管事娘子是吴忧的人,师茗应当不会太难过。我在宫中,未有差池,今日不过是为女子之事,一切刚刚开始,没有人会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女子之事向来都是小事,既不伤及国本,又不触及陛下,御史参奏,我认罪就是,纵然闭宫思过,后宫仍是我说了算。你却不同,你今日从我这尚坤宫走出去,我二人皆损此事,你何能无辜,至时怕是麻烦更多。就算没有麻烦,这散布消息一事只有你能做,你可比我们还要受累。”
沈时和在说出这主意时就已经想到了,贱命一条,何足惧。
她只知道大梁朝会发生一件事,这件事与丞相被杀一样,她不知时间,但应当会发生,那就是李简中毒。
“娘娘信我,我就一定会将此事做成。只是,只是这件事,倘若娘娘做了,必动佟家权势,今日之后……”
“本宫是皇后,先帝赐婚,先太后主婚,少时入宫,执掌凤印十多年从未有过错,自认在百姓或是臣工面前有几分薄面与威严。我朝有律,皇后辅佐帝王,有规劝出谋划策之责,需明察秋毫,为天下女子表率。师茗之事于男子而言不过是一纸休书,多年牢狱,于女子而言,却是天大的事。本宫不做便安安分分固守后宫,而一旦要做,就不会畏手畏脚。说来,他李家王朝圈住本宫十多年,这十多年里本宫不知送走多少大大小小的亡魂,她佟玲琅在这后宫搅弄风云,却又想粉饰太平,如今本宫的行义与嫣儿都不得活路,既然他佟家前朝后宫都想要,历代帝王英灵在上,不孝儿媳孙谨言要辅佐我王,还望莫要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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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昀寒察觉到沈时和出来后整个人都不大对劲,沈时和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喜说话,再加上师茗的车架就在一旁,江昀寒也没多问,他不知沈时和在宫里到底听了些什么,他在尚坤宫外接走沈时和,吴忧的模样瞧着应该没什么事情发生。马车空间本就不大,一瞬间有些压抑。
沈时和是出来之后才发觉自己今日有些冒尖了,倒也无妨,她冒尖了,就好像一步踏进了乱局之中,只不过与江昀寒不在同一条路而已。
“我好像,给你惹了麻烦……”沈时和忽然有些心虚。
江昀寒眨眨眼,猜不到:“什么麻烦?”又说,“你能惹多大麻烦,又在皇后娘娘那儿,莫怕,说来我解决。”
沈时和更加心虚,还掀起帘子往外头瞅了瞅,悄声说:“我怂恿皇后娘娘造反……算大麻烦吗?”
江昀寒愣了许久,吐了口气,皱起眉头思量了一会儿,扭过头来咬咬牙又扭开脸,“嘶”一声吸一口凉气:“造反,细细说来是……回府说吧。”
鬼晓得江昀寒这一路是怎样心情。
马车在岔路口分行两路,江府马车先行,马车上的挂铃惹来不少目光,马车内二人却是谁也不敢看对方一眼。
回府之后沈时和才和江昀寒说了今日宫中与皇后的谈话以及师茗的遭遇,只是与皇后的谈话有所删减更改,幸好师茗这件事足够大,才显得沈时和原本进宫要做的事没那么惹眼。
江昀寒听罢,先是立刻向沈时和保证说:“你放心,我不会,我不是冯度,发誓。”
沈时和颇有些无言以对。
“皇后娘娘竟没有多问就信了师茗的话。”
江昀寒笑笑又恢复严肃的神情:“冯……师茗的性情皇后娘娘也有所了解,况且和离这般大事都说的出,想来是真的无路可走,你不也相信了吗?”
“我?我是因为皇后娘娘信了所以才相信的,如果换做是我自己听了,未必会信。”沈时和有所掩饰,江昀寒却不在意这个,也没有因为沈时和的冒尖而有所惊讶,反倒沉思起这件事该如何做。
“皇后娘娘的教旨很快就会从尚坤宫出来,户部礼部吏部都会有所干涉,但皇后教旨虽不认为师茗有错,毕竟意欲惩罚,这道教旨必然有效,至时师茗罚往钟山,皇后娘娘囚困中宫,你想怎么做?”
沈时和默默听江昀寒说话,问道:“你不觉得我们的所作所为是谋逆之举吗?”
“谋逆?”江昀寒轻笑,“如今这世道,人活着已是不易,莫看京都繁华,大梁朝国土千万里,这京华之外有的是连活着都奢求的子民。而人无外乎男女,女子从来低微,就连皇后姑母或是我母亲这样位高者也不能自在,人不为活,天地难容,今日师茗之事命与名都有所损,若不说,今生不得安稳,后世累累骂名,皇后姑母身为国母,这般决定,我钦佩不已,怎会是谋逆。”
沈时和原本猜到江昀寒就会这样说,只是亲耳听到,更加安心:“是啊,大世之中人或者已然不易,可总有人觉得舒坦。”
江昀寒明了:“这些人你不去在意,他们也会来招惹,与其退求安逸,不如直面回击。”
他二人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相聊无比欢愉,只差以茶作酒敬天地与关二爷,结为兄弟……
孙谨言的懿旨很快就从尚坤宫出来,快马抵达京兆府□□,不出两日,京都的大街小巷就已经有所议论了,都说是皇后内庭的卫兵亲自带走师茗与其侍女绿嫣,直奔钟山别苑,冯度和几部大人见到李简时孙谨言脱簪请罪,事发突然,这些人慌乱不已。
李行义和江宁都听了消息分别告知江沈二人,李行义说李简虽不悦,但并未大怒,江宁说尚坤宫闭宫,她和李兰嫣去了几回都进不得,一时之间,朝野坊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至于沈时和的任务,贵人之间她有最佳选择。
“郡主的茶宴是京城一绝,茶宴之上尽是京中贵女,你请她一匹绸缎,一壶上品花茶,她这里你就可放心了。绸缎,张记足以,铺子虽小,但绸缎绝对上乘。至于花茶……”江昀寒看着沈时和。
“一品斋。”
“花一的本事不止在花茶,她早先说过要教你学茶一事,你只管去请教,她这个人心思深,但做人坦诚,可以浅交。”
“浅交的意思是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是我说的。”
“聪明。”
“至于民间,我有办法。”
“哦?什么办法?我可能一听?”
沈时和神秘一笑,她的办法自然是她少有的人脉、她那身手奇好的阿故师父啦。
阿故只觉脑袋疼:“你慢慢说,我记不住。”
沈时和只能再重复一遍:“你让老徐说,你说的话卿宅怕会有麻烦,老徐只买菜认识些人,他不在先生身边出现,会妥当一些。”
阿故问:“老徐买菜认识的那些人就足够了吗?”
“足够了。”
方雅儿这边一切都很顺利,沈时和一直担心老徐那里,谁知老徐那里比方雅儿这边还要顺利。这样顺利虽然有些出乎沈时和的预料,但她无瑕多想。如今大街小巷坊间巷陌都在议论京兆府府尹的家事,真正要在意的才要来到。
这日早朝,吏部尚书陆昌陆大人的请罪书头一个被送到李简案桌上,里面还夹赠一封安怡郡主的请罪书,夫妇二人一言一语说着茶宴之上乱说一气,造成今日局面,天大罪过,李简看过只是训斥。
冯度连连叩首,泣涕声中一口一个冤枉,直到有人证出面。
这人证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陪同师茗赴宴马球会的侍女芳芷。芳芷入冯府时日不长,也正因为是新面孔才能得此重任,冯度赐她三尺白绫,不想她在断气之后竟又活过来,才被师茗救下,那日皇后卫兵拉走的马车里还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