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游不椥

122、122.

　　肖枭在晚点酒醒的差不多的时候给顾城回了电话，可那时候顾城已经没心思理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哥，我就是一时糊涂，一时脑抽，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不管南意去喝酒呢。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也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并且我现在也已经洗干净了待在医院里陪着南意，不会让她闻到一丝的酒味。你还不知道我吗哥，而且现在南意也依已经睡着了，哥就不要担心了。”
　　顾城手上玩着打火机，看那火苗一下子窜出来，又消失，喀嚓的声音听的肖枭心里也没底。
　　“哥？”肖枭试探道。
　　“嗯？”
　　肖枭大概也听出了顾城心思不在，难得逃过一劫，转移了话题，“三哥，我有预感。年关前南意一定会好起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大家子出去，开开心心的玩了。”
　　肖枭激动的语气把顾城唤了回去，手指有些发烫，他将就从找出一支烟点上，肖枭听出来了，担忧道，“哥，别抽了，注意……”
　　“就要年关了？”
　　“对，对啊。”
　　顾城吐出烟圈，若有所思，“好像也确实快了。”
　　不知为何，肖枭感觉了顾城的兴致缺缺，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哥俩双方都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直到顾城有其他的电话进入，他们才挂断。
　　肖枭看着手机，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摸着下巴的胡茬，还有些扎手。
　　“顾城，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太松懈了？”电话一接起，就是顾迟的谴责，“你要是忙不过来了，我又不是死人，能分担的就分担过来，你硬抗，到头来还是什么都顾不上一团糟，你还有没有我这个哥了？”
　　自从林秋末过世，顾迟变得比以前还要啰嗦，甚至又有了一颗操不完的心，前段时间顾城嫌他耳边聒噪，躲了一段时间，被抓住后被教育了两天两夜，已经决心在原地被顾迟的唠叨淹死。
　　“有的，哥哥。”
　　顾迟听不得顾城这样叫，多大的人了还吃这一套，这样一叫他就心软，狠一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我没有要责骂你的意思，也不是来兴师问罪，只是你最近的生活太乱了，你发现没？”
　　“我发现了，并且已经在努力纠正了。”顾城悄无声息的把烟掐灭，生怕顾迟从他一呼一吸都能够听出来。
　　“我知道你烦我了，还把家里的锁换了，同时我也已经在检讨自己是不是真的把你管的太多，你是个成年人了，生活独立，能够自主，我能够做的更多的应该是支持和鼓励，理解和包容，可是……”
　　顾迟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叹了一口气，“顾城，我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可以无条件爱你到底的人了，不管什么事你都可以依赖我。”
　　顾迟最近越来越变得老妈子了。
　　其实有无数次，顾城觉得顾川也会是这样的人，只是少年横祸，把他的这个无数幻想都夭折后，最后一次扼杀在了摇篮。
　　“我也是。”
　　顾迟欣慰一笑，“你要是平时没事，休息日什么的，可以回去一趟，也不远，看一看周爷爷，他一直想着你，上次我把你的电话留给他，他给你打，说你不接电话，还问我是不是手机坏了，不能打你的电话。”
　　顾城前段时间气压一直低沉，确实有陌生号码打来，他没注意，也没在意。
　　“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
　　“嗯，早点休息。”
　　随后顾迟又一直叮嘱，说到顾城都已经犯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
　　窗外突然一道撞击声，顾城惊醒过来，朝外望去灰蒙蒙一片，起身打开窗户，冷空气窜进来，这感觉让人窒息。
　　顾城低头看见窗台下那白色的一团，想必这一声就是它造成了的。
　　它脑袋上顶着小雪尖儿，似乎是被撞迷糊了，慢慢的反应过来了，用力甩着脑袋，扔掉了它的帽子，这白鸽就这样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顾城见它飞走，站在这里久久，最后窗户也未关，就这样和着雪花睡去，恨不得在冰天雪地里沉下去。
　　顾城第二天醒了早，把自己收拾好就出门了。手机的响铃都被他关闭，一整夜都没有吵醒他，但其实按他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应该是浅眠，可他每次睡过去就好像不一定能够再睁眼的那样沉。
　　他一个人安安静静走过一条安静的长巷后，新领域也是如此的缄默，他一大早就去了闹市，把能买的自己能拿的，大概是一股脑的买了下来，装备的如同是过年一样。
　　“小哥哥，小哥哥，买串糖葫芦吧！这是我妈妈自己熬的糖浆裹上去了，可甜可好吃了，不粘牙可脆了！不信你看！”
　　戴着红绒绒帽子的小孩儿挡在顾城面前，只有达到顾城腰间的高度，拿着手里红红的糖葫芦，真就用自己的牙齿咬下一口，声音脆的和咬了块儿冰似的。
　　“叫你卖给客人，你自己又吃了！”
　　“你看！脆脆的！”
　　顾城抵不住这热情，尽管手上已经不方便，还是买下了一串。
　　守门的爷爷腿脚不利，所以小区家的院子总是大打开，但是很少有外人能够进来这小区。那还得多亏了门卫爷爷养的那条狗，它的腿可比门卫利索很多，鼻子也很灵，它记得小区里所有人的味道，所以一闻就能够闻出来，可是几年前被狗贩子不知道抓到哪儿去了，那年生狗贩猖狂，一见门卫腿脚不灵，就把他狗抓了去，而门卫也是叫破了天，也没能阻止，还差点把手也折断，警卫到的时候，他已经爬出去追了那狗贩子几千米了，大概也是因为那条狗留给人的印象太深了，也很少有窃贼了。
　　顾城大概还记得那狗的模样，因为它爱在地上打滚，总是一身脏兮兮的黄毛，但是从小就经常对着自己叫，也不是驱逐的意味，只是叫个不停——或许是因为顾城十岁时，被大雨冲散了自己的气味，让那条狗闻不出味儿来了，又或者是染上了别人的异味，让狗感到陌生了吧。
　　顾城还没走近就看见了周大爷的身影，听顾迟说，周大爷每天都在门口坐着和门卫聊天，两个老人也聊的很投机，算是在孤寂中打开了话闸子，可是又时常拌嘴，每天精力都看起来还不错。
　　“你说，这么薄的砖头似的，真能听见小城的声音？”周大爷又拿起了顾迟给他买的智能手机研究，刚开始拿到的时候还不好意思，可是听了顾迟忽悠后，就跟小孩子得到了玩具一样整天拿着玩。
　　“你这个肯定是假的！你看我的，我的能听见我乖孙孙的声音，还能看见我乖孙孙，乖孙孙就在里面呢！”
　　“你又乖孙孙乖孙孙了，说了这么久，也不见你那乖孙孙来看你！”周大爷有些不高兴，语气里却是酸溜溜的，“小城肯定不是在这里面，在其他砖头里面。”
　　“你老糊涂还是老花眼了！我乖孙孙说要两个同时在什么什么线上面才能够接收到！人小城是嫌你烦，是懒得理你，你唠唠叨叨的，所以才没有声音啊！不像我乖孙孙——”
　　“啊，就你有乖孙儿！”
　　“对！就我有，你没有！”门卫大爷自豪道，更是不停的朝周大爷炫耀。
　　顾城实在是看不下去，没想到以前刻板的周大爷也变得像个小孩一样，拌嘴吃醋，而顾城也是有意要替他扳回一城，人还没走近，就对着他喊，“周爷爷！”
　　他已经尽自己所能的喊出来了，已经不能再有比这个更有传播的声音了。
　　周大爷竖起耳朵尖尖，像是信号塔一样接收到了信号，高兴的甚至跳起来，搭在腿上的毯子落到了雪地里，还差点被炭火烤着，要不是门卫拉了一手，还真差点闯祸。
　　“小城！快过来。你看，我的乖孙孙来看我了，你就继续去听你的搬砖吧！”肉眼可见周大爷的高兴，对着门卫趾高气扬，可怜的门卫，也不能跺脚，只能够不服气的捶两下。
　　周大爷只用得着小跑两步，顾城就已经气喘吁吁的到了他跟前。
　　“你看，你看，这些肯定都是小城给我买的，还买了糖葫芦，小城一定是记着我给他说的，年轻的时候偷吃白糖被班长抓了，吃了一个礼拜的泥巴记下来！所以才给我买来的。来来来，这些东西可都是我的，一个也不能分出去！”
　　门卫认栽，只要顾城这个活人一出现，自己之前说的这么都得是吹嘘了。
　　“咱不陪他这个老头在这里守门，咱回家。”周大爷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年轻了四十岁，高高兴兴的揽着顾城，留门卫的大爷又一个人在那里孤苦伶仃。
　　“你就嘚瑟吧！”门卫不甘示弱的对着周大爷喊，咕哝着又开始捣鼓起了手机，只是现在一个人的身影略显凄凉了起来。
　　“你一直不来看我，你哥又总是很忙，肯定是每次都忙忘了所以这么久了你才来看我！”
　　顾城搀扶着周大爷，周大爷的步子迈的确实要比以前蹒跚了。
　　“不过你这么早就来，今天该不会还有事儿一会儿得走了吧？”
　　“周爷爷不也起的很早？”
　　“我现在身子骨可硬抗着！每天早上起来，爬楼梯来锻炼，还能到处蹦蹦跶跶。”周大爷带着厚茧的手把顾城的整个手都包裹住。
　　走到楼梯道前，周大爷却突然让开了。
　　“来来来，你走前面，我在后面跟着你，免得啊，我在前面走的太快，小城可跟不上喽。”
　　顾城也很是顺从，却总是缓步前行，他这样势必吃力，样子却看起来悠哉悠哉，而周大爷似乎是在专注的做着一件事，突然安静下来了，认真的在研究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或者又是因为太累了说不出话了。
　　只是这条道路的必经之道还是住在十楼的顾城家——或许是很久之前的家了，他让自己不要在意的去看任何一眼，只是埋头，周大爷却停下了脚步，一手叉着腰，还有些气喘吁吁。
　　“这段日子，总是看见有人站在这里说是来看房的。”周大爷看着紧闭的大门，他觉得此刻顾城也像这一扇门一样被锁的密不透风。
　　“毕竟还是自己的家啊小城，大爷也已经有感觉了，人在要死的时候，什么时候死，自己其实是知道的，可我就是感觉，这楼下空荡荡的，少了什么了，回来不了了。”周大爷感慨道，“只是小城儿啊，你可要想清楚了，这里虽然难过，但毕竟是你生活了那么久的家，交易出去了的东西，就换不回来了。”
　　顾城认真的听着周大爷的每一句，默默的点头，却依旧一言不发，能让人感受到很明显的态度差距。
　　“可不能耽搁了。走，小城，大爷给你做好吃的！”周大爷推着顾城的后背，突然亢奋起来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