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车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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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绝对不是好人。
自从沈芜军训第一天迟到半个多小时让“铁血周”心中不爽之后，往后几天老是似有若无地被他“特殊对待”，比如“铁血周”检查站姿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最久，再比如训练跑操的时候她特意被提溜出来当领头羊。
想到后者她就头疼，大家本来就不熟，又都是刚从小学升学上来的，基本上都是在抓瞎乱来，包括她。这么把她提溜到第一排左边当打头的，往往为了校准，她光是看同学的脚跟就看花了眼，两三天下来，“铁血周”一喊练跑操，她就条件反射地眼睛疼。
每天下午“放学”回到家一躺，全身骨头那叫一个痛，不由得感叹，军训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更不是她沈芜过的。
闲话休提，她继续瞪着那个黑皮少女，尽力让自己的眼睛瞪得大一点，听说这样更有震慑力。
“黑皮”又是沈芜给面前这个正同她紧张对峙的少女起的不雅外号了，这姑娘不知道别人名字的时候，就是喜欢这样用心底对这人的第一印象给人起外号。以前小伙伴所谓“胖大个”“白美人”之流都被她害得不浅，包括之前和她结下梁子的秀气少年，也硬是被她在心里爆扣了一顶“骚狐狸”的帽子。
秀气少年：喵喵喵？你看我长得哪里像狐狸了？还骚？
“黑皮”顾名思义，肤色黝黑，一开始沈芜并没有注意到这人，她被“铁血周”盯得烦了，趁着他转身示范站姿的时候好不容易能喘上一口气，就听见耳朵边上嗡嗡嗡嗡响了个不停，转头一看，“黑皮”正与隔壁脸生的姑娘窃窃私语，当场就火了。也是她耳朵尖，其实“黑皮”的声音很小，偏偏不巧在她心烦气躁的时候被听见。
“你好吵。”她皱了皱眉头，很是不客气地说了一句，语调十分之嫌恶，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离她一人之外的“黑皮”一愣，声音也随之停了，转头看她，表情看上去很诧异，这时她才注意到，“黑皮”是个肤色黝黑的女生，扎着一个很短的马尾辫，很瘦的样子，和她差不多高。
沈芜冷哼了一声，不再理“黑皮”，心想你不说话就成了，我又不想吵架，都是同……
“你好拽。”
沈芜瞪大了眼睛。
黑皮绝对、绝对不是好人！她在军训第三天时，得出了这样一个笃定的结论。
后来她在班上各个渠道听说那个“黑皮”女叫王莘，不过很久她们都没有什么交集，交恶谈不上，但话也几乎没说过了。想来也是正常，她们一个坐天南一个坐地北，想有交集都难，更何况还是脾性不对的两个女生，这在当时基本上就属于“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了。
然而事无绝对，这是后续，依旧暂且不表。
很快的，军训第三天就结束了，伴随着两个彼此陌生的女孩看对方的不顺眼而谢幕。沈芜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操练场上无论上午还是下午都毒得要命的阳光；习惯了“铁血周”对她的特殊对待；习惯了与陌生同学相视一笑配合她们站好跑操队列；习惯了天天看着那只骚狐狸招摇过街却奈何不了他的憋屈。
其实刚升上初中以后的军训期间，回家的路上是很寂寞的。随着铃声一响，校门朝外缓缓打开，她背着崭新的书包，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出去。身边也都是和她一样的年轻学生，大多结着伴，聊着天，三三两两地走出校门；有的跑到家长面前，兴高采烈地说着话，一边手里好像还在比划什么，看起来真是快活极了。
三天内除了怼过“黑皮”以外一直没敢和同学搭话的沈芜这时候只能灰溜溜地逃开这副景象，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家的方向跑。傍晚的风不再像白天那样，就算仅仅只有一丝凉爽也夹杂着滚烫的温度，她一路气喘吁吁地跑过去，感觉自己就像童话里的小鸟一样，张开翅膀飞了起来。
她不再去思念自己小学里形影不离的小伙伴，也不再去想这两天自己遇到的倒霉事，就算是朋友，也一定可以慢慢交到的，风这么舒服，夕阳这么美，让她觉得，无论是什么，都一定会变好的。
少女一直这么坚信着，迈过了离家很近的一个院子门口。
“砰——”
沈芜视线里最后的东西是强烈的白光，突兀的，不详的，她甚至有些好奇地向光源看去，然而下一刻，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耳边只剩下音量很大的刺耳声响。
……
“沈小姐很久没有来复查过了。”
G市最好的医院里，沈芜坐在她多年的主治医生面前，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夏天，一瞬间就被打回了原形。
果然医生和患者的关系永远是压迫者和被压迫者，无论患者多大都不会改变，她苦着脸，突然有感而发。
“吴医生，很抱歉没有通知你。”沈芜歉然一笑，“我这几年不在G市……”吴医生无视她的话，仍旧望着她身边站立着的高大男人，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很有条理地说道：“宋先生，作为她的家属，我有必要警告你，她先天不足，多年前又出过车祸，加上这几年……的问题，你应该清楚，连续三年没有任何病历记录是什么概念。”
“是的，我很清楚。”四面都砌着明亮白瓷砖的办公室里，男人平静地答道。他的声音极有辨识度，很温和，使人闻之如沐春风，然而说的内容却与这声音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这丫头不想活了，我这次带她来就证明以后都会好好教育她，您多多包涵。”
于是沈芜这个病人反而成了最没有发言权的那一个，她坐在椅子上，形同虚设，只能绝望地听着吴医生和男人一问一答，什么“这个药要怎么怎么吃，早晨晚上巴拉巴拉”，什么“她西药吃了太多可能不太好，您看看多开点温养的中药”云云。
她坐在那儿听得一愣一愣的，一句都插不进去，偶尔提两句，也没人理，比如“能不能不开中药”这句话一冒，这两人连个眼神都没飘过来，没多久，一切疗程都被他们和谐地敲定了。
吴医生笑容和蔼，手里缴费单朝沈芜递过来，她接过来的那一刻，恍惚间才有种“自己原来是个病人”的真实感。
……好吧，也许像她这样不听话的病人，医生肯定是理都不用理的，理了就是砸招牌。
去缴费窗口的路上，她翻了翻缴费单，毕竟花的是自己的钱，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这么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用住院。”沈芜无比真实地庆幸道，单子上密密麻麻的中药她已经不忍心去看了，不幸中的万幸吧。
她身边的男人憋不住笑了一声，勾着她肩膀晃了晃：“连住院的钱都没了？找我借啊，就是借了你等下的洗尘宴就没了。”话尾一勾，无端生出些戏谑来。
“去去去。”沈芜好笑地给了他一肘子，男人立刻夸张地捂住伤处，一双夺人心魄的桃花眼楚楚可怜地望着她，看上去竟有几分委屈。她没好气地补了一句：“少跟我来这套，红颜祸水的皮囊，早晚把你卖了换酒喝。”说完忍不住也笑了。
“说真的，你给我悠着点。”刚训了一句就到了缴费点，男人修长的手伸过来，一把将她手里捧的单子抽了去，站在窗户前边，弯着腰递给里面穿着白大褂的姑娘。在沈芜的视角上还能看见，那个白大褂姑娘的眼神在他脸上扭扭捏捏打了好几个转，心中啧啧感叹不愧是芝兰玉树宋之遥，缴个钱都能惹桃花，就没反应过来。
待得那家伙把取药单塞回自己空着的手里时，沈芜才反应过来，夭寿啊，铁公鸡会拔毛啦！
“你信我，真的。”她还以为他真觉得自己没钱了，连忙声明：“我治病钱还是缴得起的，等下还你，洗尘宴可不能给我少啊，我还等着吃你订的那家难排的火锅店呢！”
“行了行了，钱不用你还，美食你也照样享受。”宋之遥走在前面，声音听起来很无奈：“要是能乖乖治病，你就是我的活祖宗。”
沈芜干笑两声，并不赶上前，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她和他的距离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偶尔并肩，偶尔他领头走在前面，不多不少，永远都是刚刚好。
就像宋之遥这个人给别人的感觉一样，一切似乎都恰到好处。
可是，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极细微地皱了皱眉，可是，为什么呢，在她的记忆里，无论是什么时候，孩提时，少年时，青年时，还是现在……
他好像，从来没有走在她的身后过。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赶紧的，再晚去你的大餐就没了。”沈芜回过神来，就见那人站在医院外，身后靠着与他惹人注目的皮囊截然不同的低调轿车，眉梢轻挑，指尖一串漆黑的钥匙正打着转，一圈，又一圈。
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才注意到自己仅仅只是不经意间出了个神，就已经落后了他一大截。
她站在医院门口，他站在石阶下，微微仰起头，在午间恰好闪来的刺眼阳光的照耀下，面容有一霎那的失真。
加快脚步朝他跑去的时候，她在心底笑着摇了摇头。
是错觉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车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