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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少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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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宁静之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岁那一年,萧云枫上山之后的第二年。
那一年正是杏花微雨,薄雾轻衫的好节气,萧云枫因去岁年底发了一场大病,又使得武功更上了一层楼,如今已堪称是江湖一流高手。老头说,在他认识的人里面也不会超过十人。
过完年后,天气渐渐开始回升,不知道什么时候庭前的迎春热热闹闹的开了起来。
像是在无尽的沉睡中给谁唤醒了起来,这些蛰伏起来的生机以一种摧枯拉朽一般的力量在山上蔓延开来。
冬天是悄悄来临的,而春天则是突如其来的。
萧云枫对练功这档子事极其上心,大年还没有过完的时候就已经闻鸡起舞,勤奋的令人发指,越发显得我好吃懒做。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师娘这样说。
于是很无奈看着日上三竿还团在被子的我连连叹气。
“苏小遥你再不起床栗子糕就全祭我岚小爷的五脏府了!”这天叶岚十分不客气的直接掀掉我被子把我给抖露出来。
我在床上翻个了滚迷糊着眼抱着枕头撒赖道:“你敢吃我栗子糕我就再揪你一次头发,我让你头顶野火烧不生,春风吹又尽信不信?!”
叶岚狰狞着脸道:“那我就把你新培育的几株月英草给拔咯。”
我闻言瞪大了眼,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你敢?”
叶岚道:“你看我敢不敢?”
这时候萧云枫在门边敲敲门,说:“你们干嘛呢?”
我登时一变脸,扯着嗓子大叫:“叶岚你这个臭流氓,本姑娘的闺房你居然随便进出,啊!你还掀我被子!我不活了。”
叶岚脸瞬间就绿了:“臭丫头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你刚来那会儿连衣服都没穿现在倒是知羞了你有意思没?”
我梗着脖子辩白:“我那会儿什么事都不记得怎么能算数,现在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你怎么可以随便掀我被子?”
叶岚脸沉了下来:“你再不起来信不信我还要打你屁股?”
我朝叶岚一吐舌头:“臭流氓,不知羞。”
这是门口传来一声咳嗽,我和叶岚同时转头看向门口。
萧云枫站在门口淡淡的看着我们,说:“我来跟你说一声,冯姨苏公看你们老不来以为你们不想吃,已经把剩下的饭菜喂二黄了。”
我呆呆的补了一句:“什么意思。”
萧云枫看着我,嘴角几不可闻的弯了弯:“意思是你可以等午饭再吃了。”
说完就施施然朝后院去练功了。
我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尖叫一声扑向叶岚:“臭流氓你还我栗子糕!”
叶岚也毫不示弱:“小爷也没吃着你有什么委屈的?该你赔我才是!”
我不依不饶:“就是你的错!”想着想着恶向胆边生,“看我黑虎薅毛!”说着就朝叶岚顶上出手了。
叶岚毫不示弱:“看我天罗地网!”顺手就把刚刚掀开的被子又罩上了我的头。
我顿时什么也看不到,气急败坏:“你这个卑鄙小人。”
当我七手八脚掀开被子时,叶岚已经逃之夭夭,远远飘来一句:“苏小遥你慢慢睡,我去跟二黄抢食去了。”
我大势已去,只能在床上捶胸顿足。
只希望二黄能发挥恶犬品质把叶岚给一顿好咬。
等我真正穿戴好已经日上三竿,饿着肚子把整间药庐给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任何能够吃的熟食。
再回去睡回笼觉是已经睡不着了,只好到处找萧云枫撒火。
虽然他没做错什么,可谁叫我苏遥姑奶奶没吃上早饭正憋火呢?
我在后院找到萧云枫的时候他正在练一套剑法。
萧云枫是个执拗到偏激的人,从他宁可早死也不愿意废掉武功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来。
这样的人练起功来也是有一种不要命的毅力。
我在旁边看了半天,这人不知道是练的太入迷还是假装没看见我,只自顾自的练他的剑,将一套剑法使得行云流水,恍如无边有无数剑影翻飞。
我说:“喂。”
他依旧不为所动,继续使出一招萧萧落木,气随剑出,镇得树上新叶簌簌坠下,像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雪。
我恼了,故意说到:“错啦错啦,招式错啦。”
萧云枫这才停下,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看着我。
我平日里在武学上跟叶岚的诗词一样偷懒,最受不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楚,着看剑谱上的图画也能被我生生看出一对红烧肘子出来,哪里真的知道错在哪里。
自己挑的错,跪着也要纠正完。
只好硬着头皮说:“你这一招萧萧落木,是以剑御气,这招既讲究行云流水的招式,还讲究对内力的控制,你看,你刚刚刺出去那一剑,用力过头,身上全是空门,若是敌人趁你这时候攻你下三路,你怎么破?”
萧云枫看着我,黑黢黢的眼睛里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被他看的心里毛毛的,嘴上继续滚轱辘一样的连珠炮:“所以你这时候应该有一个回势,既是萧萧落木,那就该落叶归根。”
萧云枫看着我,终于在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
我心里不禁毛毛的,果然是瞒不过去了,这小子是在嘲笑我吧,立时就要恼羞成怒:“我说你……”
“看不出来你还有点研究。”萧云枫眼中的戏谑更甚,开始荡漾起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那我就多蒙你指教,我再舞一遍刚刚的剑法,苏女侠帮我看看有什么需要指点的地方?”
说罢他就真的在遍地柳絮中再次舞了起来,刚舞完起式,剑指入云,凌然剑气恍如带起一阵烈风,他便朗声念道:“寒如兵起连幕开,”
回身挑刺,几个旋身扬起地上的柳絮,像是又下起了一场风雪:“冬似凯旋长路怀。”
我愣了,这小子是要以诗和剑啊,一时又不服起来:显摆什么呢这是?
剑锋如雨,剑影翩翩:“瑟瑟朔风离还散,”
去势不减,剑气如虹:“萧萧落木归去来。”
剑如长龙,落木纷纷:“旧时家冢埋赤魂,”
身影无间,应接不暇:“新起孤坟满青苔。”
收势翩然,孑然而立:“莫欺少年空有志,百年之后论得失。”
这一场人为扬起的柳絮就这样纷纷扬扬地下了个没停,萧云枫一身粗布麻衣竟舞出了一种无可言状的清雅来。
当然,依旧没能改变他这个侏儒的现实。我忽然就没来由的感觉,萧云枫,大概是要消失在那片柳絮里面了吧。我不禁出声喊他:“喂……”
他转过头看我,眉眼都沾上了柳絮,仿佛已是鹤发童颜。
廊下忽然传来一阵掌声。
我回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娘拥着一衾狐皮站在了廊下,大概是怕被这乍暖还寒的天气给扑着,嘴角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一抹笑意,像是忽然间的春暖花开,一株秀丽的桃花盛开在她的唇边。
萧云枫收了剑,向师娘做了一个揖:“冯姨。”
师娘含笑说道:小枫的剑术是大有进益了,倒是没有辜负你这日日起早练功的刻苦。
萧云枫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半点没有之前在我面前的那副样子,我气不过,正想开口揭穿他,却听师娘又说:只是你这套剑法似是做了些改动,前人的武学自有精妙之处,技艺未纯熟之前,还是应一招一式因循守旧,等到融会贯通之后,自然能生出无数新的招式来,倒是不必急于这一时。
我一听这话生怕萧云枫拿我刚刚满嘴乱说的一通话向师娘告状,立马打断:“师娘,您来了怎么不出声儿啊。”
师娘看着我,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是才教了你的云梯步的步法,你自己没能听见,倒怪到我头上了。”顿了顿,又说:“想是平日里没少偷懒——这两日便把这步法练熟罢,不然不给你吃点心。”
我立马想起我那进到二黄肚子里的栗子糕,撅着嘴冲到师娘面前:“师娘师娘,叶岚害我没吃成栗子糕,您管是不管?”
师娘笑道:“怕是你自己起来迟了,没吃着,可怪不得旁人。”
没告成状,反倒被说了一嘴,我立马嘴撅得老高:“师娘的糕点这群人每次都眼疾手快的打包带走,我哪里能够得上半分?也是师娘您太小气,每次就那么一点哪儿够?”
师娘看我一脸哀怨,一把捏上我的脸,眉眼弯弯:“行了,就你嘴馋,给你新做了一碟儿,等用完午膳再吃。”
我咧开嘴,十分满意:“师娘最好了。”
师娘笑道:“你呀,把对吃的热情放一半在练功上,我何至于每日里这般操粹了心。”
我吐吐舌头,一蹦一跳冲前边去了。
想一想,又绕到后边,到萧云枫身边附耳悄声说道。
我说,最后一句,还是改成“莫道少年壮志酬,崇山僻径有归期”吧。
萧云枫看我半晌,眼睛闪啊闪啊的,忽的笑了,行啊,就依你。
然后又接了一句:反正也就你自己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