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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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之后师娘身子一直不大好，犯着春困，又兼几日乍暖还寒，赏了一夜梨花，晨起就老是发热，老头子少不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伺候，连带着药庐里的氛围也不大清爽。
一日晨起，老头说有事找我们，我与叶岚、萧云枫不明所以的到了他房门前。只听得里边几声轻微的咳嗽，老头很快从里屋出来，叫我们在大堂中站了一会。
房里炉火烧的正旺，我一边站着便很快开始打瞌睡，看着那盆炉火像是炖在锅里的红烧肉，眼瞅着能把脸埋进脸盆里。
然后一双冰凉的手很快捉着我的下巴把我给捞了回来。这一阵彻骨寒把我给从周公那儿生拉硬拽了回来。
我一扭头，萧云枫默默的收回手，还不忘在黑色的练功袍上蹭了蹭刚刚沾上的哈喇子。
我这一醒，发现那狗东西手冰的跟个冰棍儿似得，连忙悄声问他：“你怎么回事，手这样冷。师娘给你的斗篷怎么没穿上？”
萧云枫神色如常：“晨起练功，斗篷太碍事。”
我刚要张口训他，只听得老头一阵轻咳，忙低下头不再说话。
老头子将茶盏放到桌上，对着我们三人说道：“素素这几日病了，你们可知道？”
我说：“师娘吉人天相，小风寒而已，对师傅您而言不是小菜一碟么？”
老头瞟了我一眼：“素素平日体弱，这节气最易生病，风寒事小，却也怕染上痨病，况且这药庐里人太多也不利于养病。”
我一听这话有些不对：“师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说：“意思让你们下山去避避疾。”
我说：“师父您这是嫌我们仨吵着您了？”
老头瞪了我一眼：“知道就好。”
叶岚这时候站了出来：“师父是觉着我们可以自行下山历练了？”
老头说：“你姑且可以这么认为。”
老头这样急着将我们赶下山，就算是叶岚这只困在笼中随时等待放风的野猴子也看出一丝不对劲来。
叶岚说道：“师父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老头叹口气，看着萧云枫：“你说吧。”
萧云枫也不看我一眼，站了出来，说：“苏公，是云枫自己要求下山。”
我说：“小云枫你怎的这起不仗义，悄摸摸就跟老头子决定了下山这样的大事，还拿不拿我们俩当回事。”
萧云枫瞪我一眼，不说话。
叶岚笑嘻嘻的站了出来：“苏小遥你先别着急，小云枫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萧云枫摇摇头：“我无话可说。”
我这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对萧云枫道：“行啊，你自由来去，我们便也自由跟随，咱们仨一道下山，我觉得挺靠谱。”
萧云枫闻言，不禁抬头瞪我一眼，眼风极尽凛冽。
本姑娘自小在老头手下讨生活，这种眼神还不足以吓到我，于是我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叶岚可就盼着这句话，顿时欢喜道：“妙得很，咱仨一道出山，也好有个照应。”
老头一听三人都表了态，点点头：“那你们收拾收拾，择日便下山吧。”
一锤定音。
下山之前，老头子只交代了一句：“记得每年回山上看看那池荷花。”
我说：“老头子你真是啰嗦。”
老头子说：“我看你是皮痒了，非得我抽你一顿。”
我嘻嘻笑着逃开：“知道啦，我会常给你写信的，不要太想我。”
再然后，在江湖上走了一圈，打过几场架，喝过几场酒，看了些云淡风轻的小事，后来路过江南的时候，遇上一个秀气的小女孩，女孩身段略高，好似被人追杀，在渡河的时候不由分说跳到我们的船上，刚把追兵甩掉就昏倒了。
我当时赶着去看河灯，就把这英雄救美的好事给了叶岚，拉着萧云枫先溜进了城，等我们后来回合的时候，看到那个被打得爹妈都认不出的叶岚之后才知道，那小姑娘不是姑娘，是个秀气的少年，叫厉星云。
叶岚不晓得在行医的时候怎么惹到了那少年，等少年好了之后，等到的不是谢意，而是一阵惨无人道的殴打。
这样便算是和少年认识了，后来又与厉星云又在江南厉家待了些日子，收到了老头的飞鸽传书，要我们回一趟维摩山。
回去了才知道，原来年初师娘得的那场病，不是病，而是有喜了。
这可把我和叶岚高兴坏了，虽然我们平日里嘲笑老头不行了，可是师娘真的有了，我们却比谁都高兴，私下里还曾打赌是男孩女孩。
我瞧着师娘肚子尖尖，定是个男孩无疑，可叶岚把了脉却断定一定是女孩。
新生命的到来让整个维摩山焕然一新，那时节正是风荷盛放的时候，映日荷花，风荷池美得更加不似凡景，师娘十分欢喜，却一反常态不去塘边看花，老头也严禁我们将那花摘给师娘。
又过了一阵，师娘说身子不爽利，精神越发不好，每一日都待在房中不出门，我起初只当师娘年岁大了，为了保胎因而如此小心翼翼。
直到那夜三更过后，闷热了几日的天上终于落下了暴雨，倾盆一样摧枯拉朽。师娘痛苦的叫喊将我从睡梦中唤醒。
我从来温柔微笑的师娘，何曾叫得这样凄厉，一道起来的还有叶岚与萧云枫，三人互相望着，均是莫名其妙。
匆匆来到师娘房中才知道，师娘也不知怎的，竟小产了。
老头那一夜忙进忙出，直到天擦亮时，才产下一个已经成型的死胎，那是个青紫色皮肤的女娃。
这灾难一样的夜晚远远没有结束，师娘小产之后一直血流不止，老头子给她不断地灌药输真气也不管用。
一家子三个郎中，竟然都无能为力。
我死活不信，非要给师娘输真气，想要能保住一点命脉，可是我一向在内功上偷懒，到了这种时候竟一点用也顶不上。
我一边哭喊一边死命地运气，直到晕了过去。
在那之后，我便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似乎是一场大梦，等到真正清醒过来之时，已经在不悔崖之上，老头说我为了救师娘耗尽真气，他暂且用药物帮我稳住心脉，只是需要我自行闭关。
我再问师娘的情况时，老头告诉我，师娘，已经走了。即使我耗尽全身功力，也再看不到师娘了。
那一日的老头一夜之间好似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力，只是仍强打着精神，对我这样说的：“生若蜉蝣，对天地而言不过朝生暮死，素素说她这一世活得很值，你便也不必太过为她伤悲，她已然接受这结局。”
兜兜转转，我以为在八年之后出关，不悔崖上站的，仍旧是那个我所熟悉的神色冰冷的少年。
那一日浮云初霁，他的眉上，结了一层霜，好像十三岁那年，站在漫天柳絮之中孤寂的少年。
可我不知道，这世上的一切，历来没有永恒一说。
如今我才知道，师娘的最后一点心血，竟是为了去救萧云枫。我的老头，随师娘而去，也是因为萧云枫。所有的欢喜，也都是虚妄。
大梦一场，大梦一场。
我懒得去恨他，可是我没办法原谅自己。师娘说：求仁得仁，我想，大抵是对的，许是我执念不够，所以到头来一场空。
我扑向轰鸣的瀑布，深不见地的山崖，那应该是我的归宿。
所以萧云枫，再见啦，自此以后，咱俩互不相欠。
作者有话说第91章 尾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