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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指间沙--萧诺 ...

  •   第五章.萧诺
      一
      象烟花灿烂到极致后瞬时黯淡,在达到一个快乐的巅峰后,我也急速自高空坠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萧将军”身下柔软身躯微微颤抖:“看不出,你也这般英勇呢。”
      “你走吧”坐起身来,我摸索着穿上外衣。
      “是吗?”得闻此言,身下人立刻扇动翅膀,腾空而起:“一夜承欢,你便决定放我自由?这代价还真是值得。”
      “快走”心下气血翻腾,我有些按捺不住,极不耐烦的吐出两个字。
      “马上走,我先穿上衣服。”
      “不过”出得门口,那身形忽又折回:“有件事我还是得说明,那村里人确不是我杀的,我朱颜活了六百多年,平素杀人无数,这区区数十条人命,也值得我抵赖吗?”
      “快走”胸中一口恶血已然涌上喉头,我连忙转身,支住桌角:“你再不走,莫怪我反悔。”
      背后身形应声而去,那一口热血再也没有阻碍,自我口中喷涌而出,落上我膝下衣襟。
      月影,你所言非虚,这药端是了得,连场极乐云雨,也无法扑灭它连番在我身心燃起的绵绵暗火。
      五年,只五年,那冰缺剑已使我病入膏肓,成了半个废人。
      “师父”身后传来一片温和宁静语调:“我昨夜细想了一遍,觉得这事确有蹊跷,那朱颜还极有可能是冤枉的。”
      “请师父示下,容弟子再审那女子一遍。”
      “不必,我已将那人放了”从床上立起身子,我冷声应道:“今日尚早,我陪你去练剑。”
      “是”来人应声,毫不辩驳。
      性子如此温顺,还真是应了他的名字,温宁,一派温和宁静。

      ―――――――――――――――――――――
      屋外冷冽寒风下,由早至午,那温宁拼尽全力,试了一次又一次,冰缺剑仍固执留在原处,不肯出鞘分毫。
      “罢了”我从皮裘中伸出手来,接住剑柄:“今日它情绪不好,你且去参习剑谱吧。”
      “是”他应道,悄然转身离去。
      感应到剑身强烈讯息,我缓缓将剑拔出,横握在手。
      深冬腊月,剑上寒意更甚,剑身轻轻随风颤动,发出阵阵呜咽之声,象是有无穷委屈。
      剑儿呀,我侧了脸,轻轻抚过剑身上那些再熟悉不过的浅浅缺口,你怨我一心将你舍弃,要把你托付旁人吗?
      那剑通灵,感应我心,竟逆风而上,剑身立起,向我脸侧靠来。
      我叹了口气,顺应它意,将脸靠上剑身,象枕着情人手臂。
      五百多年缘分,我也不舍。
      可是,正如月影所说,纵我真元永在,得以重生,那魔族帝王之血也会如附骨之蛆,不舍不弃。
      我和你,纵来生重逢,我寻回记忆,你得见故主,那缘分,也不过短短数年。
      她说得对,她座下护法自小修习佛法,性子温和,是你最好归宿。
      剑无语,天空中忽然坠下片片冰晶,这江南水乡,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

      二
      南方特有的阴冷潮湿之气伴着彻骨寒风,一起向我袭来,我觉得有点抵受不住,伸手将身上皮裘裹得更紧。
      “师父”前方传来温宁谦恭声音:“我去前方仔细察看过了,没有活口,所有人血皆被吸干,死了约莫有一整天时间。”
      只不过区区数天,又一个村寨被全盘灭口。
      夜魔族人,我恨恨向天,你们做下这般恶行,不怕来日有报吗?
      “哥”暗夜里突然响起一个熟悉语调:“你看,我们又来晚了。”
      “师父”身旁温宁突然近前:“有夜魔族人来了。”
      “萧将军,温帅哥。”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阵翅声已来到跟前:“我们还真是有缘呢,一日不到,又见面了。”
      “今早饶你不死,这么快便又送上门来,你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寒风中,我霍然抽出长剑,剑身夹杂心中怒火,直向来人刺去。
      “颜颜退后”半空中响起一阵清朗男声,随后是一片剑风袭来,与冰缺剑在跟前怦然相撞。
      “因驰,”我笑道:“今日大幸,魔族双蝶齐来送死,来吧,一起上。”
      因驰不语,竟将剑势突然放缓,回身跃上半空,夜风中,那剑意陡变,竟似随着某种节拍,跳起了一支哀伤的舞。
      恰如其分的,夜空中缓缓响起一阵细微笛音,吹的也是离愁别绪,伤心过往。
      一时间,我心中恨意陡消,伴随着笛声韵律,幕幕往事浮现眼前。
      命定的相遇,无奈的结局。
      司晨,我脱口而出,对不起,我不能回头,我此番前去,是万劫不复,人间地狱,那里不属于你,你该去的,是你来处,百花齐放,光明界顶。
      “萧郎,”夜空中,司晨穿着她最爱的白色垂地长衫,手持长剑,幽幽看我:“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原谅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不能原谅你。”
      言毕白衫飞舞,一道剑光携着怨意,迎面向我扑来。
      那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快意。
      司晨,我应道,但愿你一剑刺去,能了结了你心中怨气,也了结了我们这一场本不该有的相遇。
      “师父小心,”我正随风迎剑而去,半空突然响起一声厉喝:“莫要中了这剑中梦境。”
      这一声喝,立时唤醒了梦中的我。
      我马上明白,眼前持剑站着的,不是司晨,而是魔界将军因驰。
      因心中往事暗和了这剑招和笛声中的意境,我竟中了他们合奏的琉璃梦境。
      “因驰”我暴喝:“技不如人,你竟使出这等鬼魅伎俩!”
      “你这莽夫,”空中因驰冷笑:“九天舞中离舞,无上攻心之舞,怎会是鬼魅伎俩。”
      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已被我发力震脱,他扇动双翅,回身想逃,却被我一阵剑华笼住,逼落地面。
      寒风中,冰缺剑微微作响,直指他门前额头。
      这熟悉一幕,勾起了我不久前的一阵记忆。
      司晨,这一世轮回里的司晨,若我此剑刺去,你可会伤心落泪,从此心如死灰?
      正思忖间,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风声,一支冰针悄然袭上我后肩。
      朱颜!我负痛转身,冰缺剑再不留情,化作一片凌厉风雪,誓要将来人湮灭。
      “师父手下留情!”我那一向温顺的弟子,竟在这要紧关头纵身而上,一把抱住我腰:“饶了她性命。”
      于是翅声骤起,那魔族兄妹再次在我跟前逃逸。
      三
      “师父,”在窗下站得太久,修习佛法的人也终于耐不住沉默:“弟子此番所为,确是过于冲动了。”
      “但是弟子连日思忖,觉得此事确有蹊跷。”
      “且不说前事,单就今日这宗血案,我看,断不是她所为。”
      “是吗?”从怀中掏出药瓶,我冷声应道:“到底是修行之人,说话这般拐弯抹角,不着边际。”
      “你不如直说,你喜欢她,不想眼看她死。”
      “师父。”
      “够了”我挥手:“她夜魔族人生得娇媚,你就是爱上她,也不稀奇。今日我累了,你且去吧。”
      “是,”一阵寒风透帘而来,窗下人不再争辩,躬身离去。
      寂寥夜室中,只余我一人孤身独坐,我不禁深深深深叹了口气。
      男女情爱,连这如潭死水般的温宁也不能免俗,但愿你不要将心错付。
      因你这番冲动,我开始有些喜欢你了。
      ――――――――――――――――――

      长夜漫漫,屋内充斥着我不断翻覆下床板吱呀颤动的声音。
      前番服下那药,又一次连同我身心和欲念一起点燃。
      正恍惚间,床前木门一阵微响,一个身形带着屋外寒意闪进房内。
      “温宁”我连忙唤道:“你来得正好,去代我找个女人来,要快。”
      “夜夜笙歌,一宿冷炕也睡不得,这般着急,萧将军,你可要注意身子呀。”
      来人语带讥诮,冷冷应道。
      司晨,此情此景,来的人竟是司晨。
      那日雪夜一别,已整整四年,这番重逢,竟是如此不堪。
      “你放心”她沉声说道:“我这次来,不为杀你。”
      “我来,只为说一句因驰朱颜没机会说的话。”
      “什么话,”空气中响起我的声音,因为欲念,这声音短促沙哑,象烈日下暴晒多时的黄沙。
      “这江南连番血案,确不是夜魔族人所为。”
      “夜魔族人吸食人血,只为取暖。不是迫不得已,他们也不愿意沾染血腥,做这等龌龊行径。”
      “你说”她语声一顿,近身前来,恨声问我:“他们吸干血后,寒意便消,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将所有人心肝挖出,白白脏了双手呢?”
      “事实这般明显,你却还要苦苦相逼,连一个夜魔族人也不肯放过。”
      “这些年来,你杀了多少这些可怜人,你双手所沾血腥,比哪一个夜魔族人要少。”
      “你说”床前她呼息沉重,胸口起伏,散发阵阵热浪:“比之这地底为了生存,偶开杀戒的族群,你是不是更配魔这个称谓。”
      “司晨”如被鬼魅催引,我双手颤动,不自觉抚上她肩:“司晨,你来寻我,只为这些吗?”
      “是”任我双手游动,那温热身躯竟没有丝毫避让:“要不然,你当我所为何来。”
      “在夜魔国界,男欢女爱,只为取暖,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反正因驰也不肯要我”言行至此,她不禁轻轻一叹:“你若实在想要,我便成全了你。”
      轻帷暖帐中,我□□因她顺从,瞬时燃遍全身。
      萧诺,萧诺,你要用你腐朽恶臭身子,去强行玷污所爱吗?
      这心底小小清凉之水,扑不住周身连绵烈火。
      那血呢?血如何?心念下,我霍然抽出长剑,横向斩往手腕,一股炙热之血带着旺盛欲念,瞬时离开我身体。
      “疯子”眼见此景,司晨肃然起身,往门口退去,语中带着无限嫌恶:“你这人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个十足十疯子。”
      四
      在床边思忖良久,终于决定将前番扔去的药捡回,因为看不见,顺着墙边一粒粒摸去,到最终,还是少了。
      碧凝丸,手中的药沾染着我伤口新鲜的血,虽然有着如此美丽的名字,却和此刻的我一样肮脏。
      曾经一度以为,这世上,连我自己,谁也不会在意我的堕落,银魔,这人间地下共同的魔,堕落,本应了他名,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由刚刚这一幕,我终于明白,我也介意,介意的是由她眼中看到的自己,这脏,沾染了冬日里她清冷的目光,成了我无法承载的重量。
      那么,我怎么办。将药纳怀中,我伸手抚上冰缺剑,轻轻问它。
      起先,这剑伤我不深,每隔数月,我才要服这药一回。
      到如今,每使这剑一次,旧伤便深一分,我不服药不成。
      司晨,不是我想如此卑贱,我不介意寒毒攻上筋脉,锐痛攻心。我介意的是,这寒毒让我无法动弹,不能移动分毫。
      那么,我怎么办。这药还给我做自由人的尊严,却要以透支我生命为代价,更要紧的是,它要我□□糜烂,夜夜贪欢。
      放心,再不会了,我将脸靠上床边,方才,司晨坐过的地方,纵今生的你不再爱我,我也会遵循前世我为你插上结发簪时,许下的诺言。
      若我理智控制不了欲念,我会用血将它熄灭。
      ―――――――――――――――――――――――――――――――――――――――――

      第二日温宁来房时,我仍在床边怔怔坐着,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所有人都被挖去了心肝,我以最善良的途径为他找了藉口,他不让我知道,是因为怕我这瞎子得知这血腥一幕,觉着恶心。
      我不能怀疑他,若连他,连月影都不能相信,那么在这世上,我还能相信谁。
      我只说,连日血案却有疑点,我要重去现场勘测。
      “是”回答的人一如往日般顺从。
      只是,奇怪的,这声音不像平日的他,竟是十分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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