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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光天白日,红伞雪地里的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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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心求死!!!”皇甫麒的声音着急又无助:“你在四境打的每一场仗,你都想的是‘大不了一死,好去黄泉陪老将军’;你回长安后走的每一步棋,你都想的是‘在自己死前,能给我留些什么’。”
“没有人不在乎生死,只有你,因为你的心早就死了!”皇甫麒以近乎撕裂的语气说道,“什么笑面将军,不过都是人前强迫自己戴上的面具……”
皇甫麒吼道:“陆渊,我不允许你装笑,不允许你求死,我不答应!我绝不答应!!”
皇甫麒红红的一双眼,满是对陆渊的责怪。
但他并没有猜错。
陆渊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这么多年……他太累了。
平四境,扬国威;杀李灏,报父仇。
他接回阿弃,看他一步一步长大掌权,还有什么需要他做的吗?
没有了。
他能做的都做了。
他与这个世界之间的仇和怨,都两清了。
唯一割舍不下的,就只剩下了他的小阿弃了。
只要他能帮他最后一把,解决掉阿弃的心结,他的阿弃就离无上荣耀的皇位不远了。
“是。”陆渊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的都没错。可是阿弃,人都会一死,或早或迟。我不过是希望自己的牺牲,能帮到你。”
“别自我感动了,陆渊。”皇甫麒道,“谁要你自以为是的牺牲?我要的是什么,你从来都不懂。”
陆渊疑惑道:“那你想要什么?”
皇甫麒自嘲道:“我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那是自然。”
“我要你。”
皇甫麒的语气轻得仿佛是一片将落未落的雪花,他举着伞,低下头,冰凉的嘴唇覆盖上陆渊的。
如此清醒的一个吻,是他幻想了千万遍的所求。
不同于之前的浅尝辄止,他细细描摹陆渊唇上的每一寸纹理,感受他干燥冰冷的唇瓣。
他爱得小心,吻得绝望。
皇甫麒的心内犹如擂鼓,他比身处西夏地牢里还要恐惧,生怕因这一吻,而被陆渊厌嫌。但若这样,好歹自己余生还有这一吻可以回味。
如果……如果他这次赌赢了,他再也不要宫内繁琐富贵的劳什子,他只要他想要的年年岁岁长相守。
如此一想,皇甫麒更大胆地撬开陆渊的牙齿,享受着他期待已久的温暖。
离开时轻轻咬了一口他的唇角,以一种魅惑又纯真的神情,在陆渊的耳边道:“我要的是你啊。”
陆渊愣在当场,抚着自己的唇,完全不知所措:“我……我……我,阿弃,你这是做什么?荒唐!”
皇甫麒的一双杏眼,盛满了笑意,仿佛春水漾开在了眼睛里,却不再给陆渊任何解释。
旁人都道他野心勃勃,可他的野心,只为了陆渊而存在。
做什么万人之上,他只想做个糊涂人,做尽荒唐事。
陆渊见他笑而不语,心内一急,也不再跪着,站起身来想要与皇甫麒问个明白。
谁知跪了这么久的身子,平衡感尽失,站不直也就罢了,偏偏刚站起来,便耳鸣目眩,看皇甫麒整个人都是花的,根本看不清。
陆渊想要伸手抓住皇甫麒,却一手抓了个空,在皇甫麒的胸口乱摸。
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他一张脸羞得通红,太丢人了。
皇甫麒哈哈一笑,扶正了他的身子,笑道:“我的好哥哥,看来你也很喜欢我啊。”
陆渊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心想这个弟弟,怎么越长越歪了,一把推开他,“御书房门口,你瞎说什么呢?”
皇甫麒把伞干脆递给陆渊让他举着:“你还知道你是在御书房门口?”
陆渊腹诽:到底谁不知道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仗着有伞挡着,净占人便宜。这人到底从哪学这么些个撩人的玩意儿?
陆渊:“行了行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阿弃,你回去吧,此事我会与皇上说明,看在我军功的份儿上,皇上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不会的,我不会有事的。”
皇甫麒道:“那不巧了,我有更要紧的事,要向父皇禀明情况。你的事,得往后排排。”
“什么情况?”陆渊问道。
皇甫麒抱臂看他:“你先回将军府等着就好。就你现在这满面羞赧、心不在焉、衣衫不整的样子……啧,真不适合见我父皇。”
陆渊道:“你这点流氓心思,跟谁学的?”
“跟你啊。”皇甫麒挑眉,“看到你,我就心思乱动,控制不住呢。”
“这什么跟什么?”陆渊知道皇甫麒是故意拿这话堵自己,便也不再问。
陆渊从袖口里掏出一份认罪书,递给皇甫麒,道:“替我递给皇上。”
皇甫麒收下,目送陆渊跌跌撞撞地离开御书房。
陆渊一步三回头,似是不相信自小陪伴长大的皇甫麒会变成这样一副样子,但每次回头都见皇甫麒伫立在雪中,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那目光他是熟悉的,每一次老将军离开府上出征的时候,老夫人也是这么看着他的————温柔缱绻至极。
陆渊不再回头,而是急切切地往宫外跑,刚好与进宫的王懿打了个照面。
王懿正要作揖,却没想到陆渊被自己吓了个半死,陆渊叫了一声:“大早上的,一个个都疯了吗?”
王懿问道:“小陆将军,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看您脸色不太好。”
“没有。”陆渊咳了一声,“能有什么事能难倒我呢,我好着呢。”
“那就好,卑职还有要事要与三殿下商量呢。”王懿道,“在此就不与小陆将军多寒暄了。”
“什么事?”
“三殿下刻意嘱咐了,不能让小陆将军知道。您若好奇,不妨之后再问他吧。要不,卑职实在不好做人啊……”
陆渊暗道:敢情这都是阿弃这小崽子老早就计划好的?面子上却只能道:“行吧,那你快去找三殿下他吧,他在御书房。”
“卑职知道,卑职这就过去。”王懿告辞道。
“对了……”
“小陆将军,还有何事?”
陆渊把手里的伞扔给王懿:“还给三殿下。”
“您见过他了?”
“还不如不见呢!”陆渊说完,气呼呼地便走了。
只剩下不知前因后果的王懿愣在原地。
就在齐国皇帝六十大寿的第二天,齐国发生了一件顶重要的事,在千万百姓睡醒之前,就已从宫中传到了齐国境内每个角落。
太子被废了!
三殿下升成了荣王!
齐国这么多年来,终于出了一个王,民间更是将三殿下捧上了天,将三殿下在皇帝面前斥责太子罪状的样子编排得有声有色。民间对这太子搜刮民脂民膏的样子早已不满,得知太子被废,就差放炮竹了。
只是荣王偏不要宫中富贵,被升之后,便主动请辞离开皇宫,在长安城的将军府旁边择了一处废院子,就带着一个公公住进去了,什么排场都没有,低调到不行。
但这低调仅是三殿下的低调,城中但凡有点消息的人,早就都排着队地给三殿下送礼。
一时间找理由结识拜访皇甫麒的人多如牛毛,尤其是那时被太子党打压的人,全都像见了救星一样抱起了大腿,三殿下的荣王府里,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有人见三皇子为人冷漠不好巴结,还将礼送去了定国将军府,陆渊为此不胜烦扰,但也心知他们看好的不是四大营,而是皇甫麒。
但他一想那个意味不明的吻,便不知如何该与皇甫麒再相处。
谁被那样情意缠绵地吻过,还能装作无事发生?
他陆渊反正是做不到,尤其想到皇甫麒那样专注明亮的一双眼,他的心念便也控制不住地动摇了。
这么多年自控能力极好的陆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失控了。
他回想,若是他有意抗拒,以他的力气,推开皇甫麒是足够的,但他为什么没有?他为什么一次次都沉溺在皇甫麒的亲密中?甚至听闻皇甫麒升为荣王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再也不用去宫里了,只要出将军府没几步,就可以天天看到阿弃了。
天天看到……
……
陆渊每日便被这样纠结的心思缠住,既不敢前往荣王府问个好,也不敢离开将军府,生怕皇甫麒来找他找不到。
陆渊惆怅地看着满院子的礼物,只好派老忠叔去向荣王府传个话。
不久老忠叔便回报,荣王回话了,道:“都收了便是,留给四大营来年用。”
明目张胆,结党营私!
陆渊知道有些话不得不说,不能看着皇甫麒的尾巴翘上天,但又碍于脸面,不好当面教训,便连夜苦口婆心写了万字长文,从小时候老将军的教导,再到国之重任负于尔身,需万分自重,最后再加上为兄的提醒,做人不可不注意分寸。
谁知他清晨刚睡着,老忠叔就在他卧房门口又道:“荣王府又回话了。”
陆渊身上的亵衣松松垮垮,一对黑眼圈挂在脸上,没好气地打开门,接住了信就拆了看,只见皇甫麒言简意赅地写道:“有话当面说,不准再熬夜。”
几个字堵得陆渊本想补眠,却又成功地失眠了,索性头面都未洗,直接跑去了皇甫麒的荣王府。
皇甫麒早料到了以陆渊急吼吼的性子,必是在将军府坐不住,坐在桌旁就等他过来一起吃早食,反倒是陆渊,见到皇甫麒不紧不慢的样子,一下子先自己的气势先虚了两分。
“你……你,你是故意让我来找你?”
皇甫麒吃了一口热粥,慢悠悠朝他道:“昨夜一宿没睡,今早又没来得及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