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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天下第一好嗓算是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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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一步一挪,凑到皇甫麒身边,内心暗叹,他上能在战场怼敌军将领,下能安抚街头三岁小儿,但平生就没有在一个人面前这么怂过。
但不知为何,抬眼看到皇甫麒的瞬间,就被皇甫麒身上那股子云淡风轻的气质给镇住了。这几日乱糟糟的心,便刹那间恢复了平静。
想起昨夜自己笔下写的那些话,将皇甫麒说成了个白眼狼,用词之重,陆渊现在想想,都觉得羞愧。再瞅瞅眼前这个人,哪里是个急功近利的模样,顿时觉得气更短了,恨不得当着皇甫麒面抽自己一巴掌。
陆渊还哪有心吃饭,只想转身溜走,道:“就当我没写过那玩意,撕了吧。”
皇甫麒难得见到陆渊窘迫的模样,托着腮,笑问道:“写了什么,我还没来得及看,我有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陆渊嘴角咧出一个堪称娇憨的笑容,说道:“没有,绝对没有,别看了,就是些废话。”
皇甫麒继续追问道:“还是简单说说吧,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陆渊这才放心坐下来,向皇甫麒推心置腹地说了一番:“这几日听闻前来找你的人,快要把门槛踏破了,可别搭理这帮人,没几个是安了好心的,你快让李公公把这些人送的东西都退回了吧。”
陆渊又道:“将军府也有一些送上门的稀罕物,我都给退回去了。”
陆渊看了看皇甫麒脸色没什么变化,又犹犹豫豫道:“我知道你有心成为人上人,但行事还是要低调些。你迁府之事搞得如此声势浩大,容易招惹非议,免得日后落人口舌。”
陆渊说完,看了看皇甫麒,他早吃完饭,正打开一份折子正细细阅着,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句。
皇甫麒觉得耳边安静了下来,扭头问他:“怎么不说话了?”
陆渊倒是想说,那个吻算怎么一回事?难不成皇甫麒现在又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恢复成往日的兄弟情了?
如此想着,陆渊心内反倒有些酸楚,又觉得既然皇甫麒不当回事,那自己也不应再提起了。能像这样日日相偎依,不也挺好?难不成自己心底还在盼着什么不应发生的事情不成?
陆渊摇摇头,不能让自己再想下去了。
皇甫麒见陆渊还未答话,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推了推陆渊,道:“我不喜人说话只说一半。”
陆渊罕见地沉默了,用汤匙重重地搅拌着白瓷碗里的米粥,碗边叮当作响,却一口也不吃。
皇甫麒若有所思地看着陆渊,他也在猜,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能让陆渊这样直爽的性子变成了这样?看来自己有必要派人去了解下近日陆渊都见了什么人聊了什么事。
正当尴尬之际,却被一阵重重的咳嗽声打破了宁静。
陆渊皱眉,十分不悦:“你这院子里,竟然住的还有旁人?”
皇甫麒眨眨眼:“忘了说,我把晏余青接到我院中住下了。”
“他平安出宫了?”陆渊一拍大腿,道,“这几日总算是有好消息了!我还一直想,晏余青不会还在天牢里呆着呢吧?就他那个身子骨,比你好不了几分,在天牢里呆久了,总归是不好。更何况,众人都知道皇后和太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对平民向来没有好脸色。我还托人去问,晏余青有没有在天牢里受什么委屈呢。”
皇甫麒心道:怎么提起晏余青,这人就又话多了起来?心内略微沉了一下,才说道:“晏余青,人是出来了……但身体……”
陆渊还没听完皇甫麒的话,就着急起身,冲着门外的李公公喊道:“李公公,晏余青在哪个屋住着?快带我去瞧瞧他。大早上能听到他唱戏,这得是多大的福分!”
李公公站在门外胆战心惊地看着皇甫麒,等着皇甫麒的指示,皇甫麒摆摆手道:“别麻烦李公公了,我带你去吧。”
陆渊喜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这么墨迹呢,快带我去看人呐!”
皇甫麒叹了口气,起身带着陆渊这才走到了后院。
陆渊只顾着兴奋,没看出皇甫麒眉间的忧愁,冲着院中大喊:“余青,余青,你起身了没?我来看你了!早知道你就住在我将军府隔壁,我早几日就来瞧你了。你过得还好……?”
安宁的院落中,因陆渊的到来而重获热闹,但陆渊却怎么也没想到,晏余青像是被拆散了骨架一般,无力地瘫在一张躺椅上,腿上盖着一层白色毛绒毯子。
大早上便这般毫无精神,以为他是身上有何不适,但陆渊也算见惯了各种刑罚,一眼也能看出晏余青不像是遭受了什么酷刑。
可晏余青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那儿,双目平静地盯着屋顶上刚初升的太阳。
陆渊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觉察不出是哪里不对。
他认识的晏余青,穿上戏袍是一等一的名角儿,脱下戏袍是风骨淡雅的谦谦君子。如今这个人,还是平日里的打扮,额侧还整齐的梳着一小截麻花辫,编得很是细致。
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冬日的眼光并不刺眼,但晏余青看了一会儿,还是眯上了双眼,仿佛之前入宫唱戏已经榨干了他所有力气。他听到脚步声,已猜到来人是皇甫麒与陆渊,但他也懒得睁开眼睛,只是在躺椅上悠哉地休息。
陆渊走到晏余青的躺椅旁边,拍了拍晏余青的肩膀,向他问好。
晏余青却举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依然假寐着。
陆渊疑惑地看向皇甫麒:“他怎么了?要补觉就回屋里去啊,怎么在这晒太阳。”
皇甫麒也不说话。
陆渊盯着晏余青细细看,才惊觉哪里不同。
晏余青那双灵动的双眼不见了,他早起吊嗓子的习惯也不见了。
陆渊哀叹了一声,问道:“你们一个两个打什么哑谜?难不成知道我想听戏,所以故意吊我胃口?”
皇甫麒拉了拉陆渊的袖口,可也没拦住陆渊那张嘴,陆渊继续道:“你放心,我就算是听戏,也是堂堂正正去买余梦苑的票坐着听。你戏班子那些人,都活得很好,时不时还来问你几句。若是知道你好端端的,他们肯定又是央着你开班唱戏呢。”
晏余青听到“开班唱戏”四个字,阖上的双目中却突然流下一行泪水。
陆渊睁大双目,问向皇甫麒:“阿弃,余青不对劲啊,他……他这是怎么了?”
皇甫麒见瞒不住了,这才道:“在天牢里,被人喂了毒……余青的嗓子,算是废了。”
陆渊怒道:“什么?!!”
这全天下难觅的一把好嗓,进了趟宫,就废了?这是什么道理??
皇甫麒知道陆渊是见不得朋友受苦的人,便解释道:“晏余青虽然只在天牢里呆了一个晚上,可谁也没想到后半夜有人给他喂了哑药。第二日我便找人接他出宫,请了大夫来瞧,但御医都无力回天……”
“不可能。”陆渊道,“一定还有什么办法。御医都是些老不中用的家伙,四境之大,救人的法子多了去了,怎么可能连个嗓子都治不好。”
陆渊蹲下身子,替晏余青盖好那叠毯子,道:“你们别怕,我认识的人多,我这就发出招医帖,我就不信没人看的了这种病。”
晏余青擦了擦眼角,睁开双眼,似是感动又是无奈,他摇摇头,示意陆渊不必再废什么力气。
陆渊执拗道:“你当我陆渊是什么人,哪有见兄弟不救的道理!我之前中过毒、受过刀伤、 被箭划过,身上数十个伤口,如今都活得好好的,你不就一个嗓子,这有何难?宫里的御医看不了,我就给你找长安城的大夫,长安城的看不了,我就给你找四境内的大夫,四境都看不了,我就带你去境外找。你这可是祖师爷喂饭吃的亮嗓,可不能就这么被埋没了。”
皇甫麒听不得陆渊如此说自己,不由地捏了捏陆渊肩头:“放心,我也在四处打听有何药可解你的哑毒了。”
“余青,就没有我和阿弃解决不了的问题。”陆渊蹲在晏余青的躺椅前,心疼他道,“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就相信我们吧。”
晏余青咧起一个感动的笑容,但总归是不便再多留贵客,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退回去吧,他想一个人静静。
皇甫麒这才带陆渊回到前厅,重新坐回那一桌早已凉透了的剩饭剩菜前。
陆渊曾经设想过无数个晏余青在天牢里被折磨的结果,但从未有一个是他的嗓子出了意外。
嗓子对于晏余青,犹如是他的命根子,如今却连只字片语也说不出来了,这比让晏余青死了还难受。
下毒的人,可真是盯准了晏余青的死穴啊。
陆渊端起桌子上的冷茶一饮而下,仿佛那是解愁的白酒一般,问道:“阿弃,还好太子被废了。要不然这样的人以后做了皇帝,可真是要祸害无穷啊。”
皇甫麒却突然道:“不是太子和皇后下的手。”
陆渊震惊:“不可能!除了他们,谁还会对晏余青恨之入骨呢?!”
皇甫麒摇摇头:“我暂时也不知道这是何人。但我找的线人均道,当夜太子和皇后都忙于给皇帝庆寿,原本计划的是第二日再去天牢提审晏余青。”
陆渊问道:“难不成……这皇宫中还有除你和太子之外的第三股势力?”
皇甫麒哼了一声,道:“什么叫除我和太子之外,你把我和我那不争气的大哥放一起,可真是贬低了我。”
陆渊摸了摸鼻头:“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皇甫麒盯着陆渊道:“我在想……”
“想什么?”陆渊还是很相信皇甫麒的判断,急切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线索倒是没有。”皇甫麒楞了一下,缓缓道,“我只是在想,先是明璟镇的明允一心想置咱俩于死地,后是有人要夺走晏余青的嗓子。究竟什么人对我身边人这么感兴趣?”
提起明璟镇,陆渊似乎是瞬间找到了救星:“虽然明允不在了,但苏木还在,你说她会对哑毒有办法吗?”
皇甫麒道:“晏余青出狱的第二日,我便差人送信去明璟镇了,苏木说她可以一试。等过几日晏余青的精神好些了,我会将此事说与他知。”
“那便好。”
“陆渊,”皇甫麒试探性地问道:“有一事,我想告诉你。”
还有什么事比两个人在雪地里的一吻更震惊的?陆渊不知皇甫麒为何突然又变得小心翼翼,会问道:“有话直说,为何又开始吞吞吐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