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今天火葬场了吗》明裕

9、异乡月（二）

　　陆流霜斜眼瞧着陆清霄，随即轻蔑一笑：“陆清霄，若是对本宫不满，当面直说，本宫还会敬你有几分胆量。在背后议论人？倒像个懦弱的草包。”

　　阿照心下疑惑，陆清霄埋怨的声音那么细微，陆流霜居然能听到？

　　如此指名道姓，六公主陆清霄的脸刹那就红了，再者陆流霜手中的青蛇也太吓人了，陆清霄不敢继续看她，更不敢回应，慌忙低下头，悄摸地咽了下口水。

　　陆流霜冷哼一声，这才收回目光，不慌不忙地朝给姜贵妃行礼：“儿臣给母妃请安，愿母妃福寿无疆，身体安康。”

　　阿照在东越听秦尚仪教导，知晓皇宫里规矩重重，不能恣意妄为的。可永乐公主陆流霜居然携带毒蛇上殿，腰间甚至别了把匕首，最主要的是，皇帝在场，她居然跳过皇帝，直接向姜贵妃请安？未免也太放肆了。

　　阿照有些不能理解了，这跟秦尚仪讲的不太一样。

　　阿照以为西宛皇帝会生气，可西宛皇帝并没有生气，还微笑着关怀道：“小五，怎么来这么迟？”

　　“回禀父皇，今日是母妃的生辰，儿臣为母妃准备贺礼，因而来迟了些。”

　　姜贵妃也开口了：“哦？是什么贺礼？”

　　陆流霜拍了拍手，便有一宫女端着琉璃盏走上前来，细看盏中之物，像是一块绿色莲花状的冰晶，只中间略带一点红色，周围氤氲地冒着寒气。

　　不等陆流霜开口介绍，姜贵妃就抢先问道：“这是……松鹤冰莲？”

　　“正是。孩儿特将松鹤冰莲赠予母妃，愿母妃身体康健、岁岁无恙。”

　　古姜族乃中洲大陆古老的巫蛊氏族，巫蛊之术传女不传男，所以古姜族一向以女子为尊，族长、巫祝、司蛊、祭司、司农、统帅等重要职位均由女子担任。

　　古姜族女子成婚从不下嫁，必得是另一方入赘才行。

　　只有姜贵妃姜婵是个例外，据说当年她不顾族中姐妹阻拦，执意要嫁给西宛皇帝，险些与古姜族决裂，直到生下先天驭蛊血脉的陆流霜后，与族中关系才重新缓和。

　　古姜族的蛊术不同于别的蛊术，一般来说，蛊术只有毒蛊一类，是用来害人的，但古姜族先祖在毒蛊的基础上，分化出了药蛊一类，可治病救人，且效用明显。

　　因此，不少人翻山越岭来到古姜族领地，只为求得一方药蛊救命。

　　久而久之，古姜族的名声渐渐响彻中洲大陆。

　　彼时，古姜族领地——幻鹰之地坐落于西泽国，西泽皇帝对古姜族虎视眈眈，想让古姜族归服于西泽，为西泽所用，因而频频发动战争，企图入侵幻鹰之地。

　　古姜族族长誓死不从，同统帅一起带领族人抗击西泽的进攻。那段时间，古姜族人人皆兵。

　　因着女子每月都来月信，在战场上尤其不便。所以，古姜族大司蛊特意炼制了一种药蛊，名为“断月蛊”，女子服用后可六年不来月事，且没有任何副作用，丝毫不会损害身体。

　　古姜族靠着众志成城的勇气，又有毒蛊和药蛊助力，多次大败西泽。

　　西泽皇帝屡次吃亏，打算收手，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西泽一心想收服古姜族，却被后方的西宛国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着古姜族的消耗，西泽已无力对抗西宛，皇帝无奈递了降书，西泽的领土直接被西宛吞并，从此消失在了中洲大陆。

　　有着西泽的前车之鉴，西宛并不打算收服古姜族，而是选择和平共处，双方签订了协议，几十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古姜族藏书阁有书记载：“西泽国（今西宛国）之山名珞雪，有松鹤冰莲长宽不足五寸，形同水晶，状如莲花，通身绿色，蕊心一点红，覆于冰雪之下，食之百病俱消、延年益寿。”

　　这些年来，古姜族派出了不少族人，前往珞雪山，寻找松鹤冰莲的踪迹，可始终一无所获。

　　万万没想到，居然被十二岁的陆流霜给找到了！

　　姜婵高兴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慈爱欣赏的神情，赞叹道：“不愧是我的霜儿，真厉害。”

　　陆流霜扬着下巴，颇有些得意地说：“母妃喜欢孩儿的贺礼吗？”

　　“喜欢，非常喜欢。”姜婵说完，把头转向身旁的宫女，吩咐道：“去，替本宫好好收着，赶明儿用它来炼药。”

　　既已交代完毕，皇帝便让陆流霜入座，待她坐定后，其余宾客像是得到了什么号召似的，纷纷呈上贺礼祝寿。

　　阿照看着宾客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就连自己身旁的四公主和六公主也上前去祝寿了，不由得有些紧张。

　　她来之前压根是不知道今天是姜贵妃的生辰宴，因此什么都没有准备，最好还是乖乖待在位子上，别贸然上前，免得被人盯上，反倒成为众矢之的。

　　她屏息凝神，只期盼着不要有人注意到她。

　　然而事与愿违，她乖乖坐在原处，有人偏要提到她。

　　一个亲王打扮的男人饮下一杯酒，就朝着阿照喊道：“听闻东越地大物博，大公子远道而来，一定带了不少新奇宝贝。正逢姜贵妃生辰，大公子总该表示表示，也好让我等见见世面啊。”

　　话音刚落，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阿照身上。

　　陆流霜自然也看了过去。

　　之前警告陆清霄时，便依稀瞥见她旁边有一个陌生面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来，原来是东越送过来的质子啊。

　　陆流霜打小就不喜欢男的，总觉得男人身上有一股自带的臭味，令人反胃。

　　她不知道阿照是女儿身，所以兴致缺缺，只略微看了一眼，连长相都没看完全，就收回了目光。

　　她随手抓起一颗葡萄，高高地扔在空中，再张嘴接住，嘴里嚼吧嚼吧，自顾自地逗起了腕上的青蛇，颇为落拓不羁。

　　面对着众人的注视，阿照强装镇定，小脑袋瓜都要转疯了，拼命想着该如何应对。

　　可她从小长在乡野，哪懂这些人情世故，即便有秦尚仪当老师，但也不过学了个把月，浮于表面，贸然开口只怕还惹人笑话。

　　她只好把目光投向东越使团，寻求帮助。

　　东越使团见状不对，其中一位官员连忙开口，勉强帮阿照解了围，又转移话题，朝姜婵姜贵妃说了些恭贺祝寿的话语，方才作罢。

　　宴会结束，阿照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涔涔冷汗。

　　按照惯例，使团成员要出宫，到四方馆，不日便要启程回东越。

　　阿照则被留在西宛皇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故国。

　　中洲大陆历史上不是没有活着回国的质子，但终究寥寥，而且起码都花费了十几年，还是有贵人相助的情况下。

　　而她，别说贵人了，东越甚至没有为她留下一两个熟悉的侍从，就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西宛，独自面对今后的风雨。

　　东越国和西宛国，一个根基厚重，一个后起之秀，都是难啃的硬骨头，谁也奈何不了谁。想要完完全全地吃掉对方，并非易事。再者鹬蚌相争，也怕渔翁得利，所以两国都相对谨慎，因此签下协议，交换质子，互不干扰。

　　西宛正是听闻李照是李暝最宠爱的皇子，才点名要李照的，自以为有了软肋在手，不过……

　　如今呈现的结果似乎与西宛想象的不一样。

　　西宛送六皇子到东越时，特意让他的老师和侍从随之而行。有老师在，至少可为他出谋划策，有侍从在，至少能照顾他的衣食住行。

　　可东越是怎么回事？李照明明是最受宠的皇子，怎么也不让人陪“他”留在西宛呢？

　　难道李暝宠爱李照是假的？李照并不是李暝看中的储君人选？

　　又或者是，李照成了质子，已然是颗废子了，李暝便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了？

　　木已成舟，多说无益，西宛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结，让阿照住进羲和宫，拨了两个宫女过去照料日常起居，再安排些侍卫守在宫外，监视着一举一动，只当是软禁罢了。

　　羲和宫倒是蛮大的，正因如此，才显得萧瑟无比，毕竟偌大的宫殿，只有阿照和两个宫女。

　　这两个宫女，一个叫卷柏，一个叫翠雀，看着只比阿照大了两三岁，十四五岁的模样。

　　也难为她们了，被安排来当质子的宫女，待遇肯定不如别的宫女。

　　但阿照转念一想，说不准她们还有别的任务呢？比如说监视她什么的。

　　想到这里，阿照也长了个心眼，旁敲侧击地问道：“你们原先是哪个宫的？”

　　翠雀行礼道：“回公子，奴婢和卷柏原本就是羲和宫的宫女，可惜后来犯了错，被罚去了浣衣局。因着公子您来了，今儿个大总管来到浣衣局，问我们想不想回羲和宫当差。浣衣局每天都是干不完的活，不仅累，还吃不好睡不好，奴婢和卷柏早就受不了了，如今有这个机会，当然就回来了。”

　　阿照“哦”了一声，又问道：“这么说，羲和宫原先也有别人住着？”

　　“正是呢。”

　　“那为何又不在了？羲和宫那么大，难不成只单单拨给我住吗？”

　　“这……”翠雀欲言又止，和卷柏对视了一眼，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阿照鼓励她：“无妨，你只管说，我听着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