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今天火葬场了吗》明裕

8、异乡月（一）

　　队伍追风逐月，快速行进，恰好在十月十三日到达西宛国都，鸿胪寺官员按例接待，阿照暂住四方馆内，明日再进宫面圣。

　　十月十五日，阿照和使团随鸿胪寺官员入宫觐见，到了长生殿，却看到殿外站满了文臣武将，殿内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阿照心内疑惑，她是以质子的身份来到西宛，说白了就是人质，西宛竟如此重视？居然用如此大的排场来迎接她？

　　待人通传后，阿照随之走进殿中，殿内宾客众多，看穿着打扮，均为皇亲贵胄，更有玉盘珍馐、金樽美酒，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婉转。

　　阿照谨记秦尚仪的教诲，走上前去，不卑不亢地朝西宛皇帝行礼：“东越皇子李照，见过西宛皇帝陛下。”

　　西宛皇帝道了句“免礼”，又询问了几句，阿照一一地回应着，几番客套后，西宛皇帝才给她和使团赐了座。

　　阿照被安排和皇子公主们坐在一处，位置并不显要，才回味过来，这场宴会并不是为她接风洗尘的。

　　也对，她是来当人质，不是来当上宾，怎么敢奢想西宛为她准备那么隆重的接风宴呢？

　　阿照端坐在座位上，时刻牢记礼仪，并不敢松懈了去，只是余光却打量着殿中的一切，琢磨着这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宴会。

　　坐在她右手边的两个公主自她坐下后，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看一个新奇的玩意儿，两人捂嘴偷笑，叽叽喳喳地在讨论着些什么。

　　她们的声音不小，讨论的内容自然轻易地钻入阿照的耳朵。

　　“姐姐你瞧，他就是东越的大皇子，李照。”

　　四公主陆鸿雪赞赏似的点了点头，回应道：“他的眼睛真漂亮，模样也格外俊俏呢。”

　　先前看她们捂嘴偷笑，阿照还以为她们会说她的不是，没想到却是不加修饰的夸赞，阿照有些害羞，慌忙低下头躲避她们的目光，面上却装作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四公主陆鸿雪和六公主陆清霄讨论了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东张西望，似乎在搜寻着某个人的踪影，搜索无果后，才收回目光，疑惑道：“陆流霜怎么不在？”

　　陆清霄也张望了一会儿，回应道：“她果真不在。”

　　陆鸿雪不解道：“奇怪了，她母妃的生辰，她居然也不来吗？未免太放肆了些。”

　　“话说回来，姜贵妃过生辰真是好大的排场，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要来祝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神仙下凡了呢。”

　　“父皇宠她，又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姐姐，世上美人多得是，古姜族女子一向粗野张狂，怎么父皇偏偏就喜欢她呢？明明性格也不讨喜。”

　　听到她这样说，陆鸿雪连忙伸出食指，做出嘘声手势：“霄儿慎言，父皇是天子，天子的喜好是不容任何人置喙的。”

　　陆清霄还是有些不忿：“有其母必有其女，陆流霜的做派更粗野张狂，一会儿手腕上盘着蛇，一会儿嘴里钻出蝎子，一会儿脸上爬着蜈蚣，吓死人了，我可不敢靠近她，就怕她给我下蛊。父皇也不管管她，任由着她在宫里胡闹。”

　　“好啦，别说了，要是让有心人听到，传入她的耳朵，你就有的受了。”

　　陆清霄叹了口气：“唉，谁让陆流霜的母妃是姜贵妃呢，宠妃的女儿，在宫里都横着走，从不正眼瞧人的。”

　　她们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阿照听不太明晰，索性不听了，将目光悄悄投向殿上。

　　她不是要看皇帝，而是看坐在皇帝身旁的女子。

　　想必她就是姜贵妃了。

　　先前阿照还疑惑，为何坐在皇帝身边的女子并非宫廷打扮，反而穿着古姜族服饰？听她们一说，便反应过来了。既是宠妃，又正逢生辰，皇帝允她放肆，穿一穿母族服饰也未尝不可。

　　阿照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酒杯，忽闻殿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呼喊：

　　“永乐公主驾到——”

　　阿照有些不解，如此隆重的宴会，皇帝还在场，这永乐公主是什么来头？这般声势浩大是何道理？就不怕僭越吗？

　　六公主陆清霄打小就和陆流霜不对付，不禁一脸鄙夷，小声埋怨道：“父皇还在这儿呢，陆流霜来迟不说，弄这么大排场，是打算给谁看呢？”

　　不一会儿，几个宫女簇拥着陆流霜进来了。

　　在陆流霜进来前，殿中尚有议论之声，但她进来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她脚踝银铃一步一响，清脆悦耳。

　　陆流霜看起来年岁不大，估计跟阿照同龄，装束并非宫廷打扮，而是和姜贵妃一样，穿着古姜族服饰，满身珠翠，但并不杂乱累赘，反而光华璀璨，尽显华贵之气。

　　陆流霜的眉眼自带悲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所以，即便她额上戴着款式繁复的眉心坠，阿照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她的眼睛。

　　这样一双悲悯的眼睛，偏偏流露出不屑一顾的眼神，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两相矛盾，无情却也动人。

　　阿照屏住呼吸，忽而生出一种错觉：她好像本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只为渡劫，不会留恋凡间的一切。

　　陆流霜进了殿内，第一件事不是向皇帝请安，而是转头看向阿照旁边的六公主陆清霄，眼神依旧淡淡的，却隐约夹杂着些挑衅和警告。随即抬起左手，伸出食指，微微转了个圈，片刻后，一条青蛇就从她的袖中钻出，盘在她手腕上，“嘶嘶”地吐着信子。

　　姜贵妃是古姜族女子，而陆流霜是姜贵妃的女儿，身上流着古姜族的血液，阿照早在白云镇时，就隐隐听闻古姜族的名声，据说古姜族擅长御兽，现在一看果然不假。

　　陆流霜手腕上的青蛇，光看颜色便知毒性不小，她居然堂而皇之地带在身边，也不怕它咬上一口，真不愧艺高人胆大。再者那青蛇待在陆流霜身上，像是通人性似的，比宠物还更乖巧。

　　阿照最怕蛇了，别说和蛇接触，就是看到都会头皮发麻。为此，不由得对陆流霜感到由衷的钦佩。

　　陆流霜好厉害啊。阿照这样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