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天门道口 ...
-
三人见这所谓的客栈,其实就是镇民自己家的空房,虽然无奈,也只得下了车来,上前去扣门。
开门的是个老汉,看上去有八十多岁了,身板儿却挺得笔直,脚下走路也利落,打量了三人一番,用带着些乡音的官话问道:“几位像是富贵地方来的,可是要住店啊?”
陈知言抱拳道:“正是,老丈行个方便,我们住一晚便走。”
那老汉将大门的门栓全部敞开,让玖月把马车赶进院子里,道:“我们这里地方简陋的很,几位将就一晚吧。”
赵苏阳拱拱手,算是还礼了,几个人都不是身娇肉贵的富贵命,多简陋的地方也不做挑剔,能有地方遮风避雨就算是满足了。
那老汉把三人让进屋里,这屋子的结构是个土楼,屋内布置干净简洁,看着倒是觉得舒心。
老汉把几人领进一间极宽敞的大屋,道:“几位谁住这屋呀?”赵苏阳道:“这屋子宽敞的紧,我们三人住一间便好了,也免得明日老丈收拾的麻烦。”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交到那老汉手上,又道:“这是房钱,劳烦您了。”
那老汉接了,很高兴,连声道:“哪里用得了这么许多?”叨叨念念的出去忙活去了,不一会儿便端来了些酒菜和一大碟子拌粉,那些菜都是些山笋蘑菇和一些禽肉,看上去别有一番滋味。
陈知言帮忙接过饭菜,问道:“老丈,我记得这镇上从前有家客栈啊,如今怎的找不到了?”
那老汉道:“咳,你说老葛呀,几年前搬走了,就没回来了,这几年气候不好,每到夏天瘴疫就闹得厉害,即使有那些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药,也不大顶用,总有人生病,镇上死了很多人,年轻人都搬走了。”老汉想了想,又道,“几位此行的目的老头子我不便多问,但再过些日子,天气就又要热起来了,你们这些外来的人,初来乍到,受不住那瘴气,还是能离开便早些离开吧。”
几人又闲扯了几句风土人情,老汉出去了。
陈知言关好门,走到饭菜前验了验,才道:“吃吧,这饭食没什么问题。”
赵苏阳笑而不语,觉得跟着这人同行自己倒是省心不少。
陈知言见他那表情,就猜到他心里大概所想,顺势便道:“不如今后咱们一直在一起吧,你日日能省心。”
赵苏阳夹了一口山笋,觉得味道不错,心道这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赖,道:“看你伺候得如此妥帖,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吧。”
玖月在一边搭话道:“那以后,我是有两个主子,还是多了个工友啊?”
赵苏阳拿筷子头敲了玖月脑门一下,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接什么茬儿?”
玖月噘嘴道:“总拿我当小孩。”
几人笑闹着吃完了饭,便躺下安寝了。
时已入夜,忽然听见一阵叩门声,那老汉八成早就睡了,隔了好一会儿,才见到窗外又映出幽微的烛火光亮,是那老汉应门去了。
老汉打开门,见是几个交阯装扮的人,此时交阯与中原关系虽已交恶,但毕竟还只是行于书面,还没有正式开战,那为首的人很客气,中原官话说得也相当清楚:“老人家,我们几人出公差在外,今日夜深了,没有遮风之处,只得深夜打扰老人家清梦,烦劳您行个方便,我们住一宿,明日一早便走。”
老汉向这人身后看了看,见他身后还有十三四个人,不禁面露难色,道:“这……恐怕住的有些挤呀。如今能住人的房间,就只剩下三间了。”
那领头人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交到老汉手上,道:“不要紧,只要能有个地方遮风,我们兄弟挤一挤就好。”
老汉收了银子,今晚他当真是生意兴隆,来的客人均出手阔绰。他引着这十几人分别住在了剩下的三间房间。
赵苏阳三人此时本已经休息了,但赵、陈二人都十分警觉,玖月也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三人此时已醒了。
老汉安排领头人住的屋子,正在几人隔壁,隔壁屋里的对话,此时就算三人不想听,也能听个七七八八,只听那领头人问道:“老人家,我看着院子里还有车马,是什么客人还住在这里吗?”
那老汉答道:“是三位傍晚来的客人,如今应该已经歇下了。”这老汉有些所答非所问,但那领头人倒也无所谓的样子,又道:“这几天可有看到个姑娘,大约这么高的个子,长相秀美,嘴角有一颗红痣?”老汉答道:“这可是没见到,今日老头子我虽然生意兴隆,但接待的上一波客人,还是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呢。”
陈知言听到这里,心中一惊,安宁郡主,唇边就有一颗红痣,如朱笔点绛,娇俏动人。他不禁向赵苏阳那边望去,借着月光见赵苏阳坐在床上,耳朵贴在墙上,正听着隔壁的对话。
这时那老汉又问道:“我看你们似是大户人家的人,怎么跑到我们这个破镇子上来找什么姑娘?”
那领头人答道:“我家夫人出门来散心,但如今世道不太平安,身边照应的下人太少了,家主不放心,命我们赶上来保护伺候。”
老汉听了点点头,就不再多问什么,听上去他进进出出了几趟,想来是送了些应用之物,便再没有声音了。
陈知言知道这土楼隔音差劲,摸黑来到赵苏阳床边,跟他耳语道:“他们说的,八成是郡主,这几人大概是交阯官家的人。”
赵苏阳点点头,道:“郡主也算是你半个徒弟,你待如何?”
陈知言啧了一声,笑道:“我可不随便收徒弟。”想了想,他又道:“郡主不好好做她的王妃,跑出来做什么?看来咱们的行程要暂缓了,虽然不是徒弟,总算相识一场,不能袖手旁观。”
这时,隔壁一人在说交阯的家乡话,赵苏阳不禁皱起眉来,却见陈知言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莫要说话。
而后,陈知言在赵苏阳耳边轻声道:“那人说,将军,咱们的关卡探子来报确实白天见到王妃在此处出现过,她若没在此住宿,会走哪里?”
那领头人答道:“恐怕咱们还是慢了一步,她即使不直接回京中去,也定然是要回中原,明日天一亮,咱们抄近路到天门道口去候着,她若想回中原,那里是必经之地。”
赵苏阳心中略惊,悄声向陈知言道:“你听得懂交阯话?”
陈知言得意一笑,道:“惊喜吧,往后惊喜多得是。”
二人既然已经明白了那些人的目的,也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他们口中的王妃,十有八九就是安宁郡主,自然也是决定去那天门道口去探查一二,不知郡主是否是私逃出来的,若她是私逃,此去即便见不到郡主,若是能确保这交阯将军一行人截不住她,她便能多一分自在安全。
于是,三人在天刚破晓之际,又给了老汉些银钱,说这两日骑马逛逛,车架想要在他家里寄存些日子。老汉很是好说话,见他们给钱又大方,不仅叫他们安心去逛,又拿了些辟瘴祛邪的药物给他们。
这三人中,赵、陈二人是一流的高手,在马上稍微提住内息,马儿的负重就会清减不少,玖月还小,身子轻便,这三匹马儿奔跑起来轻松极了,加之几人快马加鞭,刚过中午,三人就已经到了天门道口。
这天门道口其实是多条岔路的汇聚之地,因为地势的缘故,两侧都是山崖,十分狭窄险峻,但若不走此处,想去中原,便要去穿越荒无人迹的密林大山,所以此处成为了中原与交阯互通的必经之路。
想来安宁郡主即便再如何托大,也不至于犯险去走那可能连方向都容易迷失的密林险路。
赵苏阳带马在这天门道口兜了一圈,见这地方最窄之处不过两丈来宽,便是人稍微多点,恐怕都要给挤到悬崖下去了。他往周围看看,那交阯将军若是想在此守株待兔,倒并不容易埋伏。
狭道稍远的地方,设了个茶棚,如今却是只有个棚子,立在风沙中,无人也无茶。
赵苏阳道:“咱们去那茶棚稍坐吧。”
三人走到茶棚近前,见那桌子凳子上积了厚厚的灰尘,该是好久都没人坐过。
陈知言掸掸凳子上的土,坐下来,向那桌凳虚拍一掌,掌风所致,桌上凳子上的灰尘吹了个干净,他抬手示意赵苏阳可以坐了,随口道:“咱俩打个赌,你猜谁先到?”
赵苏阳笑道:“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赌鬼?”
陈知言正想答话,一只信鸽飞落,落在他手边,他只得先将话茬儿撇开,揽过鸽子,从它腿上解下个极细的小竹筒,拿出里面的纸卷,见那纸上写着:“兔走长宁,丹顶相随,七派俯首,恐生乱世。”看罢,他把纸条一团,拈在指尖稍一运力,那纸条便成了一小撮纸屑,随风去了。
赵苏阳坐在陈知言相邻的条凳上,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独行客,没想到,竟还有组织可依。”
陈知言哈哈一笑,道:“你可知有些江湖算命的便是靠着组织团体,才能铁口直断的?他们先是看中了要什么人相信什么,便将那人家里查个底儿掉,信息丰盈之后,再去找正主儿,一个对他家里知根知底又极会察言观色的江湖骗子,自然是最容易让对方上钩的。”
赵苏阳点点头,道:“所以,你就是这样取信于两位王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