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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情之一事 ...

  •   这年轻人自然是知道陈知言手下留情,那四片树叶只是刚刚穿透他的衣衫,极浅的镶在皮肉里,他胸前中庭穴所中那一下,也只是一瞬间截停了他内息的运行,并没让他受什么重伤。

      他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起身向陈知言道:“阁下武功高明,我甘拜下风。临行时师父曾与我道,师兄身边可能有个高手,姓陈,便是你吗?他交代我,若是能与你相见,让我问你是何来历,那日所说又是何用意。”说完,还不等陈知言回答,转而又向赵苏阳道:“今日没能与你切磋,他日定要切磋一二。师父让我找你回去,他说你在外待久了,该回家去了。”

      这年轻人的心性确实是那直来直去不做拐弯的个性,陈知言看着倒不觉得他讨厌,答道:“你回去告诉他,论起姓陈之人,他能想到谁,我便是与那人密切相关之人。”

      这年轻人听了,便道:“这样说,师父就能明白吗?”

      陈知言笑道:“他若是听不明白,也就罢了。”

      这年轻人又道:“你的功夫招式有些与我的好像,但又似不大一样,咱们真的是半个同门吗?那你师父是谁?”

      陈知言向他摆摆手,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多了自寻烦恼。”

      这年轻人见他不肯说,撇了撇嘴,目光越过陈知言的肩头,看向赵苏阳,道:“喂,你同我回去吧。”

      赵苏阳想了想,向他道:“劳烦你回去转告……师父,”这师父二字,他顿了一顿,刚才听陈知言讲了那许多的事情,如今再叫师父,心中便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就说,苏阳心里有些事情没有想通,若是想通了,自然回去同他做个交代。”

      那年轻人听了,啧了一声,道:“也罢,难怪师父说,我请不动你。”说罢,转身便走。

      陈知言叫住他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也不回头,此时他已经走出好远,只听他朗声道:“我叫季丁香,丁香花那个丁香。”

      陈知言不禁失笑,道:“长得像个姑娘,名字也像姑娘。”

      他看着那少年的背影三晃两晃便消失在夜幕当中,又转而向赵苏阳道:“这小子的脾性倒是有意思的紧。”不知何时,赵苏阳已经晃悠到他身侧,正抬头看着他头上簪的那朵紫荆花,道:“这个不好看,插在头上像个媒婆似的。”

      陈知言一愣,没想到赵苏阳能做此举,他愣了片刻,突然笑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苏阳,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说罢,将那花枝抽下来,随手一扬,花枝便落进溪流中,顺着溪水漂远了。

      赵苏阳一挑眉毛,微微一笑,道:“走了,不然真的要露宿山中了。”

      回邙山派的路上,陈知言想询问赵苏阳日后的打算。

      但瞥眼见他眉头紧锁,只顾低头走路,便作罢了,不去问。二人一路没有什么言语,待到了在邙山派山门前,赵苏阳才突然驻足向陈知言道:“你说……我的生父,如今身在何处?”

      “师父……早已不在了。”陈知言说出这话时,放眼向山下看去,他没有看向赵苏阳,不知道是心中在回忆曾经与师父的种种,还是不想看到此时赵苏阳的表情,继续道,“在鬼门关附近,有花虚谷的一处废弃的驻地,师父应该还在那里,即便你不提起,我也想找个时机,带你去见见他老人家。再者,你心脉的损伤未愈,那里有一本心法,适合你现在修习。”

      赵苏阳点头道:“也罢,如今张姑娘回到父母身边,我当初对她的承诺算是了结了,明日咱们便启程了吧。”

      第二日,赵、陈二人和玖月便向张克己众人辞行,张克己极力挽留,但二人去意已决,便也只好作罢。杨怜云走到赵苏阳近前,递给他三个小瓷瓶,道:“赵公子那日相救之恩,怜云实难报达,如今几位要去那边陲阴湿之地,这是我派的屠苏辟疫散,可以扶正清毒,辟疫驱邪,给几位傍身之用,服用之时用酒调匀,内服即可。”赵苏阳接过来,道:“如此,便多谢杨掌门。”

      张柠檀对赵苏阳极为不舍,吵着要一起去,陈知言只吓她道:“我们此去之地满是瘴气,危险的紧,你一个姑娘家,若是一个不留神,皮肤沾染上了,处理不好怕是要毁容的,不信你问你怜云姐姐,是不是。”杨怜云见张克己看张柠檀已经面色不善,忙道:“檀儿,陈公子说得确实不错,此行你去太危险了。”说罢,向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看看张克己。张柠檀见众人都阻止自己,瞥眼又瞧见父亲拉着一张脸直直瞪着自己,只得不做声了,噘着嘴站在杨怜云身旁。

      三人下山的路上,玖月一直闷闷不乐,陈知言笑他道:“小阿月,舍不得张小姑娘,是不是?”

      玖月叹了一口气,道:“舍不得又如何,她只拿我当兄弟。”

      陈知言听了哈哈大笑,道:“情之一事,初识之下甜蜜酸涩,兄弟便兄弟,又不是真兄弟。你若真心待她好,终有一日兄弟能变情侣。你可知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如今你二人虽未在一起,但时不时修书一封,岂不妙哉?待到他日相见之时,她定能明白你对她的牵挂之情。”

      玖月听了撇撇嘴,向赵苏阳道:“东家,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你当真不动心吗?”

      赵苏阳笑道:“我可不喜欢年龄快能当我女儿的小女孩,动不动便要哄着,吃不消。你若想他,过些日子我放你来探望她便是了。”

      三人下山之后,在镇上寻了驾马车,几匹骏马,便一路向南。赵苏阳的伤势并不是什么急伤,只要不过度忧思,便如常人无两样,几人便也无意赶路。

      这时节本已是春日,又向南行,自然是越行越暖。几人每日都不多走,赵苏阳总是贪恋山色春景,想要多在路上看看这大好河山的晨光暮霞,陈知言见他心情放松,倒是对养伤大有好处,便就也陪他一路游山玩水,半点都不再提忧心之事。

      三人每日闲游喝酒、吹箫吟诗,乐得自在轻松,陈知言觉得,自己仿佛也将从前的事情都放在了脑后,那些自己与父辈的恩怨情仇,都像是发生在前世的事情,忽然变得遥远极了。

      这路程走得磨磨蹭蹭一月有余,从天气乍暖行至山花烂漫,终于到了梧州地界。赵苏阳见这地方水清山俊,不禁叹道:“都说鬼门关,十人去,九不还,怕不是被这秀丽景致迷住了不想走吧。”

      陈知言哈哈一笑,道:“初看之下俊秀俏丽,天气再热,便热辣难熬,待到瘴疫肆虐,便更狰狞了。”他转而又向玖月道,“便如那美人,初看温婉,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相熟之后,这温度一上来,便就成了我将那厮脸儿上不抓,耳轮儿揪罢……可怕可怕。”说罢哈哈大笑。

      玖月听得似懂非懂,看向赵苏阳,赵苏阳哼了一声,嘴角挂起个浅笑,低声道了句:“卖弄。”

      陈知言便更得意了,道:“苏阳,你且说说,我这比喻形不形象。”

      赵苏阳见他越发自得,笑道:“陈先生这比喻自然是妥帖异常,无以复加。只是不知你曾被哪家姑娘耳轮儿揪罢。”

      陈知言笑道:“那自然没有,我早就说了,喜欢男人,若是苏阳你待我如此,我自然是甘之如饴。”

      赵苏阳听了倒是早已见怪不怪,心知这人越是与他搭话,他便会越来劲,于是只是不理他。

      玖月的表情,却似吃饭噎住了一般,他此时正驾着马车,转头看向骑在马上的赵苏阳,见他神态自若,竟似早已了然于心的表情,心道,难不成东家竟也吃这一套?哎呀,难怪他至今未娶亲!但从前我怎么毫不知情?随即他似乎又马上想开了,只要东家开心,管他是男是女。想到这里,他转向陈知言道:“那你要待我东家极好才行,若是让他受了委屈,即便我打不过你,也要找你拼命。”

      赵苏阳听了,骂道:“闭嘴,傻小子瞎说什么,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儿。”

      陈知言听了笑得更欢了,道:“小阿月,你妙得很,我不仅要待他好,你的大媒我也做定了,待到你娶那张家小姑娘为妻之时,多帮你东家给你加上几份聘礼。”

      他话刚说完,赵苏阳便瞪了陈知言一眼,陈知言见了也假装没瞧见,挑挑眉毛,似是收敛了起来,他手搭凉棚往前方望去,道:“印象中再向前行十里所有,山脚处有个镇子,咱们去镇上过夜吧。”

      三人前行了十多里,果然见到前方有炊烟升起,赵苏阳骑在马上,手里捻着一枝抽芽的柳条,道:“不是青烟出林杪,得知山崦有人家。还是这炊烟袅袅,最有人间烟火气。”

      玖月道:“东家,你如今怎么也变得如此酸溜溜的说话,真是近墨者黑。”

      赵苏阳指着自己这一身打扮笑道:“书生就要有个书生的样子。”陈知言在听着这主仆二人闲话,扬鞭打了一下马屁股,那马轻啸两声,几人加快了脚步。

      这边陲之地i,确实不比中原地区,远远的看着炊烟升起,一片安静祥和之意,但进了镇子赵苏阳才发现,这阵子其实冷清得很,街上只是偶遇行人,也偶尔能见到纹面的异族人。

      三人赶着马车在镇子上兜了一圈,想找个客栈,最后却只在镇子东头发现了一家民宅,院门口立了块牌子,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留宿客栈”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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