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风歌》扁舟渡无疆

2、不喜欢百合花，还是送花人

　　这日一早，顾岑准点来到报社，推开窗户，与早春冷冽的风一同洒进来的还有和煦的朝阳。点点橘金落在脸颊上，有微微的暖意，又是一个美好的起始。

　　她去打了些水来浇灌心爱的绿植。不知怎的，顾岑净是偏爱一些不开花的植物，就像绿萝，桃心的叶子，坚韧的藤蔓，只要给予简单的清水与阳光就能茁壮成长，而它回赠了周遭的却是平和与安宁。她也有几盆多肉和一株鸭掌木，都不难伺弄。

　　一上午的伏案写作，又使她腰僵背硬，动一下都酸到不行。不由得，她暗自唾弃自己又没有定时起来活动手脚。

　　站起来抻抻肩膀，刚想来个瑜伽动作牛面式，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轻叩她办公室的门，“顾编辑，有人送花给你。”

　　抬眼望去，女孩子抱着一捧带着露珠的百合花走了进来，晶晶亮的眼里噙着一丝艳羡，“这百合可真美。”

　　一时间，顾岑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谁送的花？

　　在试图去寻找随花一起的小卡片无果后，她轻蹙起了眉头，“知道是谁送来的么？”

　　女孩子摇摇头，“来人只说是送顾编辑的。”

　　顾岑“哦”了一声，接过花并向女孩道了谢。又看看手中的花束，几缕幽香趁机窜进她的鼻腔中。管它呢，反正也退不回去。随即她在办公室里翻找了起来，忖度着能不能寻到一个瓶子将它插起来。

　　“找什么呢这是？” 秦望舒一进门正看见她在柜子里翻腾。

　　停下手上的动作，她回望他，“桌上的百合是你送的么？”

　　这才看到那一大捧白色，他摇摇头，答地简单又干脆，“不是。”

　　没有再就此话题进行讨论，她靠在柜子旁边，拍了拍双手，“来找我吃午饭？” 说着，回身走向衣架，去拿外套。

　　“西街的同盛源？“，秦望舒的目光又朝桌子上的那一捧瞄了瞄，嘴里说着不想干的话，“上次你不说那里的茄子烧得很好吃。”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她回身拉上门，假装正色道，“老板今天怎么大发慈悲，给这么长时间的午休？”

　　秦望舒瞥一眼她，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说得我和那些西方的资本家一样，无情压榨你的劳动力了。”

　　她嘻嘻笑着也不说话。

　　西街离着报馆还有些距离，瞧着屋外阳光明媚，两人也就决定腿着过去。

　　初春的风还是带着寒意，调皮地一下一下掀着顾岑的枣红色长围巾。秦望舒拢了拢立着的衣领，虽然有些凉，但他还是脊背挺直，从容地与顾岑漫步在街上。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着，远远看去倒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一辆福特汽车静静地泊在街对面，后座上的年轻军官微微偏着头，注视着那个戴着枣红色长围巾的姑娘。带着明媚的笑意，她时而看向身边的男人，时而瞧着前方的路，面前不时汇聚着一团因着说话产生的雾气。

　　一位副官一腿迈入了副驾驶位，回头向长官报告，“处长，了解过了，人都被带回了，咱现在回去吗？”

　　年轻的军官“嗯”了一声，汽车缓缓开动。枣红围巾早就不在视线里了，可是她还在他脑海里徘徊。

　　他不上不下地突然问了一句，“花送了吗？” 听起来声音平和，没有什么情绪。

　　副官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早上处长的吩咐，忙答道，“已经送过去了。”

　　军官闭着眼，调整了一下靠在椅背上的姿势，“明天继续。”

　　接下来的几天，顾岑都会定时在早上收到一捧百合，送花者不详。慢慢地，她心里约莫着猜测到了那人是谁，但也得实打实的确定一下。

　　隔天一早，她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下楼守在门厅。

　　没多久，一位身着军装的男人抱着百合花迎面走了进来。似乎是没想到有人立在这儿，他微微一愣，又快速打量了一圈眼前的姑娘。与前些日子收花的姑娘不是同一个人。只是转念又一想，这栋楼里只有新民日报这一家，多半她也是在这工作的。今天就交给她吧，也省得自己爬楼。

　　“您是在新民日报工作么？” 男人客气地问道。

　　瞧见眼前的姑娘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又欢快了几分，“可以辛苦您把花送到顾编辑办公室吗？”

　　一丝狡黠的笑意爬上了面庞，她调侃道，“你每天送花还挺准时的啊。”

　　男人懵住了。这是什么剧情？不是应该说”好的“，然后自己假模假样地谢过之后就可以离开了？

　　瞧着他愣神的呆样，顾岑决定给他个痛快，“这花是哪位长官送我的？收了这么些天，我竟连是谁的情谊都不知晓。”

　　许志泽抱着花，将她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敢情这位是正主儿。他脸色有点纠结，处长只是让送花，没交代要知会这位姑娘。当然，也没嘱咐不能说。

　　短暂的权衡之后，他还是决定将处长卖出来，反正送花怎么也不能算件坏事吧。

　　许志泽站地笔直，将百合花郑重地递向顾岑，恭敬道，“是季处长，”

　　几秒后又做了个补充，“季博衍处长。”

　　超纲的剧情又来了，姑娘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她静静地站着，不说话，也不接花。眼眸里还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翻滚，又似乎在下一个瞬间被压制了下去。

　　许久她才开口，“替我回你们季处长，不用再送了，他的好意我无福消受。”

　　说罢，没再分给他一个眼神，姑娘转身上了楼。木质的楼梯踩在她的高跟鞋下“咚，咚，咚”，在这寂静的早上，很是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