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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留下 ...

  •   赵姝回到宫内,今日在左丞相府上发生的事早已被有心之人早已传遍。

      太子处理完朝政,直接从勤政殿去关雎阁。

      一道明黄衣角掠过宫门,他身形挺阔,步子却轻,挥退宫人间带着小心。

      入内,窗外和风进来,馨香浅淡,四处静得落针可听混进衣料窸窣声。

      赵姝抬眸,对上皇兄那双含笑眉目。她微微敛眉,重新阖眼,百无聊赖拨弄着手中铜钱。

      太子已过弱冠,五官端正,眉眼间偏儒雅,几分随和在几年朝野之上,养成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光落在赵姝身上,悉数化为柔和,亲昵地捏了捏她鼻尖,“也就我惯得你,如此目无长兄。”

      随后坐在她身侧,赵姝将手中铜钱簸得清响,嫌弃地往旁边挪。

      太子不甚在意,将人笼在臂弯,鼻息间是玲珑馨香,一扫心中疲累:“听闻你今日在丞相府上,救了一个小厮?”

      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中,赵姝虽然知晓,可心中到底不舒服。

      她轻微地皱了皱眉,语气不悦:“怎么,许你在朝野之上抄别人家,诛九族,还不许我救个人了。”

      “你这炮仗性子,我又哪里惹你了。”太子不怒反笑,深渊般的眸子注视着她:“为兄只是好奇,那人究竟何方神圣,竟能惹得阿姝为他动火。”

      宫中不平事何其多,太子最护着的妹妹。少不得有人往她跟前凑。赵姝将自己充做空气,偏安一隅,从不多管闲事。

      赵姝垂下眼睑,隔了一会儿回他:“可怜人罢了。他被人摁在水里,再晚会儿怕要活活淹死。”

      “听说他长得极好?”太子问出自己更感兴趣的,等到赵姝冷冷目光扫来,太子十分欢喜她被自己惹恼的样子,随后又去哄她,“好了好了,我不问了。”

      赵姝却挣脱肩上的重力,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是啊,面容清隽,是我欢喜的剑眉星目,高鼻薄唇,粗看面容,倒也几分长得像皇兄呢。”

      其实,赵姝并未记清那人的样子,可她见不得眼前的人高兴,照着他说出那人的模样,既然自己不痛快,也要拉着他一起。

      随即,赵姝凛然对上他的目光,太子脸上原有笑意凝,他目光有一瞬锐利,在弹指愣神间消散,他哈哈大笑,“改日我见见究竟何人,能入了你的眼。”

      赵姝垂下肩,可肩上的重力越发猖獗,她不由得唇角扯了一抹讥讽,“呵,他不过无名小卒,何必见。或者当谁如你这般龌龊不堪。”

      太子蹙眉,“好了,闹会儿便够了。”随后将挣扎的人拢入怀,手掌贴在腰际,“你如今是金枝玉叶的公主,那些人不必在意,也莫与你我相提并论。此番便罢了,往后莫在外大声吵闹,丢了身份。”

      听如此煞风景的话越想越气,赵姝挣扎更甚,将人推开起身下榻。
      “好没道理,是你先问我的。”

      起身就要下榻,被太子笑着拦住,“去哪?”

      赵姝没好气:“离你远点。”

      话音未落,被人抱着离了地,双双滚入锦褥内。太子示弱,声音一下疲软下去,“今日我和那些老匹夫斗智斗勇,累了。待会儿让人将岭南进贡的玉珠珊瑚送来,算我赔罪了。阿姝,让我歇会儿罢。”

      “让小黄门叫良娣陪太子殿下,别来拉扯我。”

      赵姝张口就要唤人,使了力道甩开他的手,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要外跑,被人从后捞回,她咬着牙,隐忍得狠了,脸色气得泛红,压着气唤他的名字。

      “赵忱邶!”

      太子恍若未闻,索性将人扛去塌上,双手擒住她的,头撑在她上头,压低嗓音逐渐染上危险意味:“若想要后宫中人都知晓你我在一张床上,就尽管叫。”

      阁中素雅,不见鲜红之色,宫婢见太子来,早早屏退出去。

      香燃了一柱又一柱,时间过得太过缓慢。

      四下安静,赵姝看着身侧的人,俊朗如兰阖目安然睡去,可她脸色铁青,咬着牙呈难堪之状。

      这流淌而过的时辰于她而言犹如凌迟。

      翌日。

      赵姝久睡醒来,宫婢听见动静,端着盥洗之物进来,阁内只有偶尔碰撞小声,无一声人语。

      铜镜前,映烟执蓖梳,抬头看了眼镜中人,开口道:“公主,阁中来了新的小黄门,正候着外头。”

      赵姝眉眼倦怠,闭目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甚在意,“我这不要太多人,安排他去别处吧。”

      可身侧宫婢言语不定,睁眼见她面色犹豫,便问:“怎么?”

      “那人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送来的。”

      赵姝不解,可忽然脑中闪过一念,脸色凛然一变,“噌”得一下离开椅凳,椅凳被步伐匆匆的裙裳带翻。

      走向阁外时,她心中仍抱住一丝侥幸,那送来的小黄门千万不要是自己识得的。

      她还着寝裙,未绾好的发髻随着匆跑,披散在身后。宫婢面面相觑,鲜少见公主这般急,反应过来后立马跟了出去。

      天色阴绵,此时正下着淅淅沥沥小雨,落在屋檐上作响。越往外,风吹得越大,明明还是早晨,天却彻底阴了下来。

      廊庑下,东宫勾当官内监许正中笼袖弓腰,身边跟了两个内侍黄门。两个都是瘦弱,不过其中一个可以用孱弱来形容。
      他虽然低着头,旁人仍能看他皮肤不胜常人的白。

      赵姝目光一下落在他身上。
      他实在太瘦。
      没有品阶的黄门宦官袍子是青暗色,黯淡了无生气与周遭划为界限,与宫城格格不入。

      赵姝慢慢走到他跟前。
      最后几步,少年抬起头,茫然若失目光投向赵姝。

      许正中躬声行礼,言语恭敬过头,带了几分刻意讨好谄媚逢迎,“公主,小人受太子殿下之托,将您要的人带来了。”

      赵姝心口钝闷,迎上少年的目光一时复杂,愤怒、同情、怜悯无从抒去。

      余瀚奕听了自己吩咐,他脸上的伤口涂了药,乌青都散大半,依稀看出少年郎俊秀的面容。

      这双眼睛暗沉充满死气,如垂死挣扎的鱼离水太久。鱼也不挣扎,垂着脖颈,等着挨刀那一刻,一切尘缘了结。

      许正中的话让少年有片刻回神,眼前有人跑近,他下意识抬头——看向赵姝。

      她身形消瘦,素裳衣襟绣了贵雅蕊花,柔软乌发两三缕铺在肩上。在往上,细眉下一双柔目微红,她眼中不可置信化作泪流出来。

      阿苟惶恐动了动身体,他不想月亮落泪,想说话可是咽喉干涸的发出一点声音便如撕裂。

      她说:“对不住。”

      突然,小腿冷不丁被踹,身体这人拽掐往后。许都知尖锐声起,“大胆东西,公主未叫你抬头,谁让他抬得脑袋,冲撞了公主!”

      少年不胜重力,顺着三节木梯滚下去。

      赵姝来不及斥责许正中,急得要下去扶他。

      而地上的人手肘撑地,以狼狈的姿势往后缩了缩,躲避她的搀扶,“小人不敢。”

      少年头死死垂着,那柔软细腻的手触碰在自己手背,很柔很凉,像孤寂无边的圆月,清凉得很。

      赵姝将他扶起,衣衫之下握住他的手骨,“你……叫什么名儿? ”
      “阿苟,以前他们唤小人阿苟。”

      他拘谨,说话颤巍。

      赵姝不忍,“你进丞相府原来的名字呢? ”

      “ ……回公主,小人不记得了。”

      “那你家呢?可还记得家中住址,”赵姝顿了顿,“你若想回家,我定送你回去,保你一世无虞。 ”

      许正中在旁,忙说道,“公主,他可出不得宫苑。一旦成了内侍黄门,出宫可是要他的命呦。”

      阿苟低头,好似一种保护。他扑跪在地上,以头触地,闷声道。
      “公主难道不想留下小人吗?”

      赵姝被他的话愣了一下,他仍旧垂着脑袋,不敢再抬头,好似永远也直不起来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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