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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合作成李家成供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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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宝钗等人过年,初一到初八是拜年请年饭等日子,商铺不开,农家不开锄,一家老小都是阖家团圆,玩笑欢乐。
薛家在此也没什么亲眷,又是有丧之家,便关了家门,母女姐妹几个在家安静过年。宝钗无事便与黛玉一处,商量那面膜香粉等事,又亲自画了工坊图样,详细列了所用清单。
一时间,张二嫂子进来,说是从韭园村拜年回来,她们自己不出门,管家们倒是要出去走走的,对河的郭家,韭园村的李家,城里的佟家,王家,贾家,还是要去的。
张二嫂子说:“今日去了李家拜年,倒是见到他家大郎叫塬哥儿的,他似是对我们家的香粉工坊有些兴趣,问了一些我们要做什么,跟最负盛名的戴春林怎么比?他居然知道戴春林,说是宫里嫔妃都用呢!”
宝钗道:“戴春林在南方是极为盛名的,宫里供奉的是香粉和香件,与那香黛、香脂、香油合称千金五香,久负盛名,而我们什么都没有,确实难以竞争。不管如何,他能问出这话就说明已经动了心思,只要肯合伙我就有法子。”
黛玉道:“和多日与姐姐攀谈,你对制作香粉很有想法,我已经信了你自己也能做的出来,为何要找人合作呢?”
宝钗笑道:“找人合作原因有三,一来我对药草药理不懂,许多花草的副作用需得有药理的人帮忙排除,这用在脸上身上的东西最精贵,二来我们几个孤儿寡母的,折腾这些事来,怕是有心人搞鬼,我毕竟不是个真的男人,如何跟人抗争?找些合伙人来,出面有人说话,总比自家好。”这是她没法讲出来的现代化管理制度,股份制是个好东西,私家作坊家族产业的局限性太多。就如她前日个人英莲讲的世家大族如何维持百年繁盛,都是个难题。封建王朝也是如此,没有那个能长盛不衰,那是制度的问题。
黛玉拍手道:“我明白了,其实姐姐想拉孙家入股,可是他家孙小神医滑溜的很,不肯上钩。”
宝钗见她模样,身形消瘦,但举止风流,特别欢愉笑闹时更显得娇小俏皮,指着她道:“就你知道的多。”
黛玉道:“以姐姐心思手段,我瞧着那小神医迟早得入彀,回头等我们整出新鲜花样出来,他那人好奇心重,难免会问,问的多了自然就慢慢进来了。可是不是?”
宝钗做个鬼脸,“非礼勿言。”
“那你何不拉佟五爷入股?更有保险了,以他家背景,怕是我们家的新水粉上市还能入宫呢!”
宝钗正色道:“那倒也不必,那等富贵人家可不是我等高攀得了的?”她冷笑一声,“咱们又不是经历过富贵,那等人家做事一板一眼都是有章法的,哪里是一两点蝇头小利就能拉下水?再者与他们牵扯过多,于我等何益?”
黛玉听的点头,“理是如此。”她拉住宝钗的手,“只是姐姐是不是反应过于大了?”
宝钗这才觉察自己太过严肃,这是被佟礼那番话吓出毛病来了。她这几天把这件事强行按下心头,不去想,但到底还是受了影响,提起佟家便过度关注了。若是从前的贾府和薛家,佟家自然是门不错亲事,佟礼从家世到人品都没得挑,听闻私人品德上也非常自律,这些年身边就一个早年入成人礼时的一个屋里人,后来亡妻去世,这几年也没添什么人,难得他重情又对自己有心,这样的男人在古代是难得佳婿了,可是良人吗?
再者,佟家与忠顺王府一脉,当朝新贵,而贾府等却是支持太子一脉,这等立场上,佟家家主佟祈连搭救下薛家孤儿寡母都不肯,可见在政见上的谨慎,哪里会肯同意胞弟再与四大家族牵扯上关系?佟礼到底是读书公子哥儿,未出仕为官,怕是也很少参与这些政事,才会有了求娶之心。
但如若佟家肯首了呢?宝钗不愿深想,她对佟礼并无恶感,但也从来没指望过到这里还能像宝黛一样追求到爱情。
她拍拍黛玉的手,“我没事,方才不是说李家大郎么,说不得我亲自过去一叙,倒可能得以援手了。”
这日,李家大郎李塬与郭翼联袂来拜年,宝钗以薛蝴身份接待。
三人见礼,分主宾坐下,宝钗道:“本为长者尊,该当我去两家拜年,不想两位倒是先来了,甚为失礼。”
郭翼笑得灿烂,“薛兄弟腿脚不变,伤筋动骨股一百天,本就不该奔走,贵管家早就上门,这年礼一样没少,丰厚的很,也是代替薛兄弟给我们家拜了年,自当我们回拜。”又对李塬道:“我们平辈论交,四平兄不必拘礼。”
李塬约莫二十左右年纪 ,生得眉清目秀,但却是个正经古板性子,礼仪言语一丝不苟,像一位小先生,他对宝钗道:“年前贵管家已经送过家父见面礼,已经很是厚重,这过年又送了如此年礼,受之有愧,故而今日特意上门,一来拜年而,二来退还部分贵重之物,我家人口少,又粗衣布食习惯了,实在用不上,还是三爷留着家里奶奶小姐用。”
宝钗哭笑不得,她不过是将佟家给的一些颜色丝绸送了两匹,她们家这两年不穿颜色衣服,听闻李郎中还有一位女儿,给姑娘裁新衣服穿的,没想到人家却退了回来。想来让郭翼牵线合作之事是泡汤了,那她可能只能最近独干了,反正古代水粉原料都是纯天然,也不怕出什么过敏问题。她嘴里谦辞几句,收下了退礼。
不料郭翼却笑道:“就你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大过年的都不让人心情好,有话不能一次说完?”
宝钗问到:“四平兄可是有什么难言,尽管说。”
郭翼道:“他已经说的够难听做的够难看,三兄弟还没听够呢?好歹说句好听的。”
李塬道:“年前三爷托付大翼兄弟到我家说起,要聘几位郎中在家里工坊做工的事,经过家父郑重考虑,他年纪大了,这附近相邻也都离不了他,不是给人看病就是给牲畜看病,不能来的。但是考虑三爷的诚恳,家父准许我来做工,不过工钱和条件我要先定好。”
宝钗被他逗笑,那句看人看牲口说的如此自然,淳朴的农味,在乡下牲口可是比得过一个劳壮力的,能给牲口看病的郎中那可是乡邻的宝。宝钗有些失望。
郭翼察言观色,“三兄弟你别看四平年纪不大,他医术可比他爹差不了多少,又读书识字,爱钻研,你请到四平那可是得到宝了。”
宝钗顿时为自己误区道歉,那李郎中一家如此低调,在附近被乡邻推崇,听闻其名声极佳,他能推荐自己儿子来此,应该是个有把握的。再者这家做事作风实在彪悍,还未见过直接退还年礼的,如此做派怕是就不想与主家过多纠葛,怕自家陷入别人家中交情中,独身起身了。
宝钗迅速打定主意,死活是个开始,不如用他,先如他要求按聘请结算工钱,以后再说合伙等事。“好,四平兄能相信我这年轻妄为做起来的花粉工坊,愿意加入我来,是我的荣幸,条件您尽管开。”
李塬道:“我要每月五两银子工钱,包食宿,春种秋收每季有半个月的假,年节的按东家规矩来就行。”
郭翼瞪大眼睛,“四平兄,你这也太狮子大张口了吧?”
李塬道:“你们家的情况我们也都打听清楚了,外来户,寡妇当家,薛三爷也不过是寄居寡姐家里,种了玫瑰园去年挣了些钱,想自己开间水粉铺子,但是自家没有可靠的活计,也没有秘方传承,请我们这些郎中无非是叫我们靠医药常识造方子出来,说到底主家只是出钱,我们这些出的是关键的配方。我原本就是家里的老壮力,又已能独立出诊,我年轻跑得快,可以走到他乡去诊病,这一年跑下来怕是不止一年60两银子。”
宝钗笑道:“你的账算的不错,不过呢,你怎知我家没有秘方或手艺?你也说了我们是外来人,我们有什么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宣扬,二来你说的自家走单看病所得医资也够现在要的工钱,按道理来说确实是够甚至超过的,但是乡邻看病大多都是欠了银钱,到秋收后一并收账,年成好自然能大多数收回来,年成不好收回来三四成都不一定。且大家都是乡邻,无钱付药资又不能见死不救,这一年下来,看病求医不少,但依旧过得苦巴巴,每年春种秋收也得回家种植私田,养活一家子老小。”
李塬被薛宝钗这般笑盈盈地看着,只见她一张白净的脸,一双黑漆透亮的杏眼似盛满星光,他第一次有被看穿的自卑感,避开了目光,但依旧板着张脸道,“你说的都没错,但是我就要这个工钱,若是不成,那就作罢。”说着站起来就要告辞,郭翼急得给他使眼色,他也装作不见。
“不过呢!”宝钗笑盈盈把话锋一转,“我信东壁李家,一月五两一个铜板不少,每年四时八节都有节礼,年底若有盈利还有东家谢礼,那自是不提。”
李塬和郭翼都被她这峰回路转搞的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复,郭翼先回神过来,笑道:“薛兄弟这般痛快,搞得我这个一篇手稿才几百钱的营生小气了些。”
宝钗道:“快把你新写的手稿拿来,我瞧着好,按字儿给你付钱。”
郭翼从怀里拿出两篇文稿,“大娘子时常夸你聪慧,我就等着看你能不能猜到我带了手稿过来,这不,这儿等着我呢!”
李塬也爽快,立马给宝钗行礼,“那就谢过东家,按规矩我会元宵节后来家,住处什么随意安置间屋子就好,被盖用物我都自带过来,无需挂怀。”
宝钗笑道:“五两银子一个月请来的供奉,我可不给你准备这些,不然我亏了多大呢!”
李塬虽有些固执不会变通,但也知道她是玩笑,也就一笑而过。
宝钗道:“大翼哥儿你瞧四平兄笑了,这可是进我家门第一遭儿呢!”
郭翼把手稿递给宝钗,笑道:“他天生一副棺材脸,你多看看就习惯了。”又背着李塬向宝钗有深意一笑,“你道他为什么要板着脸?我告诉你个,他小时候还很爱笑,生的白,女孩子一般,方圆几十里远近闻名的俊俏哥儿,后来大了,你道为什么不愿意笑了?”
这是少年间惯常的玩笑,宝钗略一想便知道了,便道:“我猜是自小跟着父亲走家串户多了,被那些大婶子小嫂子大姑娘吓到了吧?想来,这十里八乡就没什么好看姑娘,想来都是无盐,把个少年郎吓成棺材板。”
郭翼拍手道:“就是这个道理!”
听闻郭翼有了新手稿想过来听听的英莲站在厅堂屏风后,听郭翼又口无遮拦,忍不住啐了一口,郭翼听见声响,唬得忙坐回客椅,再不敢胡言,正色催着宝钗看稿。
宝钗暗笑也是一物降一物,这郭家小少爷在小叔叔的淫威下活得这般艰难,却是个豁达性子,与英莲的谨小慎微敏感形成大反差,好在都是心善之辈,骨子里便合得来了。
宝钗一目十行看完文稿,喊英莲,“大姐姐也出来看看吧,毕竟我们要按字数儿付钱的,你管着家,得过了眼才能给钱不是?”
英莲出来,羞得脸色通红,解释道:“我刚来,想着响午了,留饭两位贵客,已经叫厨房摆饭了呢!”
郭翼嗫嚅道:“倒也不必客气,我家过河就能吃饭了。”
英莲道:“你是有去处,难不成叫大郎也走十几里家去再吃饭不成?”
郭翼挠头,“你说的对。”笑得有点傻,英莲低头看手稿,不理他了。
那李塬倒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一声不吭。
英莲看完,见郭翼眼巴巴地看着,正要说出意见,宝钗道:“先不忙,吃过饭我们喝茶论文。你且先去备文书,我们也不劳烦四平兄再来一趟,这就趁着大翼哥儿在做个中人,把文书签了吧!”
李塬道:“很是,你不说我也要提了。”
郭翼道:“听你意思,得赶着把文书签了,生怕一月五两银子飞了似的。”
李塬不为他的言辞所动,“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才是长远之道。”
宝钗暗暗点头,这个李大郎这个态度才是职业经理人该有的太多,人做事私情太多,反而掣肘,倒不如干脆就事论事,也少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