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和他不听话的前任》北将

8、连应晚——连大将军发怒了

　　连沧不知该说什么。倒是连宸环顾四周，确定附近没有人后，才压低声音道：“你不该跟来。”
　　连沧直视着他，上前一步，连宸却迅速向后退了一步，移开目光不去看他。
　　“跟我回去。”连沧淡淡地说，“我能把你的眼睛治好。”
　　“哈，”连宸干笑了一声，“你真这么认为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身后几里外还有一队人马，等着把我擒回押去净水峰？”
　　“我不会让你去那里。”连沧提高了音量。
　　“那可由不得你，二公子。”连宸酸酸地说。沉默，连沧被他这种从来没有过的生硬语气刺得心头一紧。两人僵持着，对峙着。片刻后，连沧刚开口：“应晚·····”
　　“够了！”连宸突然怒吼一声，一挥手震掉了树上的雪。连沧向后一躲，抬头望着他。
　　“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他冷笑着，“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受到那些屈辱？凭什么你们可以心安理得地过你们公子的生活，而我却要天天战战兢兢地提防着自己的疯娘，一不留神就会被她
　　弄死？凭什么所有人都一口咬定偷寒锁的人就是岚杀关派来的，然后毫不犹豫地把罪名加到我头上？凭什么······”他最后怒吼起来，“你凭什么能把我带回去？”
　　连沧震惊地看着他，一时忘记了言语。连宸的目光如恶鬼般凶狠。他喘着气，好像很久没有发泄，今日终能一吐为快。他喘息着，最后眼中闪过一抹疲惫，好像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感到有些懊恼。“对不起·····”他小声说，“算我求你，放我走吧······”
　　“你以为你去了岚杀关就能一劳永逸了？”连沧问。
　　“或许不能·····”连辰淡淡地说道，“但哪儿都比在这儿强。”
　　“应晚！”连沧喊道。他身后传来一阵喧哗，连顺征带人赶到了。
　　连宸眯起眼睛，忽的升了起来。他张开双臂，呼啸的风雪在他臂间聚
　　集着翻涌。
　　“快！别让他跑了！”有人大喊。连宸目光一闪，忽一抬手，他身后便凭空蹿出一条雪龙，张牙舞爪地向他们冲了过来。
　　“就凭你们？”他轻蔑地一笑。连沧抽出剑来和那雪龙拼杀在一起，连宸立在空中漠然地望着他。
　　“应晚！快住手！”连沧朝他喊。他只是移开了目光。
　　“你们自找的。”他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了。而对面的岚杀关边界那里，樊许负手立在原地，笑着望向他。
　　“想通了？”
　　连宸回头望向身后的照雪封。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那些桂花酥，那些堆满雪人的院落，那些笔墨纸砚，那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怕是再也见不到了。隔着重重雪雾，他好想看见了连沧痛苦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越过边境到了这里。但他扭过了头。
　　“走吧。”他轻声道。

　　江烟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他胡乱地伸手抚上自己胸口，恍惚还以为那里在发热。连应晚的痛苦像颗深钉，钉入他的胸膛，然后融化了，带着悲哀与愤怒流淌进了血液里。
　　风桀向前探过身：“如何？”
　　江烟这才发觉他的存在。他昏睡了这么久，风桀一直在他身边等着他。他揉了揉眼睛：“几天了？”
　　“三天。”风桀道，他递过来一碗水。三天不吃不喝，江烟却并未感觉身体有任何异样，看来这锦囊早已把一切都算进了其中。他接过水来一饮而尽，然后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要去照雪封。”
　　“照雪封正战乱。”风桀淡淡地说，“连应晚的鬼兵昨日已经突
　　破了防线，现在他们正在往那里调兵。”
　　“正好！”江烟睁大眼睛，“我要去见连应晚！”他迎向风桀怀疑的目光，便把锦囊里的内容简单向他描述了一遍。风桀听完，眯起眼睛若有所思道：“连应晚没偷寒锁，那是谁？”
　　“也许樊许是对的。”江烟屏住了呼吸，“仙门九城和照雪封之间，或许真的有另外一个我们不知晓的存在。”他翻身下床，忘了自己还有伤在身，身子摇晃了一下就向后倒去，幸好风桀及时扶住了他的肩膀。
　　“你现在的状况无法参战。”他微微蹙起眉。
　　“我不参战。”江烟直视着他，“我只想问连应晚几个问题。”
　　“他现在是岚杀关的人，你有把握吗？”风桀向来毫无波澜的深色眸子里有什么在闪动。然而在江烟想弄清楚那是什么之前，他移开了目光。
　　“放心，”江烟朝他一笑，“我自有分寸。”
　　两人无法跟着队伍前往，因为最后一批援军已经于一日前出发了。他们便只好御剑往照雪封的方向飞去。江烟初学剑道，连自己的佩剑都没有，便只好蹭风桀的。他知道风桀这把剑打过樊许，可谓是名剑了，相当金贵；现在被他这个无名小卒踩在脚下，江烟生平第一次自己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凝夜紫似乎变大了？”他试探地问，打量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名剑。风桀在他身后离他很近，呼出的气息拂过他的耳朵，江烟没来由的一阵战栗。
　　“灵属性的剑载人时都会变大。” 只听身后那人声调平板不带丝毫感情地说。
　　江烟眨了眨眼睛：“那等我修为足够也配一把灵剑吧。”他转过身想看风桀，结果一下子扯动了伤口，疼的一吸气。
　　“老实点儿。”风桀有些不耐烦道，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不让他再乱动。江烟只好乖乖保持这姿势，不敢再探头探脑。
　　靠近照雪封，天气也冷了下来，开始有大块雪花飘落。隔着一段距离江烟就听到了冲天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还有垂死者的惨叫。
　　“不能跟他们起冲突····”江烟低声道。
　　“我知道。”风桀回答，“你找连应晚，我掩护你。”
　　“谢——”江烟一句道谢还没说完，就有只冰刀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他和风桀连忙趴下，风桀又拽着他藏进了树丛里。江烟突然感到想笑，风桀这辈子估计都没这样屈辱的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藏过身。看来为了帮他，这小子还挺豁得出来。
　　他把目光移向冰刀的方向，不由得轻轻说道：“得来全不费工夫！”
　　连应晚正朝这边走来。他目光冷峻，神情严肃，颈上印着一道魔纹；眉宇间无形中透着一丝狠戾，衬得他那双红眸愈发妖冶。这几年在岚杀关的日子，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和从前那个清秀的少年完全不一样的人。江烟不由在心里感慨万千。
　　很快他就发现，连应晚不是冲他们来的。一个人从他们藏身的树丛后面踱了出来，抽出佩剑挡住了连应晚的路。
　　“老天·····”江烟忍不住嘟囔了一声。风桀掐住了他的脸，让他闭嘴。
　　“我不想和你打。”连应晚冷冷道。
　　连沧望着他，神情出奇的平静。他开口，语气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为何追击林空？”
　　林空？江烟来了兴趣，林空怎么也在附近？连应晚为何追着他不放？他一兴奋，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带的树丛抖落了几块雪，发出轻微的“簌簌”声。风桀压抑着恼怒的叹息，干脆把他往怀里一捞束缚了四肢，省得他再动弹。江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待遇，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好在连家兄弟二人都注意着对方，没发觉这边的动静。
　　连应晚微微一笑：“我想杀谁，就不劳二公子费心了。”
　　“就因为当年寒锁的事？”连沧质问道。
　　“不止。”连应晚简洁地说。
　　“你此番亲自率兵前来，真是为了樊许？”连沧不依不挠。
　　“岚杀关的事，轮不到你来问。”连应晚声音转冷，“让开。”
　　“除非你把话说清楚。”连沧道。
　　“说清楚·····”连应晚闭上眼睛，笑了一下。“连沧，”他缓缓说道：“你我之间，再也不可能说清楚了。”说罢，他一挥手，一排泛着蓝光的冰刃整齐地飞向了连沧，直击他面门。

　　昆溪的兰阁虽靠近照雪封，却是与照雪封完全不同的光景。绿树繁荫，清幽寂静。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一直走就能到门前。墙柱上刻文简约明丽，上面绘着飞鸟走兽，无不活灵活现。
　　屋内窗前，放了把古琴。那琴身上有不均匀的乱纹，却甚是美观；共七根弦，一双白皙的玉指正在上面缓缓拨弄。手的主人是个少年，眉清目秀，身上一袭锦袍上锈着雅致的兰花。他凝神聆听着袅袅乐音，忽的弯唇一笑：“醒了，就别装了。”
　　房间的最里面，躺在床榻上的那人手指动了动，睁开了血红色的眼睛。他眼角有一个妖异的魔纹。
　　殷暄回过头，见樊许已经坐了起来，便站起身向他走去：“樊少主感觉如何？”
　　樊许皱起眉眯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忽然起身朝他扑了过去；殷暄猝不及防被他撞倒在地掐住了脖子。他吃力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风桀或许对樊许造成了重创，但这人刚恢复过来力气就如此之大，可见实力非同一般。樊许张嘴想说话说，结果因为太久没开口嗓子有些沙哑只发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道：“你他娘的是谁？”
　　殷暄被他掐着，勉强挤出一句话：“你先放开我······”
　　樊许怀疑地盯着他：“等下，你不是殷家的那个······”
　　“我叫殷暄。”殷暄只感觉自己要窒息了。樊许稍稍松了松手，但并没放开他，眼中的警惕和凶狠也未减少半分。
　　“这是哪儿？”他四下望了望。“昆溪的兰阁。”殷暄有些吃力的说，“你被风桀打伤后逃到了昆溪边境，是我发现了你·····”
　　樊许怀疑地打量着他，犹豫了片刻才收回手。他一屁股坐回到床上，看着殷暄支撑着身子站起来，压低声音威胁地问：“我昏了多久？”
　　“十来日。”殷暄揉着被他掐疼的脖子，“少主下手真重······”
　　“废话，我又不认识你。”樊许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目光不加丝毫遮掩，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在他方才倒下被撑开的衣襟领口处多停留了一会儿。殷暄察觉到他的目光，便掩了掩。 樊许抬头望向他的眼睛，这回多了些许戏谑在里面：“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会跳舞的，对吧？长得倒挺嫩·····”
　　殷暄只是笑了笑：“少主真是无所不知。”他在琴前坐了下来。樊许大摇大摆地盘起腿，手往身后一□□么殷小公子是出于什么目的，肯救我这个岚杀关的少主呢？啊，不用说，肯定也是因为我的美色······”
　　“少主真爱说笑。”殷暄淡淡地说，“不过大部分原因，还是想问问少主一些事情。”
　　“哦？”樊许侧过脑袋，眼里闪过一抹狡黠，“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告诉你？凭你救了我？”
　　“不，”殷暄微微一笑，侧身亮出那把琴，“凭它。”
　　樊许的目光落在那上面：“逗我呢？”
　　殷暄不语。他盯着樊许，伸手拨弄了一根弦。樊许突然感到脑袋里一阵钻心的痛。他大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头；他站起身想去抓殷暄，结果一个不稳摔到了地上。“你·····你他娘的对老子做了什么？！”他咬牙切齿地问。
　　“少主的伤是我医好的，药自然也是我亲自配置。我不过·····”殷暄意味不明的莞尔一笑，“加了些有趣的东西。”
　　“你·····”樊许对他怒目而视。这小狐狸看着乖巧，原来早留了这么一手防备他。殷暄作势又要去碰那琴，樊许忙说道：“有话快问，用得着这样吗？”
　　“少主若一开始就配合，我也不想如此。”殷暄非常得体的说。
　　他收回了手，正襟危坐，望向趴在地上一脸不甘心的樊许，“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文廷居。”
　　樊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这用理由吗，老子乐意！”
　　琴弦轻拨，他怒吼了一声，死死摁住脑袋：“真是服了你了·····行！我接到了命令，行了吧！”
　　“谁的命令？”殷暄来了兴趣。
　　“我又不是岚杀关老大。”樊许怨毒地瞪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说道，“万魔引不在我手里，虽不知它现在受谁操控，但只要是它下达的命令，我必须去办”
　　“真这么简单？”殷暄不相信他，“你可知文廷居生前在从事什么？”
　　“关我屁事！”樊许不耐烦道。殷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樊许一看便知大事不好，连忙改口：“他在查那群人！”
　　“哪群人？”殷暄问。
　　“你不知道？”樊许皱了皱鼻子，然后轻蔑的一笑，“也对，你们屠族长把这事儿瞒得死死的，没几个人知道。”他坐起来，往后一倚，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见殷暄好奇地望着自己，感觉很受用。“你靠近点儿，”他不怀好意地说，“我怕隔墙有耳。”
　　殷暄无奈地一笑，他起身走过来在樊许身边蹲下来：“怎么？”
　　樊许没料到他这么听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故作神秘道：“那群人就是·····既不是仙门九城的人，也不是岚杀关的人。”
　　“那他们是谁？”殷暄睁大眼睛。他本就清秀好看，认真起来的样子更是可爱。没有女子的妩媚，只是单纯的吸引人；这对樊许这种衣冠禽兽来说，无疑是很管用的。他斜眼瞟了他一眼，移开目光道：“我天天查的就是这个。但我们首领说文廷居是那群人的一员·····”
　　“你不是说他在查——”殷暄问。
　　“我也不知是真是假。”樊许避开他的目光。殷暄感觉他还是没说实话，但这样逼问下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听说过樊许其人，外表嬉皮笑脸不正经，但若认准一件事，别人是很难干涉到他的。殷暄知道若他执意保密，自己把琴弹断了，他死也不会说。
　　“你盯着我想什么呢？”樊许邪气地一笑，低头逼近他，“要是问完了·····”
　　“少主昏迷了这么久，可能还不知道吧？”殷暄及时往后一躲不让这流氓占到便宜，“连应晚杀进照雪封了。”
　　“哈？”樊许皱起眉，“他闲的？”
　　“他说····是要找到你。”殷暄观察着他的表情。
　　“放屁！”樊许嗤之以鼻。他站起身，殷暄道：“你觉得他想干什么？”
　　“他应该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小子居然不跟我商量就出兵·····简直无法无天·······”樊许愤愤地嘀咕着。看他发牢骚还挺有意思，殷暄静静地倒了杯茶，递给他：“要不你去看看他？”
　　樊许低下头。他个子太高，殷暄又比较矮，两人差了一头。殷暄会意地笑了笑：“若真与‘那群人’有关，他可能会有危险。”
　　“你倒通情达理，”樊许怀疑的望着他，“那我就此告辞了？”
　　“想得美。”殷暄假笑了一下，“你还得回来帮我查几个事儿，不然······”
　　“娘的，”樊许瞪起眼睛，“你真吓人。”
　　“少主过奖了。”殷暄脸上笑意不减。樊许在心里把他八辈儿祖宗都骂了一遍，抿了一口那杯茶，又立马吐了出来：“呸！真苦！”
　　“对你身体好。”殷暄耐心地说，“乖，喝了。”
　　他语气十分柔和，却泛着一丝让人毛骨悚然之意。樊许这回算是认识到这种绵里藏针的气质了。他不再多说，拧着眉喝下那口茶，便向外走去。
　　“少主不佩剑吗？”殷暄叫住他。
　　樊许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