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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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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阳跟着祈愿上楼时,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丝杀意,转头便看到了元昭正望着佟掌柜阴阴发笑,被其他佣人拍了一下后又立马恢复正色,屁颠屁颠地忙去了。
溪阳理了理披风,跟着祈愿回到房间。
祈愿摘下斗笠,回头看到正乖乖巧巧的把方才装有她洗澡水的茶杯放回原位。
这个动作是那么的自然,然而祈愿望着溪阳那稍微长大一点的骨架,心有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怀疑,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情绪一直冲散着这股疑虑,让不言而喻的信任感充斥着内心刚豁出来的缺口。
如果可以,祈愿是想全心全意的信任他的,可毕竟,他们刚认识没多久。
几天相处下来,溪阳的性子喜静,非常的文气、内敛,而且还是一个特别容易害羞的性格,比如一起洗个澡还要沉个好几次,说起来,这幅骨架的真实年龄,祈愿还真的不清楚,因为第一眼见他的时候是十岁孩童的模样,祈愿便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死的时候只有十岁,可是吸收了一点法力以后,这白骨精的骨架竟然长了起来,那,他死的时候到底几岁?
至于他的身份,听说书的说,他死前是一位帝王,这样一位文文静静、动不动就面红耳赤的人,真的是能将国家翻云覆雨,流连后宫的一国之主吗?
还有就是他的法力,500年,就算不吃人,天天吃些百花啊、灵草啊,多少也能修炼出什么东西来吧,为何500年了,他却和法力全失的祈愿一样,连区区的人跟妖都分辨不出来,人跟妖都分辨不出来,溪阳这无名小卒为何又能活到现在,名声大噪出现在各种话本上?
钟灵山上的那些相遇,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的刻意安排?
祈愿望着溪阳,此时的溪阳还是那一副白骨的状态,还有就是今天最让祈愿起疑的一点了.....
想到这,祈愿自嘲的笑了笑,明明是自己都想拿着绳子把人家硬生生绑过来了,现在最先开始起疑的人竟然也是自己,祈愿想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自己孑然一身,除了有少些钱财,也没什么可图的啊,那假如之前的相遇不是意外,他接近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
只要不是害她就好...祈愿心中默念
然而,万一这500年的白骨精....其实真的是碰巧遇上的,看见在修仙途中大事无成的自己,其实早已动了歪心思潜伏在自己身边,伺机而动等有朝一日吞了自己怎么办?
可她现在还不能死,起码——要见了那个人一面之后,才能死。
祈愿不愿意想下去,此时溪阳却发现了祈愿的异样,向她走了过来,祈愿将背挺着笔直,向后靠了靠,可后背便是梳妆台一侧的墙壁。
溪阳拿起一块脸巾,沾了沾旁边脸盆里的水,替祈愿擦了擦额头冒下来的冷汗。
“怎么了?突然盯着我看?”溪阳擦得格外的温柔,脸巾擦拭过的地方传来一阵温暖,勒令住祈愿胡思乱想的心。
“难不成姑娘是在怪我方才把那茶杯不小心丢出去的事?”
没想到溪阳一语道破祈愿今天最大的疑点,也是这突然而来不信任感的来源。
今天祈愿跳的一支舞,名叫《落霖》,是祈愿懂事时就会跳的舞,驱除邪祟的功能有没有,她...并不清楚,然而每次一跳,就算驱除不了邪祟,也会有人因为她的舞姿忘记了她的花言巧语而频频称赞,因此也是祈愿行走江湖糊口饭吃的必备技能之一。
这支舞有一段,就是需要挑着一装满露水的竹杯,用柳枝沾着新鲜的露水,铺洒大地的动作,露水,现在这个点肯定是没有了,洗澡水倒是要多要少——,只不过,溪阳丢出去的那个时间、那个方向、以及最后落在柳枝上的那个位置,却是没有丝毫偏差。
重点是,之前祈愿事先都没有交代过溪阳,这支舞祈愿一个人在外闯荡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在任何书上看到过,其中还加了一部分自创的动作,溪阳不可能知道。祈愿本只是想让溪阳捧着,到时候自己跑过去沾点洗澡水意思意思就行,没想到,在没有任何交代的情况下,他居然能分毫不差的把茶杯丢过来,还丢的那么精准无比。
祈愿突然感觉到眼睛上传来一阵湿热,忙回过神,镇定道
“没有,你误打误撞地刚刚好,算是助了我一把。”
祈愿沉默了一阵,忽而脱口道
“你是怎么死的?”
溪阳笑了笑,又仔仔细细的帮她整张脸软绵绵的擦了擦,道
“姑娘还是这样好看些。”
“?”
“我去催促厨子,让他们上菜快些,顺道看看他们准备的菜究竟是不是店里最贵的。”
说完溪阳便化了一张给客栈内众人都看过的一张脸,出了房间。
祈愿正坐在梳妆台上,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眼上的两块大红斑已经被溪阳擦去,露出一双装有星辰的的眸子,眼中氤氲着水汽,含着流光和一丝温柔。
内心明明是疑虑重重,这眼睛怎么会是这春光无限的样子啊?
合着自己刚刚竟是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看的?还是盯着一具没有皮肉连个样貌都没有的白骨精?话说这白骨精不是很羞涩的吗?被自己这样的眼神盯了那么久???他怎么还不脸红?怎么还不逃跑?
皇溪阳前世是否在国家翻云覆雨不清楚,但是一定是流连于各种后宫佳丽了!
在房间内等了一会,佣人便带着各式各样的菜上来了,溪阳站在一群佣人的最后面。相依镇不愧是附近最繁华的小镇,上来的菜实属珍品,在这离海还有几百里的地方居然端上来了鲍鱼!佟掌柜果然守信。
等佣人都退出去后,溪阳默默地关上门,坐下。
祈愿的目光落在一小碗清汤上,真的是清汤,舀了一下,里面连块炖汤的鸡鸭鳖啥的都没有,甚至连佐料葱花、玉米、冬瓜萝卜这些可以下汤的都没有。祈愿喃喃道
“还是高估那掌柜的了,连块肉都舍不得放,碗还那么小,比我还抠。”
溪阳笑笑,舀起了这碗清汤,祈愿将他舀汤的动作和方才给自己擦脸的动作,以及不久之前帮自己缝斗笠的样子重合起来,这哪像是个皇帝,活像个打杂的丫鬟。
接着那碗汤便放在了祈愿面前。
祈愿:“.........”
这汤是不是有毒?祈愿心理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
“怎么,不试试?”一旁的溪阳歪着骷颅头的脑袋,祈愿竟然从那空荡荡的眼神里看到了迫切
“说不定这汤暗藏玄机,是这家店的招牌菜,溪阳你不试试?”祈愿把话抛回去
溪阳笑了笑,双手垫在桌上,头靠在双手中间望着她:“我是一副骨头呀,吃了人间的菜我也没胃消化呀。”
祈愿竟一时无语,溪阳见他还是没吃饭的意思,以为是她一个人吃饭觉得孤单了,单手成拳在嘴边握了握,微微转了一下头,轻轻道
“等我化成了人形...陪你一起吃饭就是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皇溪阳,如果我干了这碗毒汤一蹶不振,等你化成了人形看我怎么药死你!
祈愿壮士断义捧起了那碗疑似有毒的汤,一入口,便觉一口清甜酣畅涌入全身,一下了便干了那碗‘毒汤’,只可惜只有那么小小的一碗,祈愿感觉既爽快又不痛快。
吃完饭,祈愿一个人走在偌大的庭院里消食,看到了池中盛开的水仙心里不知为何却很高兴,晃到偏庭,只听见一声大喝
“都住口吧!要吵都给我出去吵。”
是佟掌柜的声音,佟掌柜一向温文儒雅,就连王小少爷在众人面前丢他的脸面撒剖打滚也没有真的这样怒吼过。
祈愿悄悄靠过去,只见楼隔里王小少爷脑袋上敷着冰袋,佟掌柜替他掖好被子,接着便抬手将房间内的其余佣人全都推出了门外,其中还包含了元齐、元艺、元昭。
被推到门口的元齐有点急切地说“我看小少爷这次说的没错,那两个人真不对劲,小少爷因为厌恶妖物,从小对这些神神鬼鬼的直觉格外敏感,说不定这两人是那杀千刀的恶心玩意趁结界破了溜进来的探子!”
元艺说“是啊掌柜的,自打他们一进来,我们这相依镇安然无恙五年了的结界瞬间就破了。而且那女的,绝对是个妖女!”
什么?这相依镇竟然设有结界?并且这结界还能存在五年都不被人打扰?祈愿心里一惊。就算是祈愿法力最充沛的时候,结界也只能支撑一个月。结界这玩意,虽施展要不了多少法力,可维持却是很麻烦的,日积月累磨一个月已经很累了,何况是五年。
元昭:“你为何如此确定?”
元艺:“我刚进去送菜的时候那女子没戴斗笠,那一个漂亮啊,我这辈子,不对上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子,不是妖女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好看!连舞都跳的那么好!八成结界就是被她破的!”
呵呵,并不是,祈愿冷笑一声,但是一拳爆你的头肯定是没问题的。
元齐:“掌柜的,那群恶心玩意已经五年没找到我们了,现在结界一破,怕是很快就要再来了啊!先不说那两个人是不是妖孽,倘若不是,我们连自己都保不住了何况那两个人啊!”
元昭沉默不说话,元艺和元齐左一句右一句,把祈愿和溪阳浑身上下都数落了一遍,还问掌柜为何不让在菜里下点蒙汗药,把她们两个妖孽趁机丢进幽水潭去。
什么,还敢下药?居心叵测的原来另有其人。祈愿心道。
“好了,别说了!五年前的事情你们都忘了吗?你们都忘了我们这个结界是怎么来的吗?都忘了这安稳的这五年究竟是怎么来的了吗?!”佟掌柜有些激动道,其余人竟乖乖低下了头不说了
“是我们抢来的啊!是我们从阿游父母身上抢来的啊!你们都忘了阿游父母是怎么死的了吗?真的是被那群恶心玩意害死的吗?”佟掌柜越说越激动,流下两行清泪道:“啊——是被我害死的啊!是被我们在五年前亲手害死的啊!阿游那时才几岁?才两岁啊!眼下状况和以前相似,难道我们一个个又要作壁上观?我看不是那群恶心玩意太强大了!而是我们太懦弱了!懦弱的连个保护少孺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次,祈愿也沉默了,还没问出溪阳是怎么死的,现在祈愿更好奇王小少爷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了。
房间内微微有响动,只见那高烧的少年郎不知何时爬了起来,背靠着门,神色一改往日的骄横,显得那样脆弱和不堪一击,不再是发白的双眸,泪水从漆黑的瞳中无助地流下,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似的,孩子气的倔强紧紧咬着唇,鼻涕却调皮地流了下来,一上一下的,这才是一个七岁孩童应该有的模样,简单易懂,而不是像正在房里缝补祈愿旧衣裳,一副孩童骨架的某只小骨头精一样,看似清纯娇羞可实际心沉似海,让人难以捉摸。
同样是孩子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总之这事没商量!这两个人我是管定了,如果他们真是妖孽,不管他们道行深浅我豁出这条老命也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如果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只要我活着,就一定护她们周全,绝不会让他们落到那群恶心玩意的手中,重蹈阿游爹娘的覆辙。这....也算是我的赎罪吧...”佟掌柜看起来有50多岁的样子,说起话来却一点不含糊,义正腔圆,叹了一口气后挥挥手道,“你们要是怕,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身后此起彼伏的“掌柜,您再想想”之话全被掌柜抛之脑后。
忽然,小少爷不哭了,用袖子把眼泪擦干,悄咪咪的躺回床上,将冰袋重新敷在头上,乖乖闭上眼。祈愿突然觉得有点佩服这个无礼的小少爷和...那个推开门进屋的傻老头。
一个二傻子,一个大傻子,虽不是亲生,却是一个德行,一样的倔。
祈愿摸回房间的时候已经亥时了,房间内昏暗,没想到溪阳正靠在一盏晦暗的油灯前看书。
“回来了?怎么这么久?”溪阳头也不抬的问道。
祈愿没理她,径自上了榻,就像充满谜团的溪阳一样,她也不打算把刚刚知道的东西向溪阳摊牌。因为经历了落霖舞一事,本全心全意信任溪阳的祈愿此刻却有点迷茫了。与其说是迷茫,不如说是倔强,倔强为何溪阳不告诉她实话,明明自己心底,就是无条件信任他的....
溪阳也不恼,把油灯熄灭自己躺到旁边的矮榻上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