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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挑逗” ...

  •   猎豹少校跑到独立营当了个连级指导员,倒不如说是猎豹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往120师的精锐部队里面搁了个谁也不敢动的棋子儿,硌得你生疼还得好生对待马虎不得。要知道这位指导员扛着跟营长一样的衔儿。

      当然,只是个连级,明面儿上打着交流经验的旗号,背地里加上某人任务不利受到发配的假象,军部的人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而习参谋长的公子,正正好是这尖刀连新官上任的连长。

      艾玛,这里边儿信息量太大了,让习零心情很不爽。他向来讨厌去了解那些利害关系,但上辈子的倒霉结局让他知道自己没得选。他不怕这些算计到自己头上,他讨厌的只是眼下他和这个人走在一起还需要费心思去猜想他的目的,他的任务,以及自己对对方的价值。

      习零不得不承认上辈子他跟刑知远是他在失去那么多之后唯一的收获。

      纯粹的对手,知己,敌人。

      他知道至今他依旧不需要质疑这一点,但他讨厌这种似乎变得复杂了的感觉。非常讨厌。

      刑知远无比幽怨地叹了口气。

      习零一乐。他笑道:“指导员同志,我记得你应该从没有过搞政工的经验吧。”

      刑知远道:“嗯。”

      习零耸耸肩膀:“难得,军校没毕业就进特种的强人儿肯来尖刀连这座小庙。”他们沿着在夜晚楼道照明灯里反射幽暗光芒的瓷砖楼梯向上,习零从裤兜里掏出钥匙。

      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然后把自己的后半截话说完。

      他说,“欢迎。”

      第一个星期就这么过去了,井井有条。刑知远对习零能如此娴熟地搞定一个连从日常训练到人员安排诸类事项一点儿都不惊讶,他知道对方有多优秀。有那么一点儿惊讶的,是这个有着他深知的执拗和骄傲的男人毋庸置疑地擅长与发号施令、圆滑变通,以及不着痕迹地丰盈收拢自己的羽翼。

      “不得不”有着太多的含义,而即使是“不得不”,他依旧做得足够好。

      而刑知远很清楚对方为此舍弃了什么。

      而他看着年轻的男人在官场和训练场之间来来回回,看着他在城府算计和热血情谊之间把自己投入进去把自己拽出来

      而他看着他有着血缘的弟弟,年轻又优秀的军人,他刚刚发现自己在潜意识里认作对手和知己的这个人,把他明明不愿意做的事情做到最好,把他的骄傲隐藏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但依然拼命地维持着那个“自己”。

      而他知道这些事情都是他们自找的,为了他们所选择的。

      而他无权去说些什么。虽然知道他们一直站在同一条线儿上以及自己在帮他让刑知远感到了那么一点点安慰。

      而他为此感到遗憾。同时,感到骄傲。
      习零同志同样有那么点儿惊讶,关于从来没搞过政工的某人居然深谙“花言巧语巧言令色”总之,在习少校概念里政工干部的那一套。他是个不错的指导员,除了不怎么参与训练以外。

      散了会营长把习零叫住了。跟他来了这么一句:“干得不错。人得朝前看,习零。”中年的少校看起来一脸的语重心长。

      习零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他迷惑地眨了眨眼睛:“营长,我没明白------”

      对方已经低下头去收拾会议桌上的文件了。习零停顿了那么两秒,然后反应过来。他恍然大悟似地瞄了自己肩膀一眼。依旧是一毛二的军衔,半新不旧地扛在肩膀。年轻人看起来有点为难地笑了笑,那个笑容竟让他显出一点儿平时见不到的羞涩感慨:“我想让老魏帮我上来着。”

      营长笑起来,有点儿惊讶地看他一眼。这话挺正常,不过得看是从谁嘴里说出来,而习零显然不在“正常”之列。可以理解,但真的有点幼稚。

      习零认命似的耸耸肩膀,“您要没事儿我也回去了,下午连里有野外拉练。”

      营长把手里文件在桌子上顿顿,笑眯眯地瞧他一眼:“早晚得带,给你不是让你压抽屉里落灰的。”

      习零有点放肆地翻了个白眼儿,在营长同志在手边儿找到可以砸在他脸上的东西之前一闪身出了会议室。

      办公室。

      他们的屋子正朝阳,勤务兵天天一扫,堪称是窗明几净的典范。习零在推门进屋的时候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从来不知道刑知远同志还是个夜行动物。

      办公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密密,半点儿光透不进来,屋子里有种闷热的感觉。

      太阳早就落下去,光线越来越暗,男人也不开灯,他看着桌子上的笔记本屏幕,画面变幻的光线投射在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中尉解开领口卡着脖子的风纪扣,随手把军帽抛到一边的衣帽架上。他慢吞吞地走过去,也不说话,站在刑知远的后面,越过他肩膀去看屏幕。

      全身迷彩的士兵在障碍间狂奔。跳跃。隐蔽。乌黑的枪支横在胸前,没有反光。

      声音被关掉了。他们看着几个男人在无声的炮火力狂奔。镜头的角度别扭,可以看到街道两侧高高低低的房檐,异域的风格。

      最后面的士兵如被重拳猛击,几乎毫无预兆地倒下去。镜头拉近,五官在血污和迷彩伪装中看不清楚。钢盔已经歪在一边,露出眉间弹孔,黑色狰狞。

      然后画面定格。

      习零发现自己过于粗重的呼吸。他知道那是什么。真的战场,真的子弹,真实的死亡。

      他看着自己身前刚刚定格了画面然后沉默的男人。他知道他亦在带子里面。一次被记录下来的行动,高烈度,巷战。他看见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捏紧又松开。忽然觉得喉咙干涩。血液在身体里面奔流,灼烫刺骨。他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他知道他们一样活在黑暗里,注定丑陋而孤独。

      他知道男人此时的心情。

      刑知远手从暂停键上挪开,他抬头看了眼习零:“想说什么?”他表情平淡。像无数个完美地隐藏了情绪的时刻。而他不想承认,他看着那个画面,听见来自背后的呼吸,却并不想再如往常一样地隐瞒。

      习零笑了一下,他从刑知远身边走开,转到桌子一边拉开自己的抽屉。装作没看见男人手上漫不经心的动作。

      他再次走过来的时候屏幕上已经是眼花缭乱的屏保。屋子里的光线变幻,暗影遮盖了刑知远的脸。

      习零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刑知远忽地哼笑了一声。他等着习零的问题。

      然后年轻的中尉淡淡道:“把窗帘拉开吧,太黑了。”

      男人看进他的眼睛里去,然后笑起来。

      习零掂了掂手里的东西,看上去居然有那么一点犹豫。

      刑知远微笑一下,他合上笔记本,询问地看着习零。

      中尉似乎为自己将要说出来的请求感到有点儿别扭。他动了动脖子,然后向刑知远道:“帮我个忙。”

      男人比自己高出那么两三厘米,他低着头,两个人靠的很近,习零几乎能感觉自己呼出的温热的气体碰在刑知远乌黑整齐的鬓角。离得太近,目光忽然找不到焦点。习零放任自己茫然似地看着屋子里的某一个角落。他知道自己只要一抬眼就能对上刑知远的眼睛。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脸上。

      刑知远动作利索,迅速而又细致。他放下手,后退了两步,笑道:“好了。”

      习零似乎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他看见刑知远眼里的戏谑,同时对自己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他知道刚才自己绷得像块石头一样,不知道是出于被人靠近的生理反应,还是源于某些不愿承认的感情。

      习零有那么一点点尴尬地笑笑。

      窗帘“唰”地一声拉开。外面天还没全黑,路灯已经亮起来,傍晚来自太阳散射的那种光亮,混合着低瓦数路灯的光线透进屋子,散乱而柔软。

      上尉的肩章簇新挺括,暗色里三颗星儿折射出一点点微弱的光芒。

      “谢谢。”习零嘟哝了一句。

      他看着那个人在窗户边上转过身来,脸孔背了光,看不清表情。但他知道他在笑。

      “你也是。”刑知远说。

      郑航这人平时喜欢嘻嘻哈哈,身上有股子痞气,一看便是老兵油子。但这些并不妨碍他在尖刀连混的风生水起。尖刀连喜欢争强好胜的兵。能逼着自己往前走,有这么一点就足够融入这个集体的氛围。

      当然,有人跟他说过,尖刀连不要单打独斗的兵。

      郑航知道这个道理,虽然他并不习惯什么“战友战友亲如兄弟”的说辞。变强了,所有人都得高看你一眼。这就是他的想法。

      信任。

      二级士官郑航评估后面的意见就这么两个字。

      习零光标在两个宋体字上面顿了顿,敲敲刑知远的桌子:“郑航那是怎么回事儿?”

      刑知远抬头看他一眼:“如你所见。”

      习零挑眉。“指导员,我欢迎你用猎豹挑人的标准把我连里的尖子评估一遍,但不代表我理解你这么干的意图。”

      刑知远嗤笑一声:“你不知道?习零?”他反问,有些嘲讽的意味。

      习零有点儿烦躁地叹了口气。“猎豹是咬住尖刀连不放了是吗?”

      “喔,这是你的看法。”刑知远看着手里的文件,头也不抬地道。

      习零索性关掉了那份评估报告。他把自己放倒在靠背椅上,直直看着对面的刑知远。“我想知道你的看法,刑知远。”

      少校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习零,你知道尖刀连对120师的意义。”他特别做作地叹了口气:“啊120对猎豹意味什么?所以你也应该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对猎豹对尖刀连对你对我有什么意义。”

      一大长串,打太极。

      习零冷笑了一下。他何尝不知道。上尉端着水杯站起来,语气嘲讽:“刑指导员,不知道我们连里有没有入了你猎豹的眼的?”

      刑知远笑了:“你生什么气。”

      习零耸耸肩膀:“论军衔你是我首长,论职务你是连里指导员,哪点儿我也犯不着和你生气啊。”

      刑知远饶有兴味地看他:“连里有几个好苗子。”他眯起眼睛,好像不适应拉开窗帘之后过于明亮的光线似的,“猎豹的确有这个意思,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担心。要挖人第一个走的就是你,连长同志。”

      习零差点儿把开水倒自己手上。他对刑知远怒目而视。

      男人哈哈一笑,转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文件之前,不忘加上一句:“你这回可生气了啊。”

      习零被噎在那儿,他看着少校无比认真专注工作的神情以及嘴角根本没打算掩饰的堂而皇之持续了好几秒的笑容,恨恨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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