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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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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上最后一道山脊,仙境般的瑞文德尔展现在我的眼前,夕阳暮色中,一颗美钻在初夏的山谷中静静流光溢彩,脑海仿佛有闪电滑过,我的记忆在一瞬间恢复!
天旋地转的晕眩中,我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跌倒,纷乱的画面声音怒潮般的涌来,将我彻底湮灭,我抱着剧痛的头,惨叫起来。
“埃斯特尔,埃斯特尔!”混沌之中,一个微弱的声音坚持不懈的呼唤着,“埃斯特尔”,那是我的名字啊!我完全想起来了,我是埃斯特尔,是被精灵收养的人类孤儿,瑞文德尔就是我的家啊!
头部的剧痛缓缓退去,我勉强睁开眼睛,看到莱戈拉斯满脸关切的跪在我身旁,见我睁开眼睛,才松了口气的样子,平平的说:“你的记忆恢复了。”他的口气没有疑问,只是陈述事实般的平静。
我疲倦的点点头,心口又一抽一抽的痛起来,想起了过往的一切,我终于明白这痛苦的根源了。
莱戈拉斯轻轻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好像想说什么,却突然身子一歪,倒了下去。我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了他,若不是我的反应快,他那俊秀的脸可就要跟布满碎石的山地来一次“亲密接触”了。
莱戈拉斯的手紧紧按着胸口,脸色灰白,双眼紧闭,呼吸短促。我轻轻将他放平在地上,伸手去拉他的外衣,想检查一下他的伤口。我的手被虚弱的拨开,莱戈拉斯半睁开了眼,费力的说:“我没事。”
我忍不住挑起了眉,这是我听到的最荒谬的回答,“你这个样子如果叫做没事,那么矮人简直可以爬树了。”
“我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你把我直接摔在了地上?!”莱戈拉斯控诉般的说,为了加强效果,还痛苦的咳嗽了两声。
我这才想起来,我本来是抱着他的,我跌倒时他一定也摔得不轻。这个倔强的精灵,一路都在咬牙强撑,中午的时候终于不支而昏了过去,才改为我抱着他继续前进。我很是内疚的看着他布满冷汗的额头,他是摔倒后震动伤势,生生痛醒的吧。
莱戈拉斯叹了口气,湛蓝的眼睛专注的望着我,有些担忧的问:“埃斯特尔,你,你还好吧?”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快受不了这个精灵了,自己伤得只剩一口气,却还在问别人好不好!
他伸出一支修长的手,轻轻抓住我的手臂,真诚的说:“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等你…准备好了…再…再进入…瑞文德尔…”精灵那双水晶般清灵的蓝眸,仿佛能洞悉一切,轻易看出了我的不安和哀伤。
我感激的笑笑,淡淡的摇摇头,医者的心告诉我,莱戈拉斯的情况已经不容我们奢侈的将时间浪费在我的精神状态上了,每耽误一刻,他生存的机会就更渺茫一分。
我俯身抱起了他,看到他的头无力的倚在我的胸前,我的心紧缩了一下,那么骄傲的精灵,居然毫无异议的任我抱起,他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随着记忆的恢复,我也想起了莱戈拉斯真正的身份,瑟兰迪尔王的独子,暗黑森林的王储,整个中洲与晚星公主最匹配的贵族精灵。
阿尔文常常提起他,美丽的脸庞上总是挂着温柔的微笑,好像想起了宠爱的幼弟。每次随埃莱丹和埃洛赫去靶场的时候,我更是无数遍的听他们谈起绿叶王子传奇般的箭术,向来高傲的双生子的态度竟是罕有的尊敬。尽管近半个世纪以来莱戈拉斯从未涉足瑞文德尔,父亲却始终为他保留着专属的卧室,和丹、洛的房间比邻。
在我的想像中,暗黑森林的王子殿下是一个高傲冷漠的英俊精灵,这样的形象也让我心中暗生嫉妒。可是真正的莱戈拉斯,却和我的猜想完全不同,他那近中性的俊美,那少年般的容颜,暴烈如火的个性,忠诚真挚的心灵,像磁石一般吸引着我。相处不过一天,我却觉得仿佛已经认识他很久了,这种灵魂的相契,我只有五年前才感受过一次,那是在萝林遇到晚星公主的时候。
莱戈拉斯极力压抑却无法控制的咳声传入耳中,我忽略心中纠缠混乱的种种情绪,大步向瑞文德尔走去,一切都可以压后,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父亲挽救莱戈拉斯的生命。
瑞文德尔的大门在我面前开启,守卫精灵脸上的微笑,在看到我怀中的莱戈拉斯后,消失无踪,“快通报埃尔隆大人,暗黑森林的王子殿下受了重伤!”我向他们点头致谢,脚下却不停歇,直奔楼上那个空了多年的房间。
我小心将莱戈拉斯放在床上,他已昏迷不醒,呼吸浅淡得好像随时会消失,惨白的薄唇间再度溢出了鲜血。
“埃斯特尔!你还活着!”埃莱丹和埃洛赫冲了进来,他们脸上欣喜若狂的神情让我眼中一热。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已被他们紧紧拥抱住,呵,我的兄长们!
“埃斯特尔…”我浑身一僵,缓缓离开兄长的怀抱,看着门口脸色严峻的父亲,那双犀利的眼眸深沉无比,好像有风暴在不断酝酿。我呆呆的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还能叫他父亲么?他走到我面前,仔仔细细打量着我,突然宽慰的笑了,轻轻拥住了我,我听到他用极低的声音说:“感谢梵拉,你没有死!”那一刻,我的泪水涔涔而下。
“莱戈拉斯!”我突然想起了那重伤的精灵,慌乱的望着父亲。埃莱丹和埃洛赫已经在床边检查精灵王子的情况了,父亲迅速加入了他们,我在一旁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莱戈拉斯的伤势和我所做的紧急救治。
过了一会儿,父亲面色凝重的抬起头,吩咐埃莱丹和埃洛赫去取足够的绷带和草药,我焦虑的问:“父亲,他怎么样?”
父亲叹了口气,“我不会说假话来安抚你,埃斯特尔,年轻的王子伤得很重,我也没有把握能救得了他,要不是你将他的断骨复位,他根本就无法坚持到现在。”
我的心紧紧拧成了一团,那个本该生机勃勃的精灵,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仿佛我一眨眼睛就会随风散去一样。不,一定还有希望的,我固执的告诉自己。
埃莱丹和埃洛赫抱着绷带和草药回来了,父亲不再理会我,一手覆在莱戈拉斯的额头,一手搭在他的心口上,闭上双眼,低声召唤着重伤的精灵逐渐飘远的灵魂。
埃莱丹拍了拍我的肩膀,悄声说:“埃斯特尔,你先出去休息吧,一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我摇了摇头,在一旁的扶椅上坐了下来,我要守在莱戈拉斯身边,直到他脱险为止。
父亲和两位兄长忙碌了几个小时,终于止住了莱戈拉斯肺部的出血,可是感染引发的高烧已经在他体内肆虐。父亲耗费了巨大的精神,不得不在午夜时分回房休息,埃莱丹和埃洛赫轮流守在莱戈拉斯身边,每隔一段时间就喂他喝下退烧的汤药。
黎明的曙光没有给重伤的精灵带来希望,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迅速流逝,莱戈拉斯却在高热中昏迷着,父亲眼中的忧色越来越重,傍晚时,他检视过莱戈拉斯的伤势后,疲惫的宣布说:“如果在明日黎明时,年轻的王子仍然高烧不退,我会派出信使通知暗黑森林的瑟兰迪尔王。”
我打了个寒噤,父亲也对莱戈拉斯的伤束手无策,信使带去的将是心碎的消息,瑟兰迪尔王也许赶得及看爱子最后一眼。难道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推迟了不可改变的悲剧么?梵拉诸神啊,请展示你们的慈悲,不要让那双明亮澄澈的蓝眸永远的闭上,不要让暗黑森林高贵的绿叶黯然飘零!我跪在床边,紧紧握着莱戈拉斯冰冷的手,在绝望的祈祷中缓缓沉入浓黑疲惫的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响让我蓦然醒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伫立在房间门口,璀璨的金发在昏暗的烛光中流溢着静谧的华彩――是格洛芬德尔!“老师?!”我低声唤他,他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脸色苍白,只是怔怔的望着重伤垂危的精灵,目光中带着说不出的沉痛和哀伤。
好半天,他才慢慢走到床边,手颤抖着探出,仿佛想碰触莱戈拉斯的脸颊,可中途动作一顿,最后只抚上了枕畔被冷汗浸透的湿发,唇间逸出一声哽咽般的叹息。
突然,莱戈拉斯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原本就很费力的呼吸变得断断续续,惨白的唇竟然隐隐泛起窒息的苍蓝。“莱戈拉斯!”我连忙跳起来,顾不得腿脚酸麻难当,急急的说:“我去找父亲来!”
“不,埃斯特尔!”格洛芬德尔有些暗哑的声音阻止了我,“帮我扶王子殿下坐起来。”我扶起莱戈拉斯,小心不触动他的伤口,让他倚在格洛芬德尔怀里,坐姿显然利于他的呼吸,不一会儿,莱戈拉斯已经脱离的窒息的危险。
格洛芬德尔轻轻揽着昏迷的莱戈拉斯,低低哼着一段古老优美的旋律,金丝如瀑自他头上垂下,与莱戈拉斯的头发混在一处,再也难分彼此。这样的格洛芬德尔陌生到了极点,完全不像那个我生下来就认得的,虽然总是在微笑却又和所有人保持距离的精灵。看着两个金发精灵互相偎依,合为一体的身影,我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莽撞的介入者,在这个房间中完全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格洛芬德尔的歌声幽幽荡漾着,伴着脉脉月华烁烁星光,缓缓送走了凄清长夜。直到晨曦染白了窗外的天空,我才如梦初醒,想起昨日傍晚时父亲的话,心中一紧,几乎有些恐惧的望向床上重伤的精灵。
莱戈拉斯静静靠在格洛芬德尔胸前,脸颊上高烧引起的潮红已经消失,苍白的容颜一片恬静安详,缠满绷带的胸口规律的一起一伏着,象征精灵生命之源的莹莹光华正随着初升的太阳一点一滴的回到他的身上。
我难以置信的望向另一个金发精灵,格洛芬德尔疲惫的面容上展开令人安心的笑容,从容淡定的声音证实了我的喜悦:“他会活下来,暗黑森林不会失去她的王子。”狂喜让我的眼眶突然一阵湿热,泪水悴不及防的流了下来,梵拉诸神终究还是听到了我的祈求。
父亲带着埃莱丹和埃洛赫走进房间的时候,我和格洛芬德尔已经替莱戈拉斯重新包扎过伤口,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父亲在检查过莱戈拉斯的情况之后,终于舒展开了紧锁了两天的眉头。两位兄长英俊的面庞上露出一模一样的欣慰笑容,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计划怎样使王子殿下养伤的日子尽可能的“丰富多彩”。我看着他们眼中恶作剧的神采,脑海中浮现那双蓝宝石般骄傲的瞳眸,突然意识到在对抗双生恶魔的这场战争中,我即将拥有一位强有力的盟友。
在一片轻松而快乐的气氛中,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在绝望的深夜里创造了奇迹的身影,悄然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