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我都在》Moonye

10、夜明

　　日子一晃而过。
　　京海市靠近市中心的位置不知何时平地起了一栋大楼，旁的人没有在意。黄瑶坐在里面，正在自己的工位上认真工作着。
　　下午六点一过，手机自动弹出日历的消息，2020年1月10日。

　　是要回旧厂街过除夕的日子。

　　收拾好东西，黄瑶难得没加班，走出公司时，门卫大爷见了她还有些意外：“今天怎么没加班？”
　　黄瑶笑笑没说话。

　　她没直接去旧厂街，先回家换了身衣服——比起工作服更日常好看的，又小心遮挡了眼下不易被察觉到的瑕疵。
　　这几个月加班得太多了，黑眼圈和细纹都熬了出来。

　　刚合上护肤品的盖子，唐小虎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在哪？】

　　黄瑶回：【快要出发了。】

　　【那你下楼，我在门口等你。】

　　这几年强盛越做越大，完全按照名字的预言方向发展。身为公司二把手的唐小虎钱包也越来越鼓，就黄瑶听说的，他买了好几套房子，车子也换了几辆。
　　如今停在高家别墅前的，又是一辆陌生的新车。

　　唐小虎穿着黑蓝色的西装，半倚着车身，神情闲散，嘴角的那道疤，也显得没那么吓人了。
　　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旧厂街混混的影子。

　　黄瑶走过去，踮起脚，将手指放进他掌心，用力捏了捏。
　　力度对唐小虎来说却像是在挠痒。

　　“干什么？”他倾下身，视线与她平行，呼吸喷洒在黄瑶脖颈，灼热不均。
　　那只作恶的手被他捏在手里，动弹不得。

　　“没干什么呀。”黄瑶眨眨眼睛，冲他无辜笑着。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知道是谁的消息。但总之带了点催促意味。没在这种节骨眼上再跟她胡闹，唐小虎拿开她的手，说着,“行了上车吧，不然一会儿该迟到了。”

　　“骗你的，”上到副驾驶后，黄瑶突然又凑过来，热气喷洒在他喉结附近，
　　“其实是我想你了。”

　　-

　　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高启强在厨房里忙活，矮小的让人堪堪直起腰的厨房，暖色的旧灯光，如果不是外面黑压压站在的一大堆人，黄瑶真的会有种“除夕家宴”的错觉。

　　烧到清蒸鱼时，高启强突然在厨房喊了声唐小虎的名字。
　　黄瑶也转过头，目光追着他背影一起走了过去。

　　“这盐你知道放哪了吗？”
　　“上次我记得这柜子里有一包来着…”

　　一整排的柜门都被打开，黄瑶从后面看他挠了挠脑袋，样子显然是没找到。
　　大门又被推开，这次是高启兰走了进来。

　　“怎么了？”高启兰放下包，看见厨房聚着的两人，问。

　　“没盐了。”唐小龙接过话茬，说，“我去买一包吧”

　　黄瑶在楼上探出半个身子：“我去吧？”

　　“这么晚了，又是除夕夜，还有店铺开门吗？”

　　“我记得来的时候，巷子口似乎还有一家小商铺亮着，”高启兰往身后看了眼，回忆道，“要不我去买吧。”

　　“这么晚了，”高启强的声音，最后定音，“小虎，你陪着瑶瑶去吧。”

　　-

　　一幢几十年的老楼房十分突兀地矗立在一堆新砌的大楼里。
　　走出老旧的小巷，外面的灯光明显都亮很多。

　　马路边，黄瑶如愿找到了高启兰说的那家还在开的商铺。她走到生活用品的区域，蹲下身翻看盐的品牌，唐小虎就站在门口的位置。
　　商铺老板是个中年大叔，黄瑶找盐的时候，他打量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到唐小虎身上。

　　“就这包吧。”黄瑶把盐递给唐小虎，唐小虎接过，走到前台结账。

　　距离近了些，老板又盯着唐小虎看了半晌，总算确认了自己的判断，认出了他：“小虎？”

　　“你记得这里不？这里以前是个厂子，我就和你爹在这做工，他这个人啊，就爱喝酒，每次下班都要拉着……”除夕遇熟人让老板打开了话匣子，完全没注意到，唐小虎其实一直没搭话。
　　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老板，这个多少钱。”察觉到情况不对，黄瑶向前一步，随手拿起柜台边的一包糖，用询问打断了老板的絮叨。
　　被转移了注意力，老板停止了絮叨。
　　“三块钱。”

　　葡萄味的阿尔卑斯软糖。走出商店的时候，黄瑶撕开包装。

　　“我记得你上次买的时候是两块五。”唐小虎走在她身后，盯着她动作，随口说了句。

　　“你吃的那是曼妥思吧，”黄瑶笑了，拿出一颗，在转角的时候，塞进嘴里。

　　醇厚的葡萄味在嘴里溢开，空气仿佛都是香甜的。黄瑶突然想起刚刚商店里老板的话，想起她转过头时，看见男人明显阴沉下去的脸色。
　　黄瑶转头看向“你爸，对你不好吗？”

　　从她手里撬走一颗糖。唐小虎避开了问题，转而问道：
　　“默哥打过你吗？”

　　“怎么可能。”
　　“那他对你还挺好的。”

　　“他对你不温柔吗？”

　　像是想起了什么，唐小虎嘴角扯起一抹笑，“也不是，就是看上去让人发怵。”

　　“像龙叔那样？”想了想，黄瑶问。

　　“你很害怕我哥？”
　　“有点吧。”

　　“那我呢？你怕我吗？”

　　黄瑶侧过头去看他，快半个月没见，他胡子似乎长长了些，也可能是今天早上没有修理好，嘴角的疤在夜色里不明显。她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我为什么要怕你？”

　　两人拐了个弯，到了监控盲区的一段。

　　“你忘了？”路灯昏暗，黄瑶的声音声音带着笑意，“我们是最亲密的人。”

　　“亲密”两个字被她刻意读重了，想起什么唐小虎不好意思地瞥开了头，刚想要说什么，又走进了监控的范围内。
　　他默默放慢了步伐，使自己比黄瑶后半个身位。

　　前头的黄瑶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监控是坏的。”
　　她手臂缠上他脖颈，唇也凑了过来。

　　“真的好想你。”

　　-

　　两人没敢缠绵太长时间，上到五楼时，时间也不算太晚。

　　高启强也没多问。

　　出年之后，黄瑶工作又忙碌了起来。
　　一切看上去如常，和过往的十几年没有任何不同。

　　晚上在谦和堂吃过饭，黄瑶和高启强坐了同趟车回家。她坐在前排的副驾驶，高启强坐在后面，司机是唐小虎。

　　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两人全程无言，默契扮演着正常的假叔侄。
　　车没开出去多远，困意上头。

　　黄瑶把包抱在胸前，就这么在车上睡了过去。

　　路上有些颠簸，一路上睡得并不安稳，模糊地她总能听到有人在说话，但并不清晰。
　　一会儿后，发动机的轰鸣声停下了，车内的说话声变得清晰。

　　“他们又来了？”高启强的声音，有些不耐的语气，“行，我知道了。”
　　这一句后，电话被挂断。

　　黄瑶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外头刺进来的路灯光。有一瞬她恍惚地以为天亮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
　　她盯着直直照着自己眼睛的路灯，用力眨了眨眼睛。

　　在京海已经做到一手遮天的高启强，能够忌惮，觉得疲于应付的。
　　指导组，他们又来了。